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意欣

鹵蛋飄香，素養(yǎng)面淡味沁心。院子對面的鹵面館，生意依舊紅火。飄散的鹵蛋味隨著風(fēng)的來去匆匆，悄然鉆進我的鼻孔，沿著氣管沁入了我的肺里，暖了我的心田。熟悉的味道，散發(fā)著幸福的氣息。

往事，重浮腦海。

父親的額頭上又被歲月刻上了一刀。嘴角不自然地擠出一個愧疚的笑容。欲言又止。良久，淡淡地說，兒子，對不起啊，又要出差了，這面……

我明白他的意思，三個月前，院子對面新開了一家面館，招牌面是鹵蛋肉面。父親曾去吃過一次，自覺味道尚佳，很早便對我說一定要帶我去吃一次。然而他既加班，又出差，父子倆之間的約定，也一次又一次地未能實現(xiàn)。

這次，約定又撕毀在那天還未破曉的一聲輕掩房門之中。

我拖沓著步子，路過那家期待了無數(shù)次的鹵面館，生意依舊紅火。食客中，卻沒有一對勾肩搭背的父子。

日歷上畫滿了紅叉叉，量丈著父親的歸期——越來越近了。那家鹵面館，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我的夢里。

一個平常的黃昏，夕陽還在熾熱地燃燒著，父親的身影卻出現(xiàn)在了院子門口。我驚異于他的出現(xiàn)——他應(yīng)該再過一天才回來。頭發(fā)有些凌亂了，是不是沒睡好覺呢？他的嘴角又一次地露出了那不自然的笑容。他看著我，淡淡地說，兒子，今天還不能帶你去吃面，晚上還要加班，先回家吧！

兩人拖沓的腳步聲在樓道里回響，回到家里，父親脫下外套，進了廚房。我站在門旁，呆立著。父親不知從哪里變出了兩個鹵蛋，剝殼，拿起刀，仔細地拿起水果刀在上面輕劃了幾道。鍋里的水已泛著白泡，父親從柜子里抽出一袋面條，抓了幾把，丟入鍋中。后又把鹵蛋放入沸水中煮。他在砧板上緊密地切著肉絲。久未下廚，手藝也已有些生疏，他的額頭上也滲出了滴滴汗液。切罷，又趕快把肉絲放入鍋中，同時用小勺子往鍋里點著調(diào)料，鍋中水已變色。熄火，撈起面條，盛入碗中。

我把面端出廚房，放到桌上，父親坐在桌旁。窗外，老樟樹的影子已變得迷離，華燈已初上，我品了一口湯，唇齒間迅速充分地讓湯汁滲入，一種不可名狀的暖意在心中蕩漾。我看著父親，他的嘴角，泛出了一絲恬淡的笑容。我吃著面，心中卻又不斷地激起暖流，一陣一陣，一浪一浪，不曾停歇。

我望著父親，笑了。父親，也笑了。

鹵蛋和素面的味道在空氣中充斥著。窗外，老樟樹的輪廓更氤氳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味道在我的全身散發(fā)、蔓延。

我知道，它叫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