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春玲

(中華女子學院 法學院 北京 100101)

高校性騷擾現(xiàn)象在各個國家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可以說是一個世界性問題。近幾年，中國各地高校也頻繁曝出性騷擾事件，對受害人的身心健康、學業(yè)表現(xiàn)乃至對整個高校的教學環(huán)境都帶來負面影響。如何防治高校性騷擾，對中國的立法和高校管理都提出了挑戰(zhàn)。目前，中國在該領域的專門立法尚付闕如，而美國在這方面有較為成熟的制度安排和實踐經(jīng)驗，就此加以考察，對促進和完善中國的相關立法、加強高校性騷擾預防和處置工作具有現(xiàn)實意義。本文重點對具有性騷擾法源地位的美國《教育法修正案》第九條(TitleIXofEducationAmendmentsActof1972)(以下簡稱第九條)進行解析，并對作為第九條重要執(zhí)行機構的美國教育部為協(xié)助高校落實第九條發(fā)布的一系列指引進行梳理，歸納出美國高校在防治性騷擾方面應承擔的義務，同時通過引證實例考察高校防治性騷擾的實踐經(jīng)驗，以資借鑒。

一、第九條的具體規(guī)定及出臺背景

目前，美國包含禁止教育領域內(nèi)歧視、保障教育機會平等內(nèi)容的法律有多部*如，《1964年民權法案》第6條(Title IV of the Civil Rights Act of 1964)，以下簡稱1964年權利法案)禁止在聯(lián)邦財政支持的項目中基于種族、膚色、民族的歧視，但不包括基于性別的歧視；該法案第7條禁止基于種族、膚色、民族、性別、宗教的歧視，但不包括教育領域或教育活動中的性別歧視?！?974年平等教育機會法案》(Equal Educational Opportunities Act of 1974)禁止基于種族、膚色和民族的隔離，并要求各州的教育機構和校區(qū)為參加英語語言學習者項目(ELL)的學生提供適當?shù)姆找詭椭麄兛朔Z言障礙，保障他們平等的受教育機會?！?990年殘疾美國人法案》(Americans with Disabilities Act)禁止對殘疾人的歧視。《1973年復原法案》第504節(jié)(Section 504 of the Rehabilitation Act，以下簡稱504節(jié))和1990年《殘疾人教育法案》(Individuals with Disabilities Education Act)禁止在接受聯(lián)邦財政資助的項目和活動中排除殘疾人、剝奪殘疾人的利益以及對殘疾人進行歧視，并要求為殘疾人提供適當服務?！?972年教育法修正案第九條》(Title IX of the Educational Amendments of 1972)禁止對聯(lián)邦財政資金接受者進行性別歧視。詳情請參見https：//www.justice.gov/crt/how-file-complaint。[1]，其中，第九條是在1972年6月23日由時任美國總統(tǒng)理查德·尼克松簽署生效的，其具體內(nèi)容是：在接受美國聯(lián)邦政府財政支持的任何教育項目或教育活動中，任何人不得因為性別而被拒絕參加此類項目或活動、被剝奪此類項目或活動應有的待遇，或者受到歧視*Title IX of the Education Amendments of 1972：No person in the United States shall，on the basis of sex，be excluded from participation in，be denied the benefits of，or be subjected to discrimination under any education program or activity receiving federal financial assistance.。第九條在美國反性別歧視立法的歷史上具有里程碑式意義，因為它首次特別提出禁止教育領域內(nèi)的性別歧視，第九條也因此成為聯(lián)邦政府相關部門(如教育部、司法部等負責執(zhí)行第九條的部門)、各州及高校制定防治校園性別歧視法律和政策的重要法源*在美國，盡管第九條是《1972年教育法修正案》的一部分，但經(jīng)常被用來指代《1972年教育法修正案》，足見其意義和影響之重大。。

在第九條出臺之前，美國1964年的《民權法案》(CivilRightsActof1964)第六條規(guī)定：在聯(lián)邦財政支持的項目中，禁止基于種族、膚色、民族的歧視[2]。但該條沒有包含禁止基于性別歧視的內(nèi)容。1967年，時任美國總統(tǒng)林登·約翰遜頒布了一系列總統(tǒng)令來對《民權法案》進行說明，在美國全國婦女組織(National Organization for Women，簡稱NOW)的敦促下，林登·約翰遜在他的第11375號總統(tǒng)令中明確要求：所有與聯(lián)邦政府訂立合同的機構，必須在招聘和職場中終止性別歧視。在當時沒有明確、具體的禁止高校內(nèi)性別歧視的法律規(guī)定的背景下，11375號總統(tǒng)令就成為女性尋求平等待遇的有力武器*在當時，很多大學都與聯(lián)邦政府簽訂了合同，因此11375號總統(tǒng)令可以被用來反對校園性別歧視。。盡管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規(guī)定確保所有人受到法律的同等保護，但在當時這一修正案未被認為可適用于基于性別的歧視[3][4]。

