文/褚玉晶 劉蕊

本刊記者 高茜

燕山大學教授——田永君院士

從進入超硬材料研究領域的那一刻起，田永君就從來沒有停下過鉆研的腳步。經(jīng)過十幾年的專注研究，田永君及其團隊啃下了一個又一個硬骨頭。

作為燕山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田永君帶領他的科研團隊建立了共價材料硬度的系統(tǒng)理論，提出了理想單晶和多晶共價材料硬度的理論模型，解決了硬度定量預測這一難題；在設計出系列新型超硬材料的同時，實現(xiàn)了高性能超硬材料制備技術上的突破，合成出性能優(yōu)異的納米孿晶結構超硬材料，其硬度超過了天然金剛石，轟動了整個材料學界。

作為國家杰出青年科學基金獲得者、“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國家“萬人計劃”百千萬工程領軍人才、洪堡學者、國務院政府特貼專家，2017年11月，田永君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

圓夢五星級學院建設

從1999年擔任燕山大學材料學院院長之日起，田永君就有了一個夢想，那就是要建設一個“五星級”學院。這之后的18年里，他始終以此為努力目標，從未懈怠。

2002年田永君提出了建設“五星級”材料學院的戰(zhàn)略設想和目標?！拔逍羌墶?，是指要擁有一級學科博士點、博士后流動站、國家重點學科、中科院或工程院院士、國家重點實驗室。實現(xiàn)這五個目標，對燕山大學材料學院來說無異于脫胎換骨。這個想法一經(jīng)提出，立刻在學院內(nèi)部掀起軒然大波，反對和質疑的聲音此起彼伏，而田永君的脾氣是，想好了、決定了的事，就會堅持做下去。

為了實現(xiàn)“五星級”學院的目標，田永君首先要變革的就是學院的管理制度。他率先在材料學院實行了學術委員會制度。學術委員會由全體教授和各系的負責人組成，凡是學術委員會討論通過的決策和制度，學院領導和全院教職工都必須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毫無例外。學術委員會制度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學院管理制度的科學、公開和民主。

有了學術委員會作為制度保障，另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在學院內(nèi)營造崇尚科研的風氣，激發(fā)大家的科研熱情。

2002年田永君提出了副教授以上職稱教師每年必須發(fā)表1篇SCI論文的要求，并且計劃從2004年底開始執(zhí)行。有了壓力和目標，老師們爭相搞起了科研，加上學院壓縮了本科生招生數(shù)量，本科生和研究生比例達到了1∶1，老師們獲得了更多時間來做科研，課題組也逐步形成并變得更有戰(zhàn)斗力。因此，材料學院幾乎每天晚上都是燈火通明，科研風氣逐漸形成，學院面貌日新月異，實現(xiàn)了從教學型學院向研究型學院的完美轉變。

與此同時，在建設“五星級”學院目標的指引下，材料學院的學科建設開始大踏步前進，幾年一個臺階，穩(wěn)步向著五星級目標邁進。2000年，材料科學與工程博士后流動站被批準設立；2003年，材料科學與工程一級學科博士點申報成功；2006年建成了河北省唯一的國家重點實驗室——亞穩(wěn)材料制備技術與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2007年材料學二級學科被評為國家重點學科。

由于種種原因，材料學院在突破院士這個目標上走的路比田永君預計的要長了許多年。2017年，田永君終于成功當選為中國科學院院士。這不僅是對他科研實力的肯定，也是對他學術水平和人格魅力的最高褒獎。自此，他在15年前許下的宏愿終于變成了現(xiàn)實。如今，全學院上下齊力同心，努力奮斗，名副其實的燕山大學“五星級”材料學院像一列加速前進的列車，正向著更高更遠的目標挺近。

“田永君院士和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所取得的成績是實事求是、踏實肯干、不斷積累的結果，學校將全力支持田永君院士開展科研工作，支持學院的平臺建設和學科發(fā)展?！毖嗌酱髮W校黨委書記孟衛(wèi)東這樣評價道。

挑戰(zhàn)不可能

田永君身上最明顯的特質就是喜歡挑戰(zhàn)不可能。建設“五星級”材料學院、成為河北省第一位“長江學者”、指導出河北省首篇“百篇優(yōu)秀博士論文”、建成河北省首個國家重點實驗室，這些在別人看來不可能實現(xiàn)的目標，在田永君這里都一一變成了現(xiàn)實。奇跡的背后，是打破常規(guī)的勇氣和魄力，是開創(chuàng)新局面的膽略和眼光，更是常人無法做到的堅持和付出。

現(xiàn)場檢查工作

國家重點實驗室代表著中國科學研究的最高水平，是培養(yǎng)高層次人才的基地和國內(nèi)外學術交流的中心。此前還沒有地方院校的實驗室進入國家重點實驗室序列的先例。然而，田永君和他的團隊對自己的實驗室充滿了信心，也下定決心要打破常規(guī)，做成這件事。

要打破常規(guī)必然要做出不尋常的努力。為了讓名不見經(jīng)傳的燕山大學亞穩(wěn)材料制備技術與科學省級重點實驗室進入科技部主管部門的視野，田永君與他的同伴劉日平教授，一趟一趟奔赴北京，向科技部的主管部門進行匯報?？萍疾肯嚓P負責人驚詫地發(fā)現(xiàn)，一個地方院校實驗室的建設水平竟如此之高，當即決定對實驗室進行全面考察?？疾旖Y果讓他們非常驚訝，這個實驗室已經(jīng)達到國家重點實驗室的水平！經(jīng)過多輪的評估，終于在2006年，燕山大學亞穩(wěn)材料制備技術與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正式掛牌成立，成為我國少數(shù)幾個以地方政府名義申報成功的國家重點實驗室之一。

