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師范大學法學院 廣東 廣州 510006)

寵物的法律地位研究

涂曉月楊寶華

(華南師范大學法學院廣東廣州510006)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人類生態(tài)理念的逐漸完善，以及寵物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重要角色和地位，人們越來越認為寵物與一般物的不同，具有其獨特的價值。寵物能否成為法律關系的主體，學術界對此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本文以寵物的法律地位為切入點，借助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思維方式對其進行論證，得出應當將寵物作為特殊客體加以保護的結論，從而達到切實保護它們利益的目的，也對維護生態(tài)秩序平衡，促進人與自然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具有重大的意義。

寵物；法律地位；保護；特殊；客體

杜魯門總統曾經說過：“在美國，如果你想要擁有一位好朋友，養(yǎng)只狗吧?！边@句話聽起來好像開玩笑，但是事實證明，寵物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人們的生活中。同樣的，在中國，寵物已經成為很多人生活的一部分。馬路上、公園里、甚至工作室，隨處可見人們帶著寵物，而且有的寵物甚至穿著“衣服”，嘴里還叼著玩具，彰顯著它與其他同類動物之間截然不同的角色和地位。

國內首例遺產贈與動物的事件以及近幾年發(fā)生的虐待寵物案引起人們，引起了學術界的高度關注，學者積極的對完善相關法律法規(guī)提出建議，其中就寵物的法律地位問題，學術界各執(zhí)己見。

一、寵物的相關概念

(一)動物的概述

在我國的傳統概念上，動物是生物的一大類，這一類生物多以有機物為食料，有神經，有感覺，能運動。而在法律上，對“動物”的范圍要比實際生活中窄得多。根據對“動物”范圍的規(guī)定不同，目前的法律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第一，寬泛派：幾乎將動物種類全部包括。

第二，脊椎派：包括魚類、兩棲類、爬行類、鳥類、哺乳類的脊椎動物。

第三，溫血派：法律上的“動物”僅限于溫血動物，在溫血動物中還可能再加以限制。

(二)寵物的含義界定

在西方的詞典中，寵物被稱為“companion animal”，也可以翻譯為伴侶動物，具體指一些跟人們共同生活在一起，與人們有著親密關系的動物。1987年的《保護寵物動物的歐洲公約》規(guī)定，“寵物是指為個人娛樂或者陪伴目的而被人類在某類場所特別是在家庭擁有或者意圖被擁有的任何動物”。

我國臺灣地區(qū)《動物保護法》規(guī)定“寵物：指犬、貓及其它供玩賞、伴侶之目的而飼養(yǎng)或管領之動物?！?/p>

我國學界于2010年3月20日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反虐待動物法》(專家建議稿)，在該建議稿中第3條規(guī)定：“本法所指的寵物也稱伴侶動物，是指出于個人娛樂或者陪伴目的而在某類場所特別是家庭被人們擁有或者意圖被擁有的任何馴化動物?！?/p>

對此種概念的界定，筆者也是贊同的。伴侶本來就有陪伴、伴隨之意，這個稱呼突出了寵物與人之間的親密關系，突出了寵物對人們的重要性，顯示了寵物與其他動物的不同之處，以及寵物在人們生活中所扮演的特殊角色與地位。

二、寵物的法律地位學理之爭

(一)主體說

1.完全主體說

完全法律主體地位的學者主張寵物在法律上享有完全的權利主體資格，應當是享有完全等同于人類的權利，并且應該承擔相應的義務。

加里·弗蘭西恩(Gary.L.Francione)在《動物權利導論》寫到：動物權利之所以得不到實質性的保障，就是因為動物被當作“物”，是人類的財產，動物的價值完全取決于其主人的價值，因此“動物躋身于道德共同體的底線”是不被當作一般意義上的物的根本保障?！币虼烁ヌm西恩強烈主張徹底使動物擺脫“物”的范疇，成為與人類平等的法律主體，盡可能的從根本上使動物的處境得到改善，使得對動物的保護不再只是一句空話。