第九條的出臺，有兩位女性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一位是伯尼斯·桑德勒(Bernice Sandler)。1970年，伯尼斯·桑德勒利用11375號總統(tǒng)令來幫助捍衛(wèi)其在馬里蘭大學(Maryland University)的位置。在收集了大學里關于女性與男性在錄用、工資、職位以及其他諸多方面存在的不平等現(xiàn)象的數(shù)據(jù)后，在美國全國婦女組織和婦女平等行動協(xié)會(Women’s Equity Action League，簡稱WEAL)的支持和配合下，桑德勒對包括馬里蘭大學在內(nèi)的大約250所大學向美國勞工部提起了正式指控。在桑德勒的帶動下，一些婦女組織也開始提起類似指控。與此同時，桑德勒還動員婦女給代表她們州的參眾議員寫信，敦促議員們關注教育領域內(nèi)的性別歧視問題，并執(zhí)行11375號總統(tǒng)令。盡管桑德勒提起的大部分指控最終被政府部門駁回，但她發(fā)起以及在她帶動下一些婦女組織發(fā)起的一系列反性別歧視的運動在美國社會以及國會產(chǎn)生了積極影響，教育領域內(nèi)的性別歧視問題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5](PP 4-5)。1970年，桑德勒加入了美國眾議院教育與勞工委員會下由埃迪斯·格林眾議員負責的高等教育分委員會，她親自參加了國會關于婦女權利的聽證會并進行陳述，正是在這次國會聽證會上，格林和桑德勒首次提出了出臺第九條的提案。作為第九條的積極倡議者和推動者，桑德勒被美國《紐約時報》譽為“第九條的教母”。另一位推動第九條出臺的女性是當時美國的眾議員帕齊·明克(Patsy Mink)，在格林的幫助下，帕齊·明克起草了第九條草案*帕齊·明克是第一位被選入美國國會的非白裔婦女和亞裔美國婦女。作為第九條的重要作者，帕齊·明克為第九條的出臺做出了積極的貢獻，為此，在2002年10月29日，時任美國總統(tǒng)喬治·布什將第九條重新命名為帕齊·明克教育平等機會法案(The Patsy T.Mink Equal Opportunity in Education Act)。。1972年2月28日，由參議員伯奇·貝(Birch Bayh)正式向參議院提出第九條立法議案，經(jīng)過美國參、眾兩院分別審議通過后，于1972年6月23日由時任美國總統(tǒng)理查德·尼克松正式將第九條簽署為法律。從第九條議案的提出到簽署為法律，僅用了不到四個月的時間。

二、第九條適用的范圍

第一，第九條以及它的執(zhí)行規(guī)則禁止在接受聯(lián)邦資金幫助的學校或項目和活動中實施基于性別的歧視。由于第九條的規(guī)定比較概括，其所禁止的性別歧視行為究竟包括哪些內(nèi)容？這個問題涉及第九條適用的行為范圍。在第九條通過之時，性騷擾一詞在美國還沒有出現(xiàn)，1974年年底或者1975年年初性騷擾一詞才在美國出現(xiàn)[6]。在第九條適用過程中，聯(lián)邦最高法院通過判決明確肯定第九條適用于學校里的性騷擾事件。此后，第九條的實施細則以及美國教育部發(fā)布的第九條實施指引，都遵循了聯(lián)邦最高法院判例中確定的原則，認為性騷擾是性別歧視的一種形式，屬于第九條所禁止的性別歧視的范疇[7]。在美國教育部公民權利辦公室(Office for Civil Rights of U.S Department of Education)(以下簡稱OCR)2001年發(fā)布的實施第九條的指引(以下簡稱“2001年指引”)*1997年3月13日，OCR發(fā)布了題為“性騷擾指引：學校員工、同學或第三方對學生的騷擾”，即1997年指引，指導并幫助學校履行第九條的義務。2001年指引修訂并取代了1997年指引。中，認為性騷擾是一種具有性本質(zhì)的不受歡迎的行為，它包括不受歡迎的性冒犯、要求性好處及其他的言語的或非言語的或身體上的具有性本質(zhì)的行為[8]。在OCR于2011年4月發(fā)布的指引(即著名的“給親愛的同事的一封信”，Dear Colleague Letter，以下簡稱DCL)*DCL于2011年4月4日由時任美國副總統(tǒng)拜登和教育部長阿恩·鄧肯在位于新罕布什爾州達勒姆(Durham)市的新罕布什爾大學共同發(fā)布。拜登領導反對針對婦女暴力的斗爭已經(jīng)20余年。他是美國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反對針對婦女暴力法案”(VAWA)的作者，當時還是參議員的拜登揭露了這個國家每天針對婦女的家庭暴力、性侵犯和跟蹤的高發(fā)率，通過法律執(zhí)行機關的改變、刑事司法體系的完善以及為受害人提供庇護所和服務等行動重新定義了應對家庭暴力的方式。DCL發(fā)布現(xiàn)場，拜登說：“今天，我們強化了我們對學?；蛐@性暴力的回應。我們國家的每個學生都值得擁有一個最安全的學習環(huán)境，這就是我們采取新的措施來幫助我們國家的中小學校、大學和大專結束校園性暴力循環(huán)的原因?！敝?，又明確指出性暴力是性騷擾的一種，并對性暴力進行了界定，認為性暴力是違背一個人的意愿而對其實施的身體上的與性有關的行為；以及對一個因為服用藥物或者飲酒，或者因為存在智力或其他殘疾而不能表達同意的人實施的身體上的有關性的行為。性暴力有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比如強奸、性侵、性毆打、性強迫等[9]。

