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記者 羅歡歡 王偉凱

從各種幣到區(qū)塊鏈，一項號稱足以顛覆互聯(lián)網(wǎng)的最具革命性的技術(shù)，為何卻成為門檻最低的全球圈錢機器？這場財富狂歡中，隱藏著怎樣的食物鏈條，誰是頂層收割者？在中國遭遇強力監(jiān)管之后，故事的主角們又在哪里演出最新的劇情？南方周末本期推出專題，聚焦這場瘋狂而怪誕的炒幣狂熱癥。

?編者按 從各種幣到區(qū)塊鏈，一項號稱足以顛覆互聯(lián)網(wǎng)的最具革命性的技術(shù)，為何卻成為門檻最低的全球圈錢機器？這場財富狂歡中，隱藏著怎樣的食物鏈條，誰是頂層收割者？在中國遭遇強力監(jiān)管之后，故事的主角們又在哪里演出最新的劇情？南方周末經(jīng)濟版塊本期推出專題，聚焦這場瘋狂而怪誕的炒幣狂熱癥。

“目前最主要的是培養(yǎng)韭菜”，對任何一個ICO項目而言，社群的規(guī)模和成熟度往往決定了一個項目的成敗。

事實上，交易所才是整個幣圈中真正的莊家。交易平臺上每一筆交易，他們都會收取千分之二的手續(xù)費，以4月25日11點為起點，追溯過去24小時的交易量計算，每年僅憑手續(xù)費，幣安、火幣、OKCoin三大平臺就能有百億元的收入。

南方周末記者 羅歡歡 王偉凱

南方周末實習生 席莉莉

黃丹瑋 楊迪雅

炒了一年幣，程序員張?zhí)鞝柛杏X智商都降低了，但凡他覺得不靠譜的項目，“都漲到讓你懷疑人生”。

眼看著同事3萬元本金入場，如今已滾到250萬，張?zhí)鞝栆卜畔铝俗约旱睦硇裕霸讲豢孔V的項目，越有莊家拉，有莊家拉才有錢賺，與真實要解決的問題一點都不相關(guān)”。

事實上，連創(chuàng)造者自己都沒有預料到，加密貨幣技術(shù)會成為一把“割韭菜”的利刃。眼看著ICO（首次代幣發(fā)行）正朝著錯誤的方向漸行漸遠，以太坊創(chuàng)始人維塔利克都不得不站出來警告，“數(shù)字貨幣隨時可能歸零，傳統(tǒng)資產(chǎn)仍是存款首選”。他厭惡有人帶著數(shù)千億美元的數(shù)字財富到處炫耀，一度對此威脅，“如果你們再這樣的不成熟，我就將退出以太坊”。

但比起動輒可變現(xiàn)的數(shù)字財富背后上百萬美元真金白銀的暴利，這樣的警告顯得蒼白無力。

這個起初看似關(guān)于技術(shù)與夢想的故事，現(xiàn)在掀開理想的外衣，隱藏在幕后的ICO，每一步似乎都是在為收割剛剛?cè)雸龅钠胀ㄈ硕鴾蕚?。“割韭菜”，在晦暗不明的交易市場上，這樣的命名廣泛流傳，形象而生動。

ICO的秘密

“你知道，如果熊市來得再晚一點，用代碼生成的2億個數(shù)字貨幣值多少錢嗎？”緊皺著眉毛，張?zhí)鞝栭L嘆了一口氣，他伸出右手，折起了大拇指，“4億，4億人民幣”。

2018年農(nóng)歷春節(jié)過后，突如其來的熊市，攪醒了張?zhí)鞝柕呢敻粔簦沸仡D足，“如果2月前發(fā)，早就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了”。

與大多數(shù)入局者一樣，ICO就是在與類似股市的K線圖賽跑。2018年2月前，投資人已幾次警告過熊市將至，但張?zhí)鞝枦]料到，熊市來得如此之快。

此時距離他開始籌劃ICO，不過兩個月時間。2017年年底，他離開了原來供職的投資機構(gòu)，開始創(chuàng)業(yè)。

延續(xù)極客圈的江湖傳統(tǒng)，ICO的私募是幣圈中人情往來的一部分，幣圈復雜的人際關(guān)系，就體現(xiàn)在私募輪的名單中。

“不看僧面看佛面”，波場幣波場TRON項目創(chuàng)始人孫宇晨打趣這種現(xiàn)象。當年，許多人投資波場幣，也是看在他的面子。

私募階段最重要的就是人脈。張?zhí)鞝栐瓉砉┞毠镜睦习宄兄Z了1300萬，“如果不是老板承諾了支持，我們都不敢說有底氣出來”。事實上，項目剩下的部分，也都是由老板的朋友們認領(lǐng)。第一筆投資，來自量子鏈的創(chuàng)始人帥初，“一共是一萬個量子幣”。

