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友

剛剛成為過往的、可圈可點的2017年，有一段美麗的遇見，那就是遇見杭州。

2017年12月6日，我與何冰峰主任、何蘇蘇老師三人受學校派遣，前往杭州學軍中學參加第七屆全國校園文學高峰論壇。下了飛機已是中午時分，機場大巴風馳電掣一般駛往市區(qū)。巧的是，同機到達的還有紅嶺中學園嶺部的兩位老師——一位是人稱“王點子”的老大哥王敏老師，一位是同在柏華詩經工作室的年輕美女兼才女譚妙蓉老師。

大雪時節(jié)的杭州，路旁的法國梧桐一片金黃，地上的落葉也是一片金黃，只是天氣有點陰沉沉的，伴著呼嘯的北風，多少減弱了景致的美感。我心里想，假如天上多了麗日，肯定就是一幅更宜人的圖畫了。以前也有好多次到過杭州，不是專門觀景旅行，就是路過，到杭州開會學習，尚屬首次。剛進入市區(qū)就打照面的法國梧桐，我是剛剛認識的；當然，在周而復的小說《上海的早晨》里，似乎也曾領略過，但那畢竟只是從書中所得的一些想象，并無具體的形狀，更沒有那一地的金黃。

三天的會期，每天的報告會、教學觀摩活動結束后，我們都會出去溜達。就在12月7日早晨，第一次騎了共享單車，2公里的路程，搖搖晃晃地騎過去，到達學軍中學時腿腳已有點疲軟，氣有點喘不過來，背上也微微出汗了，全然沒有20多年前騎舊式26寸永久、鳳凰、飛鴿或者五羊牌單車的快意了?？墒牵饲皠偰玫匠壬癕obike”，蘇蘇問我會不會騎時，我還開玩笑說，這簡直是對本人人格的“污辱”呢。騎過之后，才知道，原來，那單車鞍座的高低還可以自己調整。如果此前知道的話，感覺可能會好一些。

12月8日早上，我們還是從下榻的錦辰酒店出發(fā)。與冰峰主任選擇了步行，經過杭州市行知小學，發(fā)現(xiàn)該?？看舐芬粋鹊恼諌ι?，校名竟然是他們學校小學生自己書寫的！這幾個字，乃出自該校十二歲學生毛培語的手筆。說起校名，我們知道，全國各地各式各類的學?？烧f是成千上萬，校名大多都喜歡找名家或者政要題寫。等到政要退位了、調走了、或者出事了，有的學校會把每個筆畫都鏟得干干凈凈了，不留一點痕跡，這樣，學校便似乎從來都沒有跟這個官員有過什么交情?；蛟S，攀龍附鳳，早就屬于社會生活中的常態(tài)了吧。見得多了，才覺得，這“杭州市行知小學文二校區(qū)”十一字的特別和難能可貴。這幾個小學生題的字，仿佛向世人昭示他們校方的自豪：這是我們自己的學生寫出來的字，這就是我們自己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的底氣！

12月8日下午，我們三人來到西溪國家濕地公園。這公園很大，總面積約11.5平方公里，是一個集城市濕地、農耕濕地、文化濕地于一體的國家濕地公園，被列入國際重要濕地名錄，也是國家AAAAA級旅游景區(qū)。我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4點多，5點就停止進入了，門票一張80元不算什么，但80元玩不到半個鐘頭就有點不值，而且，人家建議，這里最好玩他兩天呢。一合計，大家覺得進去不盡興，還不如雇一葉小舟，在河汊間蕩一蕩，搖一搖。

于是何主任買了票，我們便上了船。

杭州初冬的傍晚，水上的風有點凌厲。掌舵的師傅是本地的農民，他們的土地變成了公園后，自己便成了領工資的職工。上了船，這師傅便叮囑：小心手機，不要掉水里了。聽說，這條小河已經“品嘗”過不少手機的“美味”了。

河邊，竹子蒼翠依然，幾株高高的說不出名字的樹，樹枝長而稀疏，且樹葉已經開始變黃、飄落，落到河里，黃色的竹葉樹葉遠遠近近地飄浮著，河水雖也算清澈，多了這些竹葉和樹葉，與前方的獨眼橋一起構成層次感很強的一幅畫面。也有比較長的一座單拱橋，一樹紅紅的楓葉從橋頭長出來。只是，這楓樹被另一棵氣勢宏大的濃綠滿枝的大樹擠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相對于那棵我叫不出名字的大樹，這棵楓樹只有十分之一，在整個有橋、有水和天空的畫面里，更是小得可憐，只是一抹紅色，充其量不過百分之一二罷了。

那艄公掌著舵，一路解說著，還沒有多久，便建議我們上岸去看看。于是，我們下船登岸，就近爬上一個古塔，朝四周眺望。遠處，是連綿的山；近一點，是紅、黃、綠各種顏色的樹，也有光禿禿的樹枝；腳下，在綠樹黃葉中間，露出一處黑瓦白墻的徽派房子，外圍潔白的墻上，有五個大字——“西溪且留下”，很工整的楷書，也不知是誰人題寫。

最意外的遇見，是從塔上下來之后，在杭州西溪貴山窯陶瓷藝術館旁的三深大會堂里發(fā)生的。這個會堂，從外觀上就可以看出是四五十年前的建筑：大門簡陋，兩根柱子支撐著三米長、一米寬的雨棚，腳下只有兩級臺階，雨棚上方的墻上，是凸出的會堂的名字；而一顆約半人高大的巨型五角星，也凸出在“三深大會堂”之上，差不多是“壓”住了中間的“深”“大”“會”三個字；已經斑駁的外墻，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更迭與滄桑。