性騷擾或性暴力的構成通常要求行為具有性的內(nèi)容或本質(zhì)，但是，在某些情形下，一個跟性非直接相關的行為可能也包含性的內(nèi)涵，因而可能構成性騷擾。比如，一個教師在一個不適當?shù)膱龊?，反復擁抱學生或者用他/她的雙臂環(huán)抱著學生，就可能構成性騷擾。當然，第九條所禁止的性騷擾不能擴大到合法的、跟性無關的觸碰或其他行為。比如，一個體育教練擁抱投中一球的學生，或者一個學生示范體育動作或技術而與另一個同學的接觸也不會構成性騷擾。

第二，第九條適用于哪些教育機構？第九條條文內(nèi)容明確了其適用于所有接受聯(lián)邦資助的教育機構，包括小學、中學、大學以及其他教育項目和活動。在美國，絕大多數(shù)的教育機構都有接受來自聯(lián)邦政府的教育資助，所以，第九條的適用面是非常寬的。另外，第九條禁止的性騷擾，不僅僅限于在校園里發(fā)生的性騷擾，還包括在學校組織的項目或活動中發(fā)生的性騷擾行為，比如在校車上、在學校實施項目或活動的其他地點等。

第三，第九條適用的對象范圍，包括保護哪些人？禁止哪些人的騷擾行為？對此立法雖未明確，但理論和實務界的基本認識是一致的，即，第九條保護任何人不受性別歧視，因此，男性、女性以及跨性別者同樣受到保護，即平等保護每一個人不受性別歧視。再有，第九條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性取向而將其排除在保護之外，針對同性戀者的性騷擾，也構成第九條禁止的內(nèi)容。比如，一個男性學生或者一個由男性學生組成的組織針對一個男同性戀者進行性冒犯，學校應如同對遭受性騷擾的異性戀者一樣，進行立即及有效回應。在實踐中，高校內(nèi)發(fā)生的性騷擾的行為人可能是學生、教師，也可能是第三方(比如來訪的演講者，或者來訪的運動員等)，不管是誰實施的，只要是在學?；?qū)W校運作的項目或活動中發(fā)生的，都要受到第九條的規(guī)制。

正如在2011年指引中重點強調(diào)的，為每一位學生提供一個安全的、沒有歧視的教育環(huán)境是非常重要的，性騷擾包括性暴力*為論述方便，除非特別說明，本文所使用的“性騷擾”一詞的內(nèi)涵均包含性暴力。阻礙了學生接受免于歧視的教育的權利，而且性暴力還是一種犯罪行為。值得注意的是，隨著性騷擾在美國高校的多發(fā)*根據(jù)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表明，美國校園里的性暴力是令人堪憂和值得警惕的。一份為國家司法部準備的報告中載明：在大學中，有1/5的女性是既遂或未遂的性侵行為的受害者，有大約6.1%的男性是既遂或未遂的性侵行為的受害者。另根據(jù)克萊里法案(全稱：Jeanne Clery Disclosure of Campus Security and Campus Crime Statistics Act，簡稱Clery Act)收集的數(shù)據(jù)顯示，2009年大學校園報告的暴力性侵犯接近3300例。性暴力不僅存在于大學校園，在2007-2008學年，公立中學里報告了800起既遂和未遂的強奸事件及3800起其他的性暴力事件。此外，存在智力障礙的女性遭受性侵的可能性據(jù)估計遠遠高于正常人，轉(zhuǎn)引自2011年指引。筆者在美國進行項目調(diào)研中收集到美國一所高校2011-2016年每年報告的學生實施的性不當行為(student sexual misconduct)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2011-2012年38起，2012-2013年63起，2013-2014年84起，2014-2015年109起，2015-2016年135起?？梢姡谠撔蟾娴男圆划斝袨槌手鹉晟仙厔?。在筆者與該高校平等機會辦公室主任并同時是第九條和第504節(jié)協(xié)執(zhí)人員(Director of the Office of Equal Opportunity，Title IX Coordinator and 504 Officer)的交流中了解到，報告的性不當行為數(shù)據(jù)持續(xù)上升，不一定意味著實際發(fā)生的性不當行為比往年多，之前因為政策的原因，可能有很多行為沒有被報告揭示。她希望報告的數(shù)據(jù)持續(xù)增高，因為那將意味著受害人或者報告人對學校的防治性騷擾的制度有信心，更多的報告可以讓學校對性不當行為的現(xiàn)狀有更全面的了解，因而有助于學校采取更有效的措施予以防范，還可以通過學校對性騷擾的處理讓行為人明白學校對待性騷擾的不容忍態(tài)度，從而警示他們遵守行為的邊界不要陷入麻煩之中。，第九條在防治性騷擾方面的作用也愈發(fā)突出。高校對于發(fā)生在高校內(nèi)的性騷擾的防治，具有責無旁貸的義務和無可替代的作用。故而，本文結合筆者參與的課題，就美國防治高校性騷擾的制度及實踐進行討論，其中重點討論高校在防治性騷擾方面的義務[8]。

