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娟
1973年生于甘肅蘭州,2000年畢業(yè)于上海戲劇學院。同年,因出演年代劇《像霧像雨又像風》中女主角而被觀眾熟知。代表作有《大宋提刑官》《好想好想談戀愛》《紙醉金迷》《借槍》等。2017年末,由其參與主演的諜戰(zhàn)劇《風箏》熱播。
《風箏》是在2013年5月底殺青的。在拍攝《風箏》的208天里,羅海瓊習慣了和自己的角色韓冰相處。那是一個幾乎沒有溫度的女人——作為軍統(tǒng)特工“影子”,她長期潛伏在共產(chǎn)黨內(nèi)部,為了生存和任務(wù),不流露任何情感。
經(jīng)歷4年等待,《風箏》終于播出。從2017年末到2018年初,在公交車上、菜市場里,羅海瓊都能聽到有人在談?wù)撨@部戲。她自己每天晚上哄完女兒睡覺,也到網(wǎng)上追劇,一集都沒有落下。大結(jié)局播出那天,韓冰身份暴露,飲毒酒身亡,羅海瓊發(fā)了一條長長的微博,她說演《風箏》是“此生最難忘的經(jīng)歷”,“好戲是經(jīng)得住考驗的,《風箏》傳遞的那種堅守信仰的精神值得等待。”
《風箏》是柳云龍自導自演的一部諜戰(zhàn)劇,故事發(fā)生于1946年的山城。他在劇中演“風箏”——潛伏在軍統(tǒng)的共產(chǎn)黨特工鄭耀先,以狡黠機智和心狠手辣聞名?!坝白印笔谴黧野膊逶诠伯a(chǎn)黨內(nèi)部的特工,她的身份非常隱秘,只有戴笠和毛人鳳兩人知道?!帮L箏”和“影子”,兩個不同陣營的特工棋逢對手,跨越30年你追我逐,一直到最后。
短短7個月,羅海瓊經(jīng)歷了韓冰漫長的一生:延安時期,從事偵察工作,意氣風發(fā);勞改時,因被壓迫、被質(zhì)疑而委屈、絕望;年老時,內(nèi)心回歸平靜?!绊n冰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心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到了后期,她的心才慢慢地融化。”羅海瓊對《環(huán)球人物》記者說。
諜戰(zhàn)劇最難演的是人物內(nèi)心,以及它背后的“人性撕裂”。全劇一開篇,鄭耀先與上線陸漢卿有一次對話,從中可窺見諜戰(zhàn)人員內(nèi)心的隱痛,他問:“我是人是鬼?我什么時候能活得像個人?”
柳云龍的“風箏”是明線——雖然劇中人不知道,但觀眾一開始就知曉其身份;而“影子”則自始至終都是謎,她要一直“演”一個女干部。拍攝時,羅海瓊時刻以“特工”的標準要求自己:要做“減法”,控制情緒。
新中國成立后,鄭耀先因無法確認身份,只能化名周志乾在公安局檔案室工作。有一天,韓冰看到一瘸一拐的周志乾來上班,立刻認了出來。隨行的同事馬小五當即掏出手槍,韓冰不動聲色地制止,并稱“現(xiàn)在是新中國,沒有證據(jù)就隨便抓人會失信于人民”。當組織懷疑周志乾時,她建議先留他繼續(xù)工作,尋找他的破綻。此后,韓冰千方百計地試探周志乾,試圖證明他就是鄭耀先。
“韓冰的內(nèi)心很糾結(jié)。作為一名革命女干部,她要裝作和以往一樣,與鄭耀先針鋒相對。但又因為‘影子的身份,她需要暗地里保護他。”羅海瓊說。有一場戲,韓冰和周志乾同被關(guān)押在看守所。放風時,周志乾把自己將被釋放的消息告訴韓冰。韓冰大為震驚,沖過隔離白線區(qū),想要質(zhì)問鄭耀先,最后被衛(wèi)兵制止。她恨恨地對著周志乾說:“總有一天,我會打中鄭耀先的七寸,將他抓捕歸案。”當時組織已經(jīng)懷疑韓冰——她在一次行動中被國民黨抓捕,之后又活著回來。
“其實鄭耀先經(jīng)歷過的痛苦與掙扎,韓冰也都經(jīng)歷過?!绷_海瓊說。關(guān)于他們?yōu)楹我恢比倘柝撝兀讹L箏》在一開始就借共產(chǎn)黨特工曾墨怡之口做了回答。她被行刑前,鄭耀先問:“年紀輕輕就死了,圖什么呢?”她答了兩個字:信仰。
“韓冰和鄭耀先選擇了不同的信仰,也注定了她人生的悲劇?!绷_海瓊能夠理解韓冰的堅守,但她有時也在想,如果“影子”的身份不被發(fā)現(xiàn),也許韓冰不會再做回“影子”。和鄭耀先最后一次見面,韓冰總結(jié)了兩人的一生:“我一直以一個共產(chǎn)黨員的標準來嚴格要求自己,都忘記自己是軍統(tǒng)的……表面上你比軍統(tǒng)還像軍統(tǒng),我呢?比共產(chǎn)黨更加布爾什維克?!?/p>
