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

在母親墳前

懶得上班

懶得下班

懶得點(diǎn)頭

懶得讓路

懶得說好

懶得說話

……

（有一段時間

心中不舒服

母親啊

我甚至都懶得活著）

……

懶得就像此時

懶得一無所有

只剩下遍地陽光

和這荒草中的您啊

我的母親——

兒子只想來您墳前坐坐

遙看那世間的人類

在那山下人間的花花世界

可勁地喟瑟

讀金斯伯格寫給母親的《祈禱》

當(dāng)我讀到

“艾倫 不要吸毒 結(jié)婚吧

鑰匙在窗臺上

鑰匙在窗前的陽光里……”

我放下書本 那一刻

終于讓自己哭出聲來

仿佛哭出我的不孝

仿佛哭出母親一生的好

那一年

母親去世已有兩年

多么熟悉的背影

走在街上 人群中

總有一些背影那么熟悉

母親 我會傻傻地喊出你們的名字

比如

王麗芬 錢禾蔚

……

1998年那個秋天以后 母親

我再也沒有在人群中對著像您的背影

喊出一聲 媽

寫給母親的詩之三

母親

一個沒有羞恥心的年代

談什么呢

傷口只有自己舔

何必拿出來示人

寫給母親的詩之十三

小個子坐最后一排

母親

兒子活著活著

就活成這人群中不會鼓掌的人

寫給母親的詩之十四

那些年您說

無防人之心好處各半

如今 會思考后

也不想防誰了

群山十萬

江河萬里

人世苦毒

苦 苦不過一日三餐

毒 毒不過蛇蝎心腸

皆可一笑而過

在外地 夢見母親

或者 我是一個怕遠(yuǎn)的人

總會在出遠(yuǎn)門的睡夢中夢見您

我的母親

比如 今天我出差到這兒

滇邊無名之地

群山十萬 天地?zé)o言

公司在這兒修水庫

醒來 想起您常常說的一句老話

修橋補(bǔ)路建壩塘

都是人間積德行善之事

交代后事：家

大哥要管

你二哥要幫

三哥可以不理

你姐蛆要罵和防

四哥隨他

你自己要穩(wěn)重

因力你朋友多

媳婦好

終有千條路

兒啊

他們只有一條道

和母親去盤龍寺

您總是原諒一個孩子的無知或者說無畏

母親

那一年娘倆去盤龍寺

燒香敬佛

陪您吃過齋飯

出得山門

一路牛羊肉小攤小販

您看出兒子就這點(diǎn)兒出息

笑笑 撿一干凈攤位坐下

點(diǎn)了碗羊雜碎

看著我吃

在母親墳前語之九

帶您孫女來顯擺一下

考取大學(xué)了 去上海讀

比我懂事

我倆處得很好 沒大沒小的

剛才還指著這片寬闊問我

六哥 百年以后

想埋在哪兒

我哈哈大笑

這還用問

你奶奶面前嘛

想必您老也聽見了

（也不知您老同意不）

你看 去我爹墳前燒香去了

孩子小 還是可以有點(diǎn)虛榮心

仿佛自己是位成功人士

來的路上還跟我感嘆

出去讀書 以后回來看你們的次數(shù)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