三、第九條規(guī)制下學校防治性騷擾的義務

在美國，國會通過一部法案后，通常要由負責執(zhí)行該法案的政府機構出臺具體的實施細則。第九條主要由OCR負責指導和監(jiān)督高校予以落實*美國司法部也承擔一部分執(zhí)行第九條的責任，主要體現(xiàn)在對違反第九條的教育機構提起訴訟的方式來監(jiān)督教育機構履行第九條的義務。。學校對于防治性騷擾具有責無旁貸的義務和無可替代的優(yōu)勢地位，所以，明確高校防治性騷擾的義務是避免性騷擾的發(fā)生、減輕性騷擾的損害的關鍵。第九條對學校的要求是概括性的，即接受聯(lián)邦政府教育資助的教育機構禁止性別歧視。根據(jù)第九條的原則規(guī)定，OCR發(fā)布了一系列關于落實第九條的指導性文件，對高校正確履行第九條的義務進行指引。在OCR發(fā)布的一系列指引中，兩個比較重要的指引是2001年指引和2011年的DCL。這兩個指引集中討論了學校處理校園性騷擾的義務，還提供了一些實例幫助高校切實遵守并履行防治性騷擾的義務。在性質(zhì)上，美國教育部發(fā)布的包括上述指引文件不是法律，屬于政策指導性文件，發(fā)布文件的目的不是給學校增加法外義務，而是通過提供信息和案例告知學校OCR如何評估受聯(lián)邦教育資助的學校是否履行了第九條的法律義務，以及將如何審查和執(zhí)行根據(jù)第九條提出的控訴[10]。也即，根據(jù)第九條的要求，學校等教育機構有法律義務對性騷擾行為做出反應并進行補救，否則，學校將存在失去聯(lián)邦政府財政資助的風險*在OCR1998年8月給校監(jiān)的信和1999年1月給大學校長的信中，教育部長明確告訴學校官員，學校履行第九條及相關規(guī)則要求而采取合理措施，消除性騷擾的義務是其獲得聯(lián)邦教育支持的條件。2001年指引再次強調(diào)學校嚴格遵守第九條及其相關規(guī)則規(guī)定的處理性騷擾的義務是其持續(xù)獲得聯(lián)邦財政支持的條件。詳見2001年指引的前言。。

根據(jù)第九條的原則規(guī)定以及OCR發(fā)布的指引，筆者對美國高校承擔的防治性騷擾的義務梳理和歸納如下，并就一些重要內(nèi)容在本文中進行討論。

(一)制定和公布反對性騷擾的政策

第九條及其執(zhí)行規(guī)則要求高校制定反對性騷擾的政策，說明第九條禁止包括性騷擾在內(nèi)的性別歧視，并表明學校對性騷擾的不容忍態(tài)度。第九條并沒有要求高校制定并通過一個專門禁止性騷擾的政策，允許學校將禁止性騷擾的具體內(nèi)容包含在學校的一般性政策之中。但是，在2001指引中OCR指出，學校的禁止性別歧視的一般性政策，如果因為缺少關于性騷擾的具體規(guī)定而使學生不清楚什么行為會構成性騷擾，或者不清楚這樣的行為是法律禁止的話，那么這個一般性的政策將會被認定為是無效的且構成對第九條的違反[7]。OCR建議學校的非歧視政策明確說明該政策禁止的性別歧視涵蓋性騷擾，并將性騷擾的實例包含在政策里。雖然OCR并沒有統(tǒng)一要求高校出臺專門針對性騷擾的政策，但在筆者實地考察中發(fā)現(xiàn)，美國大多數(shù)高校均出臺了專門針對性騷擾的政策*比如塔夫茨大學的政策名為：《性不當行為政策》(Sexual Misconduct Policy)，加州大學的政策名為：《性暴力與性騷擾》(Sexual Violence and Sexual Harassment)。。通常，一個高校反對性騷擾的政策會包含政策的目的、政策的制定依據(jù)及適用范圍、性騷擾識別(性騷擾的定義、性騷擾的種類等)、學校處理性騷擾的程序(下文將詳細討論)、報告性騷擾的義務和方式(包括員工的強制報告義務、可以向誰報告、怎么報告等)、受害人的權利、可獲得的幫助以及應承擔的義務(如保密義務等)等基本內(nèi)容。

根據(jù)第九條的要求，學校必須將反對性騷擾的政策進行公告。公告必須向所有學生、教員及其他員工廣泛發(fā)放。OCR建議，公告要貼在學校網(wǎng)頁顯著位置以及張貼在校園不同的地方，或者刊印在學校向?qū)W生和員工發(fā)放的介紹學校的服務和政策的電子的或者印刷的文件中(比如員工手冊、學生手冊等)，并保證該公告能夠隨時并很容易被獲取。通過公告，讓學生、教師及其他工作人員了解學校性騷擾政策的內(nèi)容，尤其是了解什么樣的行為是法律和政策禁止的性騷擾、發(fā)生性騷擾后的處理程序等基本內(nèi)容，特別是要將學校負責處理性騷擾投訴的人員的姓名或頭銜、辦公地址、電話號碼、電郵地址等內(nèi)容予以公告。一個好的政策，不僅可以使學校對已經(jīng)發(fā)生的性騷擾事件及時進行處理，還可以有效防范性騷擾的發(fā)生。