在我國，以劉文燕、劉濱等為代表，這些學者認為，一切生命體都是法律關系的主體，人不僅可以是權利的主體，還能成為權利客體。王紫零教授還指出對動物權利的行使和義務的承擔比照未成年人、精神病人的監(jiān)護制度。

2.有限主體說

美國律師史蒂芬·懷斯(Steven Wise)認為，人與動物在法律地位上顯然不平等，但是他指出至少有些動物可以合乎邏輯地跳脫他們法定物品的地位。

在國內，江山教授指出要賦予他們“準主體資格或限制的法律人格”，是他們的生存權等基本權利得到有效保護。徐昕教授指出，“法律主體”是一個開放的概念，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動物作為法律主體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在動物享有主體地位的同時，對其權利的行使和義務的承擔進行合理的約束。

《綠色民法典草案》建議稿中，徐國棟教授在對“物”的“定義”中規(guī)定：“嚴格意義上的物是作為人的活動對象的無機物、植物和畜養(yǎng)的食用動物”。而在關于動物的繼承權方面，徐國棟教授直接承認了動物作為“受益人”的遺囑處分的有效性。

(二)客體說

笛卡爾(Rene Descartes)認為，寵物和人類具有本質上的區(qū)別，寵物只限于機械的重復動作，人類對寵物的訓練也是不斷的重復來加強他們的記憶。而人類是具有明顯的主觀能動性的，通過自己的思想意識來支配自己的行動。所以寵物不能像人一樣享有法律主體地位。

主流觀點認為，寵物仍是客體，只是作為特殊客體加以保護，予以合理的區(qū)別對待保護。但在缺乏特殊規(guī)定的情況下，應將它們作為物對待，適用民法上關于物的規(guī)定。常紀文教授指出，寵物雖然不可能成為法律主體，但是介于他們有自己的心理需求，能感知喜怒哀樂，所以有必要給予特殊的關懷。此外楊立新、梁慧星、孫憲忠等教授也支持此種立場。

三、寵物法律地位之我見

(一)將寵物定位為法律主體地位的不恰當性

1.理論支撐

(1)回歸理性，擺正態(tài)度

第一，區(qū)分理性和感性。寵物之所以得到人們的熱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寵物可以作為人們的一種精神寄托，但是感性終究是感性，而法律是理性的。所以千萬不能把對寵物的感性色彩轉移到法律的理性思維中來，影響自己對法律認知的價值判斷。筆者在前期的定位中就犯了這個錯誤，一味的把自己對寵物的仁愛慈善之心與現實的法律思維相互雜糅，影響自己的理論判斷。

第二，端正態(tài)度，擺正心態(tài)。捫心自問，我們對寵物世界的認知有多少呢？對于說寵物是“不會說話的伴侶”，說寵物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又或者說寵物有多懂事、愛撒嬌等，不過是人們主觀賦予它們的感情。就我國目前的科技水平來說，我們并不能知曉寵物的語言，更不懂它們的心思。

(2)明白寵物作為主體的不現實性

第一，要明白制定法律的目的所在。法律制定的主要目的在于規(guī)范人們的行為，維持社會的穩(wěn)定。介于本文研究的主要內容屬于民法的范疇，所以筆者將著重分析民法的立法目的。

王利明教授在《民商法研究》中指出，人民的福祉是最高的法律。民法的目標在于保護人們的人身和財產權益，也就是維護和促進人民的福祉。筆者認為，民法是有人制定的，其制定的目的也是為了規(guī)范人們之間的行為，寵物非制定法律的參與者，也并不能理解法律制定的目的和存在的價值，更讀不懂法律的條款，將它們定位在主體地位有何意義呢？

第二，準確理解民事法律主體的概念。民事主體，全稱民事法律關系的主體，是指參加民事法律關系，享受民事權利并承擔民事義務的人。在我國，民事主體包括公民、法人和合伙組織，國家在一定場合也是民事法律關系的特殊主體。任何個人和組織要成為民事主體，必須由法律賦予其主體資格。