會堂里此時在展出一批以西溪濕地為題材的攝影作品。但我看到的卻是墻上留下的另一種藝術遺跡：

第一個畫面是，挑著兩籮稻谷的一隊男女社員正風風火火朝前趕路，左側的是留著長辮子、穿著打了補丁衣服沿途討飯的一對老小，上方是隸書的“憶往昔”三個字，應該是歌頌人民公社化和新社會幸福生活的對比圖畫。接著，進入眼簾的是一面紅旗，紅旗上方是毛主席神采奕奕的頭像，下方是“抓革命，促生產”的金黃色的主席語錄。慢慢走過去，看到的是朱紅色的黑體字“最高指示”和下方金體紅邊隸書的“團結起來，爭取更大的勝利”，“來”字只剩下右邊三分之一了，“大”字也只剩下右上方的半橫。繼續(xù)往前是一幅巨大的宣傳畫：穿著軍裝戴著軍帽的毛主席朗笑著手指前方，主席的背后是一面隨風飄揚的大紅旗，畫的兩旁以主席的詩詞中的兩句為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四海翻騰云水怒”，下聯(lián)為“五洲震蕩風雷激”，畫風很提氣，也很令人振奮，可惜下半部分被石灰刷掉了。眼前的情景讓小時候的許多記憶重新浮現(xiàn)，生出“今夕何夕”之感。我不禁驚異于自己竟然能在遠隔數(shù)千里的杭州，遇見自己的童年，實在情難自已，便舉起手機，拍下了這一幀一幀難得的照片。

天色向晚，我們沒有再進西溪龍舟陳列館去觀賞，只到靠近大路的杭州特產商店買了幾盒桂花糕和西湖藕粉。這時才發(fā)現(xiàn)，西溪這里的人，不管是船員還是店員，看起來已經敵不過那襲人的冷風，急著要下班回自己溫暖的家去。我們也不計較，找到一間飯館打發(fā)開始咕咕鳴叫的肚子。

我們原計劃去看錢塘江大橋，因為前一天聽深圳實驗學校的傅方覺兄介紹過。吃早餐的時候，見到石廈的黃湘麗老師，卻說要去看京杭大運河，還有在杭州讀書的兩個學生專門來為老師當導游。蘇蘇打妙蓉的電話，妙蓉卻說剛起來，走不了。這次到杭州，妙蓉為了上那節(jié)文學展示課，原本說好一起吃晚飯，已經步出酒店大門，卻又折返酒店，回去打磨她的課去了。如今，《尋找古典詩歌的密碼——由〈周南·桃夭〉說開去》以最高的評價交出了一份堪稱完美的答卷，然而，圍繞本堂課有關的許多細節(jié)，涉及的許多人和事，許多的得失和思路，許多的可以繼續(xù)改進的地方，這位殷勤的“青鳥”，已經寫出了3篇散文式的教學反思，且每一篇都不少于2000字的篇幅。

蘇蘇叫到了快車。我們問滴滴司機，司機卻說順路，可以一路看過去。結果是去看了有名的六和塔，看到了這座塔塔門對聯(lián)，其上聯(lián)是：“一塔從江天越水潮奔初月上”；下聯(lián)為：“六合存佛地吳山木落大橋橫?！迸c寶塔和遠處的錢塘江大橋一樣，很有氣勢。我們一級一級爬上去，遠距離眺望錢塘江大橋，還拍了好幾張照片。游過六和塔，方才知道，《水滸傳》里我最為喜歡的武松和魯智深兩位英雄，均與這六和塔有緣。在打方臘的時候，他們就經過這里，而那位倒拔垂楊柳、拳打鎮(zhèn)關西的花和尚魯智深，就在這靈山大河的所在圓寂了。真?zhèn)€是生為英雄，末路也不寂寞。

乘車回錦辰酒店，卻坐反了方向，竟然錯有錯著，來到了心向往之卻是計劃外的蘇堤。我們沿著西湖邊走邊欣賞堤邊風景，那隨風飄動的柳枝，和波光粼粼的湖水，路邊密壓壓且紅黃綠相間的大樹等等，無不令人心曠神怡。我們很放松地參觀了蘇東坡紀念館，緬懷這位大文豪的生平和他在杭州的政績。他面對人生各種際遇“無可救藥的樂天派”的處世態(tài)度。他那超越群倫的詩詞書畫和音樂方面的造詣和成就，如同看電影一般再一次重溫。真的，我們發(fā)現(xiàn)，舉凡杭州的飯店，包括單位的飯?zhí)?，東坡肉、東坡肘子都是少不了的一道名菜。在杭州短短的幾天里，我就兩次吃到東坡肉呢。

這一日的午飯，就在西湖蘇堤近旁的“知味觀”解決，正宗而且美味到“沒有底線”。蘇東坡在世的話，見此美食，想來也必定會挪不開步子的。

就在我們享用著“知味觀”美味的時候，妙蓉的第4篇散文也從朋友圈發(fā)出來了。我不禁深感佩服，也深深感嘆：這是要做教育家的節(jié)奏啊。

遇見杭州，其實就是遇見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