(二)進行充分的教育和培訓

第九條及其執(zhí)行規(guī)則要求學校采取積極主動的措施來防范性騷擾的發(fā)生。其中一項重要的措施就是開展防范性的教育項目以及相關的培訓。教育和培訓的內(nèi)容應該包括學校的政策和紀律懲戒程序以及違反學校政策的后果、如何識別和報告性騷擾、學生遭受性騷擾后可以獲得哪些幫助、學生或員工知悉性騷擾事件后應該如何做等內(nèi)容。學校可以將防范性騷擾的教育和培訓項目在以下活動中進行：(1)對新生、新教員以及其他新雇員的培訓項目中；(2)對宿舍管理人員的培訓中；(3)對從事體育項目的學生和教練的培訓中，等等。在調(diào)研過程中，筆者了解到，很多學校不僅在新生入學或者新教師入職時對他們進行關于禁止性騷擾的培訓，還會不定期對在校學生和教師進行培訓，尤其注重對那些經(jīng)常與學生接觸、為學生提供服務的人員(包括教師、學校執(zhí)法部門的員工、學校行政人員、學校顧問、衛(wèi)生部門人員以及舍監(jiān)等)進行培訓，因為這些人是有可能實施性騷擾、目擊性騷擾或者接到性騷擾報告的人員。另外，美國高校還重視對專門負責處理性騷擾事件的人員進行全面培訓(該內(nèi)容將在下文詳細介紹)，以提高他們處理性騷擾案件的專業(yè)水平和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對于嚴重的性騷擾行為，比如性暴力，投訴者往往會向?qū)W校的執(zhí)法部門(警察部門)提出刑事告訴，所以，學校應當保證執(zhí)法部門的所有人員接受過第九條投訴程序以及對性騷擾報告進行調(diào)查所適用的其他程序的培訓。此外，學校應該向執(zhí)法部門的人員送交學校關于落實第九條義務的政策，并指引執(zhí)法部門人員在接到學生關于性騷擾的告訴時，告知學生除了提起刑事告訴外，有權根據(jù)第九條向?qū)W校提起性騷擾投訴。

對性騷擾事件的及時報告，可以保證學校及時的介入和干預，避免損害后果的擴大。因此，在防范性騷擾的教育項目和培訓中，一個重要的內(nèi)容是鼓勵學生向?qū)W校報告性騷擾事件。美國高校已經(jīng)注意到，受害人本人或第三方可能會因為存在飲酒、吸食毒品或者其他違反學校規(guī)則的行為而不敢或不愿向?qū)W校報告性騷擾事件的情形，學校考慮到這樣的政策可能會對性騷擾受害人或者報告性騷擾事件的學生產(chǎn)生激冷效應，而在相關政策里明確告知學生，學校關注的重點是學生的安全，學校會將其他違反校規(guī)的行為與性騷擾事件分別處理，飲酒和吸食毒品永遠不會讓性騷擾的受害人因此而為性騷擾的發(fā)生承擔責任。

(三)指定專人負責執(zhí)行第九條防治性騷擾的工作

第九條及其執(zhí)行規(guī)則以及OCR發(fā)布的指引要求學校必須指定專人(Coordinator，以下簡稱“第九條專員”)來配合學校遵守并履行第九條規(guī)定的義務，第九條專員的主要義務就是審查、處理根據(jù)第九條提出的所有投訴。按照要求，學校至少應當指定一名第九條專員，如果學校有兩名以上的第九條專員，應明確每個第九條專員的責任，指定其中一人擁有最終審查責任和權限，以保證處理投訴的實踐和標準的統(tǒng)一。同時應明確其他第九條專員的角色和職責。由于被指定的第九條專員自己也可能實施性騷擾，指定兩名以上的第九條專員是很多高校的實踐，如此，可以保證學生有效報告性騷擾事件。出于保障性騷擾投訴處理程序公正的考慮，通常第九條專員不能同時兼有與執(zhí)行第九條有利害沖突的其他責任，比如，第九條專員同時是學校懲戒聽證會成員或者學?？傤檰?，就有可能與其第九條專員的職責產(chǎn)生利害沖突[8]。

第九條專員除了承擔處理性騷擾投訴這一主要責任外，還有其他一些責任。比如，對于向?qū)W校執(zhí)法部門提出刑事告訴的性暴力事件，第九條專員應該與學校執(zhí)法部門互相配合，對執(zhí)法部門如何恰當回應性暴力告訴提供幫助。再有，在投訴者不同意繼續(xù)就投訴進行調(diào)查的情況下，第九條專員應當對投訴做好記錄并妥善保管。實踐證明，學校關于性騷擾投訴的記錄可以幫助學校有效確定被多次投訴的學生和雇員是否實施了性騷擾。

如前文提及，為保證第九條專員及時、有效處理性騷擾投訴，學校必須確定所有被指定的第九條專員經(jīng)過充分的培訓。培訓內(nèi)容包括什么行為將構成性騷擾、解決性騷擾投訴的程序是如何運行的、投訴人和被投訴人的權利和義務等與審查、處理投訴相關的內(nèi)容。

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學校必須向所有學生及其雇員通告所指定的第九條專員的姓名和聯(lián)系信息，包括辦公室地址、電話號碼和電郵地址等。而且，學校應當確保第九條專員在學生有需要時能夠隨時被找到。