有學者指出，法律主體的范圍超出生物學意義上的人的范圍，從自然人擴展到法人，那么也有可能從法人再擴展到寵物。筆者認為，法人作為法律上的擬制人，其所享有的權利和承擔的義務還是由自然人去行使的，所以這是為了方便民商事活動而進行的擬制。這種行為歸根到底還是人與人之間的行為。

第三，破壞法律體系的內部協調。在一個完整的法律體系中，各部門法律之間的協調是法律體系的內在要求。如果把寵物作為主體加以保護，那么我國以主客體二元論為基礎的法律體系會受到巨大沖擊，比如寵物的意思表示和行為能力怎么去體現，寵物的權利義務是什么、如何去規(guī)范，由寵物負擔的義務，它本身能否履行、如何履行，寵物該如何繼承財產，寵物的責任財產的范圍又是什么，寵物的訴訟請求有哪些，寵物受到侵害，能否主張精神損害賠償，買賣寵物如何定罪量刑等等問題，這些問題的解決勢必會直接沖擊現有的民法、刑法等法律規(guī)范，必然會導致立法、司法和執(zhí)法的混亂。

筆者認為，從上述的學理之爭以及對現有資料的查閱，能清晰的了解到學者的真正目的還是在于加強對寵物的保護力度。如果在不變更大背景的情況下，對現有的法律體系中關于寵物的內容加以補充完善同樣能達到保護寵物、維持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目的，那么我們何樂而不為呢？所以在把寵物作為法律特殊物的背景下，完善對寵物保護的相關法律法規(guī)是最好的規(guī)制辦法。

2.以司法實踐為視角

(1)國外典型案例

第一，美國有一個案例就是馬薩諸塞州的一只貓將死去的84歲的西達·戴頓老人的尸體吃掉后，法官判定貓死刑。有學者指出這就是把寵物作為訴訟主體并且由其自己承擔責任的典型示范。筆者認為，這一點并不能說明寵物就是司法上的主體，比如嬰兒、植物人或者具有某些缺陷的精神病人，法律不會對他們本身實施懲罰，這難道就說明他們不是民法上的法律主體嗎？顯然不能，所以不能僅僅以是否承擔法律責任來斷定是否為法律主體，這種判斷方式也不符合一位法律者應有的邏輯思維。

第二，意大利一只四歲的黑色小貓在“托馬西諾”繼承了主人1566萬美元的遺產后，一躍登上“動物界富豪排行榜”第三位。位列排行榜第一的是一只名為“岡特”的德國牧羊犬，它擁有主人留下的約1.4億美元遺產，動物界第二大富豪是一只名叫“卡盧”的大猩猩，主人留給它6263萬美元遺產。筆者認為，這種行為與其說是一種“繼承行為”，不如說是一種委托代管的民事合同行為。這些遺囑人還是需要把遺產交給一位管理者，由他來負責寵物的日常生活。

(2)國內典型案例

我國首例遺產贈與動物的事件：成都市的年過九旬的老人申庭美在臨終前，把他的財產以遺囑的方式全部贈與了一直與他為伴的狗狗“申培歡”，作為它的生活費。當時申學發(fā)老師想去給狗狗辦理專門的銀行卡的時候是被工作人員拒絕的，所以他隨即把錢存入自己名下，并表示會?？顚Ｓ?。在筆者看來，這就是一個明顯的合同行為，而非是一個簡單的“繼承行為”。

(二)寵物自身特征決定它不同于人類，也不同于一般動物

1.寵物不同于人類

寵物在本質上屬于動物的范疇，具有生物性，從根本上來說，寵物缺乏自我意識，只能是被動的適應自然。而與此恰恰相反，人類的本質特性在于社會性，在于積極的適應社會，具有主觀能動性，并且積極的去改造社會，不斷提高自己的適應能力和生存技巧。寵物與人類的這種本質區(qū)別，決定了寵物無法成為法律主體，具有法律人格。