當下，用數(shù)字貨幣進行幣對幣的投資，也成了一條業(yè)內(nèi)慣例，張?zhí)鞝栍^察到“幾乎沒人會拿真金白銀出來了”。

這個變化主要受9·4幣災影響。2017年年9月4日，央行聯(lián)合7個部委全面叫停通過首次代幣發(fā)行（ICO）進行融資，而幣幣投資，沒有法幣交易這一環(huán)更安全。讓張?zhí)鞝枔牡氖?，春?jié)前，一萬個量子幣之前還價值370萬，現(xiàn)在已經(jīng)縮水到90萬不到。

9·4幣災后，雄心勃勃的發(fā)幣者紛紛選擇逃遁出海，將ICO項目的注冊地都改為了海外。張?zhí)鞝栐谛录悠伦粤俗约旱墓?，饒有意味的是，新加坡并不允許本國人ICO，但是卻允許外籍人在當?shù)豂CO。

雖然注冊地在新加坡，但目標受眾仍在中國。當下比特幣已經(jīng)跌回到6000美金，張?zhí)鞝栆淹瓿闪怂侥?，按照?guī)劃他們將用代碼生成20億代幣，每個幣定價2毛，其中40%將用于流通，這部分錢將價值8億左右，8億中4億用于私募，剩下的4億進行公募，“目前私募的份額已經(jīng)被認領(lǐng)完畢”。

私募階段往往會給投資人折扣價，私募價往往會低于發(fā)行價。于是，許多投資無門的散戶們便會找到代投，從他們手中加價購買代幣，這也催生了一個專業(yè)替散戶們代投私募的行業(yè)。

受春節(jié)后的熊市影響，年后ICO的項目，有近90%遭遇了破發(fā)，過去散戶們擠破頭希望拿到私募輪的折扣價。但在這一輪破發(fā)中，投資者成了首當其沖的“韭菜”。

2017年1月15日ICO的太空鏈，便是其中之一。ICO之前，太空鏈在投資人的微信群里瘋狂地加人，逢人便問是否有興趣參與私募，私募階段太空鏈就募了近10億人民幣。不到一周，太空鏈便遭遇了破發(fā)，市值從2元的私募價一路跌到1毛錢，成了市值接近于0的垃圾幣。

ICO之前，太空幣在投資人的群里兜售私募，張?zhí)鞝栆彩盏搅搜s，說要把他們的項目送上太空?！耙宦牼筒豢孔V，幸好沒有入局?！比缃裣肫饋?，張?zhí)鞝柛械绞謶c幸。

完成私募后，張?zhí)鞝柡蛨F隊們正在為公募做準備，“目前最主要的是培養(yǎng)韭菜”，對于任何一個ICO項目而言，社群的規(guī)模和成熟度往往決定了一個項目的成敗。

孫宇晨也認同，社群是他成功的關(guān)鍵，在他的社群中，“保守估計也有100萬粉絲，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我推特上的粉絲”，他自稱，其中中國人只有7%，絕大部分都是老外。

幣值是全球前六、交易量一度排名全球第二的波場幣，在直播、社群互動方面花費了大量心思，創(chuàng)始人孫宇晨每周都會有固定的直播，如今他個人就是波場最重要的流量擔當。

不過，沒有流量資源的張?zhí)鞝栍凶约旱耐娣ǎ炎约旱纳缛航?jīng)營，寄希望于空投——這種辦法相當于是裝有自己貨幣的廣告紙塞進了散戶們的信箱里。當客戶們開始關(guān)心自己手中的貨幣到底值多少錢時，他的注意力就會被這些貨幣所吞噬。

“萬事俱備?！睆?zhí)鞝柛杏X自己距離財富自由，只剩一個牛市的距離。

幕后操盤手

在交易所上線之后，數(shù)字貨幣的游戲才會真正開始。

上海頂級豪宅“湯臣一品”一處隱秘而奢華的私人會所里，年輕漂亮的投資經(jīng)理董可可正在向客戶介紹一項不存在于任何正式文件中的神秘業(yè)務(wù)，他們才是ICO圍獵中真正的捕手。

2017年，ICO的大風呼嘯而來，傳統(tǒng)金融業(yè)首當其沖。像董可可這樣經(jīng)驗豐富的操盤手馬上嗅到了錢的味道。她所在的這家公司，有著十年股票二類市場經(jīng)驗，半年前也成立了專門負責數(shù)字貨幣幣值管理的部門，董可可正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

她一邊摩挲著胸前的“蒂芙尼”鑰匙，一邊向新來的客戶歷數(shù)這半年來的赫赫戰(zhàn)功。她的嘴里，不斷冒出一些市面上響當當?shù)拇竺蛻纛l頻點頭，流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