(四)制定處理性騷擾投訴的程序

第九條要求學校制定并公布反對性騷擾的政策以及及時公平的投訴處理程序，以對性別歧視投訴進行有效的處理。第九條并沒有要求學校提供一個單獨的關于性騷擾投訴的處理程序，通常針對性騷擾投訴的處理程序被包含在學校反對歧視的政策里，而且往往是政策里最重要的內(nèi)容。一個規(guī)范、公平的處理性騷擾投訴的程序，與高校反對性別歧視的政策一起，可以讓學生和教工知道學校對待性騷擾的態(tài)度是什么、學校對于性騷擾的處理承擔什么樣的義務以及知道如何報告性騷擾并可以獲得什么樣的救濟等信息，如此，可以保證學校有效防范性騷擾事件的發(fā)生，以及在其發(fā)生后及時采取有效措施進行干預，避免或減少性騷擾對受害人以及整個學校造成的不利影響。

美國各高校制定的性騷擾投訴處理程序在細節(jié)、特點以及結構上可能會非常不同，這反映了學校規(guī)模及行政結構、州或當?shù)胤傻囊笠约斑^往的實踐的不同。本文在此就性騷擾投訴處理程序中應當包含的幾個基本內(nèi)容進行分析介紹。

1.性騷擾投訴處理程序通常包含投訴處理程序和對處理結果的申訴程序

投訴處理程序通常包含非正式的程序*有些學校將非正式的程序稱為替代性解決方案。和正式的調(diào)查程序。非正式的程序包括調(diào)解(性暴力除外)、將當事人隔離、提供安全方案、將當事人轉(zhuǎn)到咨詢服務機構、轉(zhuǎn)送紀律處分、達成和解協(xié)議、進行針對性的預防教育和培訓項目以及進行追蹤審查，確保解決方案得到有效執(zhí)行等。非正式程序通常在以下情形下適用：(1)第三方報告或匿名舉報的；(2)正式調(diào)查不太可能解決問題的；(3)雙方當事人希望通過非正式程序解決的；(4)案件涉及不嚴重的侵犯的。而且，投訴人有權隨時要求停止非正式程序，而開始正式的調(diào)查程序。同時，在整個非正式程序進行過程中，投訴人和被投訴人可由顧問陪同。

正式調(diào)查程序相對完整，通常包括程序的啟動、調(diào)查、處理以及救濟等幾個主要階段，程序設置方面遵循程序的正當性要求，為當事人雙方提供同等保護。下面筆者以美國塔夫茨大學(Tufts University)為例，介紹該校正式調(diào)查處理程序的基本流程和內(nèi)容：

第一步， 投訴者提起投訴，需提交或填寫下列文件：

(1)投訴者的陳述：詳細說明投訴者的主張

(2)投訴表：概括說明投訴主張

(3)簽署保密和不報復承諾

第二步，通知被投訴者其被提起投訴：

(1)通知其五日內(nèi)與接收投訴的人員見面

(2)簽署保密和不報復的承諾

(3)向被投訴者提供投訴表(無需向被投訴者提供投訴者的陳述)

(4)必要的時候可以向被投訴者簽發(fā)不得接觸投訴者的命令

第三步，被投訴者針對投訴可以：

(1)接受指控，學校在七日內(nèi)對其做出懲戒決定；

(2)或者，在七日內(nèi)提交一份對投訴的抗辯陳述

第四步，如果被投訴者在七日內(nèi)提交了對投訴的抗辯陳述，接下來將進行交換陳述和抗辯并向調(diào)查部門提交材料的工作：

(1)收案人員向每一方提供對方的陳述

(2)收案人員將材料提交平等機會辦公室(OEO*在塔夫茨大學，第九條專員就在平等機會辦公室(Office of Equal Opportunity，簡稱OEO)辦公并負責處理性騷擾投訴。)開始調(diào)查

第五步，啟動發(fā)現(xiàn)事實的調(diào)查程序：

(1)調(diào)查人員與雙方當事人或者證人會面

(2)審查相關文件

(3)提交調(diào)查報告

第六步，專案小組*在塔夫茨大學，對于性騷擾投訴通常由三人組成的一個專案小組(Panel)做出處理決定。審查/召開決定前會議：

(1)專案小組成員召開會議，審查調(diào)查報告

(2)專案小組主席分別會見每一方當事人，并審查初步的事實及發(fā)現(xiàn)結果

(3)當事人各方可以在會議后的兩個工作日內(nèi)提交反駁信息

第七步，專案小組做出決定：

專案小組根據(jù)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就認定的事實簽發(fā)一份書面的小組決定

在專案小組做出決定前，調(diào)查處理程序可能會因為下列三種情形而結束：

(1)被投訴者可以接受投訴

(2)被投訴者可以退學(其行為在成績單上注明)

(3)投訴者可以撤回投訴

第八步，申訴程序：任何一方可以在接到專案小組決定后的七日內(nèi)基于三個理由提起申訴：

(1)認為程序存在錯誤

(2)有新的證據(jù)

(3)對懲戒結果的嚴重性有異議[11]