有學者指出，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民法關于主體的概念也應該不斷擴充。在我國現有的民法體系中，對于一些沒有行為能力的人，如嬰兒、精神病人，仍具有法律主體資格，而且對于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法律主體地位也是擬制的。那些人就可以作為法律主體，寵物為什么就不可以呢？

對此種說法，筆者不敢茍同。法律在于規(guī)制大多數一般人的法律行為，雖然對嬰兒以及具有某些缺陷的精神病人做特殊規(guī)定來加以維護他們的權益，但是不能拿這類特殊個體來辯駁寵物這類一般生物，這是荒謬的，也是很不恰當的。另外，即使是多么聰明的寵物，也是不能理解人所設立的法律，當然不能賦予寵物主體資格。

2.寵物不同于一般動物

常紀文教授認為，動物不能理解人類道德，也不能成為法律主體。但是動物有心理需求，能感知痛苦，是一種特殊的物，應當兼顧利益和平衡，給予動物特殊的關懷。

筆者認為，從最初寵物的概念也能明顯看出來二者的異同。寵物又稱伴侶動物，比一般的動物更受到人們的青睞，與人們的關系也更為密切，甚至有的寵物被主人當做“孩子”一樣。而一般的動物要么供人們食用，要么游走在樹林里，與人們關系存在明顯的主次之分，這類動物明顯是法律客體，加以一般保護即可。正是由于寵物自身的特殊性，所以很有必要對寵物進行特殊保護。

四、結語

目前，我國學術界對于寵物的法律地位問題基本達成共識，即寵物作為民事法律關系主體是不成立的，應作為民事法律關系的客體。1筆者認為這種學術之爭都是產生于人類無節(jié)制的攫取動植物資源，導致生態(tài)失衡的背景下，其主要目的是為了通過法律的手段改善這種生態(tài)的失衡狀態(tài)，從而維持人類的可持續(xù)發(fā)展。介于把寵物作為主體加以保護的不現實性，我們可以通過制定法律，增加人類的義務，來達到保護寵物，進而保護動物的目的，促進人與寵物的和諧相處。

著作類：

[1]莽萍,徐雪莉.為動物立法—東亞動物福利法律匯編.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

[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新華字典》，商務印書館,2011.

[3](美)G·L·弗蘭西恩著，張守東譯.動物權利導論:孩子與狗之間.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

[4]徐國棟.綠色民法典草案.中國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

[5]常紀文.動物福利法——中國與歐盟之比較.中國環(huán)境科學出版社,2006.

[6]王利明.民商法研究(第1輯).法律出版社,2014.

[7]王利明,楊立新,王軼,程嘯.民法學.法律出版社,2015.

[8]高利紅.動物的法律地位研究.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5.

[9]張文顯.法理學(第四版).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

論文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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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王紫零.非人類存在物法律主體資格初探.廣西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3,5.

[5](美)史蒂芬·懷斯.動物的法律物格.私法研究,2003,1.

[6]江山.法律革命:從傳統到現代兼談環(huán)境資源法的法理問題.比較法研究,2000,1.

[7]徐昕.論動物法律主體資格的確立——人類中心主義法理念及其消解.北京科技大學學報,2002,1.

[8]高冉.論動物的法律地位.政法精英,2013,8.

[9]段凡.動物法律主體地位的思考——兼論“動物不是物”的法理學基礎.華中科技大學，2005,4.

[10]張靜怡.淺議伴侶動物的法律地位及權利保護.新學術,2007,2.

[11]張棟琦.民法總則(草案)中的動物條款.法制與社會,2016,25.

電子文獻類：

[1]盤點全球跨越物種的詭異婚姻[EB/OL].http://www.thzer.com/plus/view.php？aid=11638.2017年5月10日引.

[2]貓千萬遺產寵物也繼承遺產看看動物富豪排行榜[EB/OL].http://news.cntv.cn/20111214/113401.shtml.2017年5月10日引.

項目名稱：寵物法律地位及其保護規(guī)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