為了保證避開國內(nèi)監(jiān)管風險，她反復強調(diào)“我們的操作不會留下任何痕跡”?，F(xiàn)在，在幣圈，即使是仍在國內(nèi)的團隊，也都一律使用海外VPN，“你查都查不到，賬戶之類的東西也都是前期設(shè)置好的”。

若對方稍有遲疑，董可可會盯著對方的眼睛，笑得很是真誠而篤定，“從目前的行情來看，漲個50%到100%，都沒有問題”。

在幣圈，跟風的散戶們被戲謔為“韭菜”，而董可可和她的同事，正是那把割韭菜的“鐮刀”。在圈內(nèi)，“割韭菜”的操盤套路主要分兩種：一種是長線，慢慢割，另一種是短線，快速割。

業(yè)內(nèi)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若是短線操作，操盤公司大概是收百分之一的費用；換成長線，則要根據(jù)市場的情況和難易程度來協(xié)商，這個費用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

此外，項目本身的資質(zhì)，也會影響到操盤公司的收費。比如能否上大的交易所，市場影響力、粉絲、技術(shù)以及投資人背景都會納入評分。而對于操盤公司而言，大交易所“退出會更容易一些”。董可可透露，目前排名前三的交易所運作費，至少千萬元人民幣起。

市場推廣是另一個衡量項目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大部分代幣的發(fā)行方都會有專門合作的幣圈媒體，董可可也不例外。一般而言，大家都習慣于講一個打包價，項目方可以要求效果，“現(xiàn)在的媒體也屬于抱團，他們的運作方式就是講一個時間節(jié)點，然后談一個集體的打包價，那些有名自媒體的轉(zhuǎn)發(fā)，一些大佬，也都在里面”。

也有客戶會期待法律的保護，談到這個，董可可只能尷尬一笑，“你們也懂的，這事不在法律的業(yè)務(wù)范圍內(nèi)，就只能靠雙方之間的信任了吧。不過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我擔心你們不給我錢才對”。

在整個操作過程中，錢仍是在客戶的賬戶上，而幣值管理公司，更多是一種操作和管理的角色，“你們需要給出一部分代幣，市場的資金加上私募來的錢基本要出百分之五十，公司只是負責來操作這一塊，我們的錢，是根據(jù)市場行情和資方的情況來決定投放額度的。反正有盈利，我們也不賺你們的”，董可可介紹到他們的收費完全按照雙方約定的節(jié)點來收費，例如漲到5%提取多少，到了10%再提取多少。

在幣圈浸染了大半年時間，董可可已經(jīng)熟練地掌握了一個項目ICO的各個關(guān)鍵節(jié)點的運作，“許多項目看一眼就知道有沒有操盤”，就她經(jīng)驗而言幾乎市面上排名靠前的幣種背后都能看到操作的痕跡。

幣圈的操盤，從來都不是秘密。一個名叫pumpand.win的網(wǎng)站上，就羅列了上百個拉盤砸盤群，之前操盤的K線被赤裸裸地張貼出來。

這些操盤群，按照入群時繳納費用的不同，會把散戶們分配到相應等級的拉盤群，高等級的莊家群門票最高10個比特幣，最低等級的群不收取任何費用。

拉盤一旦開始，一場關(guān)于逃跑的比賽便開始了。半個小時內(nèi)，一只垃圾幣瞬間就會暴漲，而撤退的消息則以秒計依次從高等級群傳遞到低等級的群。?下轉(zhuǎn)第10版

幾分鐘內(nèi)，一個原本沒有交易量，幣值到底的垃圾幣，就會突然暴增數(shù)倍，人性的貪婪此刻將以秒計算，稍有貪婪，就可能會被鎖死在這只垃圾幣中。

?上接第9版

幾分鐘內(nèi)，一個原本沒有交易量，幣值到底的垃圾幣，就會突然暴增數(shù)倍，人性的貪婪此刻將以秒計算，稍有貪婪，就可能會被鎖死在這只垃圾幣中。

真正的莊家

即將到來的6月，因為有了世界杯因素，而令幣圈分外期待。董可可和張?zhí)鞝?，都在為這即將到來的大行情忙碌著。

現(xiàn)在，投資人對張?zhí)鞝栁ㄒ坏囊螅褪潜仨毶辖灰姿?。這意味著，在收割散戶之前，張?zhí)鞝柺紫纫唤灰姿崭钜淮?。目前中國幣圈的三大交易所，是OKCoin、火幣和幣安，而據(jù)董可可掌握的行情，這些交易所的“上幣費”都在千萬級別，而且收割的方式也十分巧妙。