2.適用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來認定事實

如前所述，第九條要求學校提供公平的投訴處理程序。作為投訴程序的有機組成部分，學校通常要進行調(diào)查和聽證，以確定性騷擾是否發(fā)生。

美國1964年《民權法案》第七條(TitleVIIofCivilRightsActof1964)也禁止性別歧視，聯(lián)邦最高法院在處理根據(jù)《民權法案》第七條提起關于歧視的民事訴訟中，適用了“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Preponderance of the Evidence Standard)。所謂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是指，有證據(jù)證明某一行為或者事件更有可能發(fā)生時，即可以認定發(fā)生了該行為或事件。OCR將最高法院處理性別歧視案件中適用的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適用到其根據(jù)OCR執(zhí)行的法律(包括第九條)提起的性別歧視案件的處理中，即，在對是否構成歧視的認定上也適用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同樣，OCR在停止對高校的財政支持的聽審中也適用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此外，在處理向OCR提起的投訴中，OCR審查高校的性騷擾投訴處理程序時，會審查學校是否適用了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來評估投訴。據(jù)此，作為投訴處理程序的一部分，學校對性騷擾投訴進行調(diào)查和聽證時，要適用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來確定性騷擾是否發(fā)生[8]。

在美國，有些學校適用“清晰及令人信服的標準”(Clear and Convincing Standard)來確定性騷擾是否發(fā)生，這是比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更高的證明標準，它要求證明性騷擾的發(fā)生達到“非常有可能或者相當確定”(highly probable or reasonably certain)的程度時，才能認定發(fā)生了性騷擾。OCR認為，清晰及令人信服的標準，與最高法院在處理違反《民權法案》的性別歧視案件中確立的證明標準，即優(yōu)勢證據(jù)標準是不一致的，以清晰及令人信服的標準來處理第九條的性騷擾投訴，加重了投訴者的證明負擔，是不公平的。

3.遵循同等保護原則

一個公正的程序應該是對當事人雙方不偏不倚的，即應當遵循為當事人雙方提供同等保護的原則。在學校根據(jù)第九條進行的調(diào)查過程中，包括任何一次聽證，必須保證雙方當事人具有同等的機會來展示相關的證人和其他證據(jù)。投訴者和被投訴者都應該有機會及時獲得聽證中要使用的信息。比如，學校不得在聽證前會議中，只讓投訴者在場陳述他/她的說法，除非也為被投訴者舉行了類似的會議；聽證官或者紀律委員會不得只允許被投訴者在聽證會上提供品格證人，學校也不得只允許被投訴者查閱投訴者的陳述，而不允許投訴者查閱被投訴者的陳述。

OCR并沒有要求學校準許雙方聘請律師參與投訴處理程序的任何階段，但如果學校選擇允許當事人聘請律師參加程序，必須對雙方同等對待。如果學校對律師發(fā)言或者參加程序的權限施加限制，也必須對雙方的律師一視同仁。同樣，對于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和做出的決定所提供的申訴程序也應同等適用于雙方。

在性騷擾投訴處理程序中，被指控的一方的正當程序權利(Due Process Rights)*正當程序權利是美國憲法第五和第十四修正案中規(guī)定的內(nèi)容，其目的是限制權力濫用和保障程序正義。往往容易被忽視或被侵犯。正當程序權利是美國憲法賦予每一個人的權利，基本內(nèi)容是指在任何一個可能涉及個人的生命、自由和財產(chǎn)處分的程序(包括司法程序、行政程序或非行政程序等)中，未經(jīng)過公正的審理或者聽證，任何人的生命、自由或財產(chǎn)不得被剝奪或限制[12]。高校的學生和員工當然享有正當程序權利，憲法也同樣保護高校里被指控實施了性騷擾行為的人的正當程序權利。據(jù)此，在學校處理性騷擾投訴的程序中，對于根據(jù)第九條而享有的權利的解釋，必須與憲法賦予每個人的正當程序權利保持一致，即在保證性騷擾投訴者根據(jù)第九條所享有的權利的同時，兼顧雙方當事人的正當程序權利，以保證當事人享有的程序正義，以及通過程序正義促進處理結果的合法、公正。具體而言，一個遵循了正當程序要求的性騷擾投訴程序，應當至少包含以下基本內(nèi)容：向被投訴者告知對其提起的投訴(包括投訴者的姓名和投訴的內(nèi)容)、給予其進行申辯或抗辯的機會、保證其有機會參與決定前會議(或者聽證)的機會、向其送達處理決定以及保障其對處理決定進行申訴的權利。比如，如果一個學生是唯一的被騷擾者，他/她投訴時堅持不公開其名字，而如果被投訴者沒有這個投訴者的信息將不能對性騷擾投訴進行回應時，學?？赡懿粫Ρ煌对V者進行紀律處分。OCR在評估學校對性騷擾投訴的回應時，也不會認為學校沒有紀律處分被投訴的騷擾者是不恰當?shù)摹?/p>

4.慎用調(diào)解

根據(jù)第九條及OCR的指引，美國高校的性騷擾投訴處理程序通常可以包括非正式的解決機制來解決某些性騷擾投訴，如調(diào)解。但適用調(diào)解解決性騷擾投訴必須以自愿為前提，而且必須要有經(jīng)過培訓的顧問和調(diào)解人員，或者某位老師或者行政管理人員參與。學校絕對不可以要求投訴者直接找被投訴者協(xié)商解決問題的辦法。此外，在調(diào)解開始前，學校必須告訴投訴者有權隨時提出終止調(diào)解程序，而開始正式的程序。而且，在涉及性侵犯等嚴重的性騷擾事件中，即使投訴者同意，調(diào)解也是不適當?shù)摹CR建議學校明確告知學生在性騷擾投訴處理程序中，調(diào)解不會用來解決性侵犯投訴。