事實上她還是不了解鄭耀先,這位中共秘密戰(zhàn)線的戰(zhàn)士始終牢記一個共產(chǎn)黨人的使命。在彌留之際,他想要“看一次升國旗”?!讹L箏》的最后一幕,鄭耀先躺在救護車里,看到國旗升起的那一剎那,他敬了一個不太標準的軍禮,然后離去。
在《風箏》中,羅海瓊很好地還原了一個女干部的形象:齊耳短發(fā),皮膚黝黑粗糙,天然“高原紅”。處事雷厲風行,強勢又霸氣,往土炕上一坐,剝開燙紅薯就吃。“完全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女性角色。這和我之前演的裴艷玲不一樣,那是一個美麗的、明艷的角色?!绷_海瓊說。
裴艷玲是她在諜戰(zhàn)劇《借槍》中的角色,身份是女房東,有點貪財,精于算計。她穿著小旗袍,慵懶中透著精明干練,為了追繳15元的房租“用心良苦”,對地下黨熊闊海(張嘉譯飾)圍追堵截?!皠傞_始她是個玉米的形狀,原生態(tài)的狀態(tài),像她對錢的貪圖?!绷_海瓊說,“一旦被點燃,就會變成爆米花,綻放出至善至美的東西。”后來裴艷玲愛上了熊闊海,整個人的思想也發(fā)生轉(zhuǎn)變。
在羅海瓊的理解里,裴艷玲是個英雄,“她從骨子里一直想投身到救國戰(zhàn)爭中去。她對熊闊海的感情,一方面是熊闊海的個人魅力,另一方面她本身就是一個愛國的人,有民族責任感?!?/p>
更早的時候,羅海瓊還演過諜戰(zhàn)劇《身份的證明》。那是2009年,她飾演女主角葉玉瑤,自小唱戲出身,后被當?shù)伛v軍師長強霸為二姨太,表面上風光無限,內(nèi)心卻非常苦悶,對青梅竹馬翟皓明(張涵予飾)念念不忘。因此當兩人再相遇時,她毫不猶豫擔當了雙重角色:一邊做姨太太,一邊掩護翟皓明并負責傳遞情報。
關(guān)于葉玉瑤的革命信仰,羅海瓊覺得更多的是源自于情感,“她對翟皓明的愛是一種毫無保留的愛,而這種愛又延伸到對翟皓明所從事的革命事業(yè)的愛,進而由愛引發(fā)了對革命信仰的忠誠?!?/p>
因為連著幾次的出色表演,越來越多的諜戰(zhàn)劇被推到羅海瓊面前?!暗蠖际悄腥藨?,女性角色多以情感為主。《風箏》則不同,作為一名特工,韓冰幾乎沒有情感,在男人的游戲中斡旋。”她說,現(xiàn)在女性角色漸成為諜戰(zhàn)劇中的重要擔當,但要演好并非易事。
在羅海瓊的身上,有韓冰的影子,比如那股子執(zhí)著認真勁兒——一旦認定方向,就一條道走到底,“我不喜歡拖泥帶水,做好了決定就往前沖”。
羅海瓊不是演員出身,13歲時考入蘭州藝校,后被分配到蘭州歌舞團,一跳就是8年。因為不想過一眼看到頭的生活,她1995年從歌舞團辭職,考入上海戲劇學院,和陸毅、薛佳凝等同班。
大四時,學校讓她留校當形體課老師。也是那一年,趙寶剛為自己的年代戲《像霧像雨又像風》挑選演員。他到上戲找羅海瓊,想要她來演女主角方紫怡。因為這部戲,羅海瓊又一次辭了職,真正步入演藝圈。
2001年,《像霧像雨又像風》紅遍大江南北。但羅海瓊并沒有像劇中其他演員,比如陸毅、周迅那樣大紅大紫。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她演的大都是美麗嫻熟的女孩:在《好想好想談戀愛》里演最想結(jié)婚的小女人陶春,在《大宋提刑官》中做宋慈的助手——溫婉又聰慧的竹英姑……也是在這些戲中,觀眾慢慢記住了羅海瓊這個名字。
因為結(jié)婚生女,羅海瓊漸漸淡出演藝圈?!讹L箏》是她生完小女兒后,回歸片場的第一部戲。演戲之外,她的生活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接送兩個女兒上下學,到菜市場買菜,為家人準備三餐。在她看來,認真投入地生活,其實也是在為演戲積蓄力量。
“演戲不就是演生活嘛。我現(xiàn)在每天接觸形形色色的人,感受著人生百態(tài),我的人生觀、價值觀也在這段時間重新做了梳理與規(guī)整?!庇幸淮?,她去看同學演的話劇,因為太投入,看完后整個人癱在座位上,“我想演一輩子戲,動力是喜歡。因為喜歡,就不再需要其他任何條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