火幣和幣安都是采用投票上幣的方式，例如，火幣網(wǎng)出的HT幣，差不多是一個10塊錢，每投一票，就需要消耗0.1個HT，也就是1塊錢。為了能上交易所，項目方往往會自己刷票，這筆投入至少需要3000萬以上。

但是，這筆投入并沒有回報保證，按照熊市的行情，90%的項目面臨破發(fā)，也就是這上千萬的上幣費很可能血本無歸，幣圈人因此流傳著一句話：ICO收割韭菜，交易所收割I(lǐng)CO。

投資人對交易所的規(guī)模并沒有明確的要求，但張?zhí)鞝柫私獾那闆r是，哪怕最一般的交易所上幣費都在百萬級別。

事實上，交易所才是整個幣圈中真正的莊家。

交易平臺上每一筆交易，他們都會收取千分之二的手續(xù)費，以4月25日11點為起點，追溯過去24小時的交易量計算，幣安一天之內(nèi)的手續(xù)費收入就高達4342.468萬人民幣，火幣為2928.99萬，OKCoin則為3995.318萬——這意味著，每年僅憑手續(xù)費，三大平臺就能有上百億元人民幣的收入。

張?zhí)鞝栄壑?，交易所才是最大的割韭菜神器，“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割全世界的韭菜”，散戶們幾乎都在裸奔，沒有漲停板，沒有任何監(jiān)管，就是一個莊家的天堂。很多時候，交易所還在充當著幫兇的角色，不少交易所都有流動性管理的收費服務(wù)。

項目方會準備上千萬的資金放在交易所，而交易所則利用“機器人”自動交易，自買自賣，制造出一片虛假的繁榮景象。

“今天我賣給你兩塊錢，你再賣給他三塊錢，這對社會有價值嗎？”趣鏈科技的創(chuàng)始人李啟雷很難理解當下的ICO熱潮，即使資金困難到發(fā)不出工資的時候，他也沒有選擇ICO，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零和游戲，資金都是在空轉(zhuǎn)，“資金在金融體系里空轉(zhuǎn)，已經(jīng)是一個不好的趨勢了，你還在憑空制造出來一個泡沫，讓資本在里面游戲，個人的資產(chǎn)，甚至說社會的資金在里面游戲，這個有價值嗎？”

ICO最瘋狂的時候，李啟雷經(jīng)常會接到一些神秘的電話，“有一個發(fā)財?shù)臋C會，我只告訴你”，沒聽完，李啟雷就猜到了，對方也要發(fā)幣了，為把他名字印在白皮書上開出了六位數(shù)酬勞。

原本白皮書是ICO過程中，發(fā)布技術(shù)材料和項目愿景的唯一渠道，卻異化成了“站臺目錄”。每個ICO項目都在比拼自己能否請動大佬為自己站臺，甚至有大佬公開宣布“站臺收取1%的代幣”。

“白皮書這個詞已經(jīng)被污名化了”，李啟雷現(xiàn)在拒絕使用白皮書這個詞，如果有客戶問起來，就代之以技術(shù)文檔和用戶手冊。

2017年8月14日，知名投資人薛蠻子在微博發(fā)出了一張與“馬勒戈壁”項目創(chuàng)始人李豐的合影，宣布自己參投了這一項目。

而“馬勒戈壁”的白皮書就是一個極具荒誕意味的冷笑話。該項目的白皮書顯示，項目的ICO更分為早鳥階段、晚鳥階段和傻鳥階段，“系統(tǒng)會將剩余計算資源用于馬勒戈壁AI計算，由AI草泥馬無可爭議的價值來實現(xiàn)馬勒戈幣的原初價值，而隨著AI的能力升，馬勒戈幣的價值還將持續(xù)升，可以說是AI草泥馬本位（Alpaca standard）”。

僅憑著這些天花亂墜的描述，上線不到一周，馬勒戈壁就完成了ICO，成功募集到5000個以太幣。

按照當時以太幣的價值，這是一筆193萬美元的財富。一戰(zhàn)成名之后，馬勒戈壁網(wǎng)站已經(jīng)低調(diào)下線了原有的所有內(nèi)容，并將其更名為Mass Grid。

與股市不同，幣圈人對韭菜也有著一套獨到的理解?！案钊饬瞬攀蔷虏耍謳诺牟皇蔷虏恕?，杭州人李晨借了15萬元銀行貸款炒幣，眼看著市值已經(jīng)縮水了75%，但仍然沒有拋售，他仍相信牛市仍會到來，而自己只是先付了利息而已。

不過，幣圈大佬們依然否認“割韭菜”的存在。號稱中國比特幣首富的李笑來有一套著名的論述，“在交易場上，沒人能逼你買，也沒人能逼你賣，甚至沒有人能逼你入場或者離場，那么割或者騙或者搶，又如何做到呢？”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張?zhí)鞝?、董可可均為化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