(五)提供全面幫助和救濟受害人的資源和服務

高校的反對性騷擾的政策和投訴處理程序應當包含對受害人進行救濟、避免受害人再次受到傷害或者遭受報復的內(nèi)容。

1.學校不得報復投訴者，并且必須保證投訴者免于其他人的報復性騷擾或行為。如果因為投訴而發(fā)生了報復行為，學校應采取更加有力的措施進行處理。

2.學校不得勸阻受害人繼續(xù)學業(yè)[3]。

3.在學校的投訴處理程序中，一般不會允許當事人雙方在聽證會上親自進行詢問和交叉詢問。因為允許被投訴者直接質(zhì)詢投訴者可能會傷害投訴者或者使其感到恐懼，以至于使傷害升級或者使傷害更加持久存續(xù)。

4.學校必須保證性騷擾受害人不必與他/她的攻擊者分享同一空間，比如宿舍、教室、校園工作等。

5.必要時學?？梢院灠l(fā)一份不得接觸令來阻止被指控的學生接近受害人或者與受害人發(fā)生交集。

6.某些情況下，為了消除性騷擾對受害人的影響，受害人還可以要求學校提供其他的服務。比如，一個指導教師因為一個學生沒有響應他的性親近要求而給了該學生一個較低的成績，學?？梢园才艑υ搶W生的學業(yè)重新進行獨立的評估，在可行的情況下，改變該學生的成績；安排這個學生在不同的導師指導下重新選修這門課；對該學生提供輔導；進行學費調(diào)整；為其提供免費的專業(yè)咨詢服務，以及其他適當?shù)拇胧?。再有，如果學校對性騷擾的投訴回應不及時或者回應不適當(比如忽視了一個學生提出的被另一個學生性騷擾的投訴)，那么學?？赡軙灰笱a救如果其及時有效回應可能會被阻止的損害。

預防和制止性騷擾，并修復或補救性騷擾造成的后果，需要國家法律、法規(guī)、部門規(guī)章以及高校出臺相應政策進行有效應對。作者在實地考察美國高校性騷擾防治制度和實踐的基礎上，對美國預防和處理性騷擾的法律、政策和實踐的資料進行了細致梳理和分析，歸納出美國防治高校性騷擾的主要制度內(nèi)容，并運用一些實例對制度的適用進行了釋明。每一所高校都應當為學生提供一個安全的學習環(huán)境，性騷擾破壞了學校的安全，也侵害了受害人的人身權益，影響了受害人獲得教育和通過教育自我發(fā)展的機會。高校對防治性騷擾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和優(yōu)勢地位。高校在制定防治性騷擾的政策或規(guī)則時，需要注意從實體和程序兩個方面進行設計，具體應當包括對性騷擾的界定、對性騷擾行為的懲戒措施、設立和指定專司性騷擾投訴的機構和人員，以及設立具體明確的處理性騷擾事件的程序等內(nèi)容。值得強調(diào)的是，高校在進行處理性騷擾案件的程序設置方面，需要遵循如公正司法程序一樣的規(guī)則，包括適用優(yōu)勢證據(jù)的證明標準、保護雙方的正當程序利益，包括獲得通知的權利、參與程序的權利、抗辯的權利、申訴復議的權利等。重實體，輕程序，往往會危及實體公正。實體與程序并重，如同一鳥之兩翼，不可偏頗其一，才能得實質(zhì)之公正。

美國防治高校性騷擾的制度和實踐內(nèi)容非常豐富，囿于時間和文章的篇幅，本文尚未能對全部的制度和實踐進行分析、闡述，尤其是法院關于性騷擾的判例，其中包含著大量有價值的信息。對此，筆者期望今后繼續(xù)就高校性騷擾防治這一主題進行更廣泛深入的研究，以為中國制定相關法律和高校出臺相關政策提供借鑒。

[1]https：//www.justice.gov/crt/how-file-complaint.

[2]https：//www.justice.gov/crt/types-educational-opportunities-discrimination.

[3]https：//www.eeoc.gov/laws/statutes/titlevii.cfm.

[4]http：//library.clerk.house.gov/reference-files/PPL_CivilRightsAct_1964.pdf.

[5]Grant Bowers，Rena Knox，Marvin A.Zuker.SexualMisconductinEducation[M].Canada：LexisNexis Canada Inc.，2003.

[6]Bernice Resnick Sandler.TitleIX：How We Got It and What a Difference It Made[J].ClevelandStateLawReview，2007.轉(zhuǎn)引自：http：//engagedscholarship.csuohio.edu/cgi/viewcontent.cgi？article=1193&context=clevstlrev.

[7]http：//www.knowyourix.org/college-resource/title-ix/.

[8]https：//www2.ed.gov/about/offices/list/ocr/docs/shguide.pdf.

[9]https：//www2.ed.gov/about/office/list/ocr/letters/colleague-201104.html.

[10]https：//nwlc.org/wp-content/uploads/2016/06/How-to-File-a-Title-IX-Sexual-Harassment-or-Assault-Complaint-with-the-U.S.-Department-of-Education.pdf.

[11]http：//oeo.tufts.edu/wp-content/uploads/SMAP-2015.pdf.

[12]https：//www.douban.com/note/1584233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