僅用8年時間就建成一個國家重點實驗室，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跡。田永君和他的團隊就是有這樣的神奇力量，讓不可能變成了現(xiàn)實。

在田永君他們合成出納米孿晶結構立方氮化硼材料之前，天然金剛石一直被認為是自然界最硬的材料。在實驗中，需要用天然金剛石壓頭來測試樣品的硬度，因為天然金剛石的造價很高，一個進口的維氏硬度計壓頭就要3000多元。在一次樣品測試中，一個學生一個上午就用壞了兩個壓頭，六千多塊錢瞬間打了水漂，這讓學生感到忐忑不安，于是去找田永君請教。田永君敏銳地意識到，是樣品表面拋光不夠平整造成了單晶金剛石壓頭的損壞，但這個直徑僅2毫米的圓柱形樣品的硬度也一定很高。他馬上召集課題組成員討論后續(xù)實驗方案，最終在用透射電鏡觀察時發(fā)現(xiàn)樣品中全是納米孿晶結構。找到了這一關鍵的突破點之后，田永君團隊與中外科學家開始合作，采用高溫高壓技術成功地合成出了硬度超過人造金剛石單晶的納米孿晶結構立方氮化硼材料。這一原創(chuàng)性成果發(fā)表在 《自然》 雜志上，并且入選了2013年度中國科學十大進展和中國高等學校十大科技進展。

現(xiàn)在，田永君又有了一個為之努力奮斗的夢想——在燕山大學建一個高壓科學研究中心，在超硬材料的應用領域開展深入研究，對接《中國制造2025》國家戰(zhàn)略，為國家裝備制造業(yè)、開采業(yè)、國防工業(yè)的提升提供技術支持。

做學問：求知之，更求甚解

對于年輕人，田永君總是不遺余力地扶持和幫助。不論是自己課題組的還是別人課題組的年輕人，只要在科研上有想法，他都會盡力給他們提供經(jīng)費資助。年輕人找他聊學術問題，他從不拒絕，總是十分興奮地與他們討論研究方向，尋找突破口，有時候還會連續(xù)熬幾個大夜，親自幫助他們修改申請書。不光是田永君，組里的其他教授也是一樣。

已經(jīng)在上海高壓科學中心工作的黃權，曾經(jīng)是田永君組里的博士生。跟著田永君做科研，黃權最大的收獲就是學到了嚴謹?shù)目茖W精神和做事態(tài)度。

記得有一次黃權和組里其他同學一起測試一種人工合成樣品的硬度和韌性。按照常理，材料硬度提高會同時伴隨著韌性的下降，這是材料的一個基本規(guī)律。然而這次的實驗數(shù)據(jù)卻顯示樣品硬度和韌性都提高了，這讓團隊成員們像中了大獎一樣集體興奮起來。但是田永君卻很冷靜，給大家潑冷水，他認為僅一次實驗結果不能說明問題，只有經(jīng)過多次反復驗證的數(shù)據(jù)才是可靠、真實的。這種嚴謹?shù)目茖W態(tài)度讓大家明白，做研究是為了解決科學難題，不是為了搶發(fā)論文、搶出成果，只有獲得真正經(jīng)得起檢驗的數(shù)據(jù)才可以發(fā)表。

現(xiàn)在剛去美國卡內(nèi)基研究院地球物理實驗室做博士后不久的舒予，曾經(jīng)在田永君課題組深造了8年。這8年中，舒予最大的收獲就是學會了用嚴謹、不浮躁的心態(tài)去做科學研究。在一次試驗中，舒予有了一個偶然的發(fā)現(xiàn)，當時指導他實驗的老師覺得這個發(fā)現(xiàn)非常有價值，這讓他產(chǎn)生了驕躁情緒，總覺得這一發(fā)現(xiàn)一定會有一個很好的科研成果。然而，當他把實驗結果報給田永君時，田永君很認真地提了兩個問題：“你這現(xiàn)象能重復嗎？這種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原因你弄明白了嗎？做學問，不能只求結果，還要對自己的結果負責任，不但要知之，更要求甚解?！?/p>

為了解決這兩個問題，田永君和課題組幫助舒予聯(lián)系了國內(nèi)外很多相關領域的專家，并派他多次到美國阿貢國家實驗室進行深入研究。這項研究一做就是6年。到博士畢業(yè)時，舒予終于給出了一個滿意的答案。舒予說：“雖然晚了兩年畢業(yè)，但是正是有了這樣的經(jīng)歷我才學會了應該用什么樣的心態(tài)去對待科研。就像田老師堅持超硬材料的理論和實驗研究一樣，功夫不負有心人，只有認真對待，刻苦鉆研才會取得相應的成果?！?/p>

《論語》 中有一句話，叫“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碧镉谰退膱F隊勇于做世界高壓研究領域的領跑者，不僅有追求卓越的精神，還肩負著科學家的社會責任和使命。田永君常說，現(xiàn)在大家生活條件好了，應該多想想為國家和社會做點事情。

興趣能激發(fā)人的靈感和窮追不舍的動力。在田永君和他的同事們眼里，科學研究看似辛苦，但其樂無窮，他們愿意為此付出，甚至投入畢生的心血。燕山大學副校長趙永生是田永君的同學，他感嘆：“永君這些年就是在玩命干?！?/p>

有了這樣日復一日的付出，成功到來的時候才會覺得淡然，即使當選了院士，在田永君看來，也只是科研道路上的一個新的起點，并不是終結。超硬材料領域的研究前景廣闊、大有可為。

生逢最好的時代，追夢路上，田永君和他的團隊已經(jīng)踏上了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