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愛釵 胡雅璇
(福建師范大學,福建福州,350007)
福建是我國的戲曲大省,戲劇歷史悠久,僅僅現(xiàn)存地方劇種就超過二十種,以莆仙戲、梨園戲、高甲戲等為代表。福建戲曲因其源遠流長的歷史以及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受到各界人士的贊賞,以及對福建文化的高度關注。隨著航海技術的發(fā)展,“海上絲綢之路”逐漸繁榮,福建戲曲文化也開始往海外傳播,不再是偏居一隅的民俗曲藝。福建戲曲內(nèi)容通俗、形式大眾,使其在歷史上成功地“走出去”,逐漸形成了“閩南戲曲文化圈”。福建戲曲文化的生命力和靈活性使其海外傳播之路長久不息。
福建戲曲文化,尤其是莆仙戲、高甲戲及閩南戲劇,隨海上絲綢之路傳播到海絲沿線各國,在海外華僑的“酬神娛鬼”祭祀活動中代代相傳,遠在天涯的海外同胞因此得以聆聽鄉(xiāng)音鄉(xiāng)韻。
早在明朝萬歷年間,姚旅的《露書》卷九《風篇中》就有記載:
“琉球國居常所演戲文,則閩子弟為多。其宮眷喜聞華音,每作輒從簾中窺。宴天使,長史恒跽請典雅題目,如《拜月》《西廂》《買胭脂》之類皆不演,即岳武穆破金、班定遠破虜,亦以為嫌。惟《姜詩》《王祥》《荊釵》之屬,則所常演,每嘖嘖羨華人之節(jié)孝云?!?/p>
根據(jù)姚旅在《露書·風篇中》以及汪楫《使琉球雜錄》琉球等地的演戲紀錄的史料記載,知名戲曲學者王漢民先生在《福建戲曲海外傳播研究》一書中指出:“福建戲曲海外傳播的歷史比較悠久,從現(xiàn)存的記載來看,明萬歷年間已有福建戲班到琉球及東南亞等地演出”。閩南戲曲赴海外演出還引發(fā)了西方漢學家對此的關注。在《古代閩南戲曲與弦管》一書中,英國牛津大學的榮譽中文講座教授的龍彼得(Pier van der Loon)先生就對該話題進行過多方位的闡釋。
福建戲曲文化的傳播給我們呈現(xiàn)的不僅僅是我國文化“走出去”,同時也是其它國家對我國戲曲文化的認可,達到文化之間相互交流的目的。
莆仙戲是福建最為古老的戲曲劇種之一。明清時期是莆仙戲發(fā)展、繁榮時期。莆仙戲的對外傳播也十分頻繁,早在民國時期,各戲班就遠赴重洋表演?!白闲菢恰本驮选斗プ佣肌贰度龂贰斗馍癜瘛返葌鹘y(tǒng)劇目搬上新加坡、馬來西亞的舞臺。雙賽樂班也曾于1927年至1930年期間赴兩國演出。演出的劇目多樣,例如《方世玉打擂臺》《王魁與桂英》等。
到21世紀,在“莆仙戲熱”的反響下,莆仙戲申遺工作于2008年8月啟動。莆仙戲在這一系列活動下重登國際舞臺。作為受邀的唯一縣級劇團——仙游鯉聲劇團,于2011年在巴黎中國戲劇節(jié)演出的《白兔記》的精彩表現(xiàn)更是享譽國內(nèi)外,一舉斬獲“最佳傳統(tǒng)劇目獎”的殊榮。
高甲戲在明末清初略顯雛形,早期被稱之為“宋江戲”;清朝中葉,出現(xiàn)了“合興班”。清末以后才開始真正被稱為高甲戲。高甲戲發(fā)展到最輝煌時期,就開始向東南亞傳播,在許多東南亞華僑聚居國中,隨處可見高甲戲戲班的身影,如菲律賓、印尼、新加坡、馬來西亞、緬甸、泰國等。
道光年間,東南亞各國——泰國、馬來西亞、越南、新加坡、印度尼西亞等均可看到高甲戲的演出。此后,高甲戲的知名度也在東南亞越來越高,得到了海內(nèi)外的一致好評。20世紀初,高甲戲進軍文萊。為了提高競爭力、繁榮戲曲市場,菲律賓馬尼拉的華僑社團組織高甲戲呂宋班,動身前往海外演出。
民國時期,高甲戲發(fā)展日趨完善,東南亞高甲戲演出名角層出不窮。策義芳是高甲戲名角代表之一,他于1915年加入了福興班,前往各國多地進行匯演,(在這之前,他僅受過四個月的基礎訓練),直至1920年秋季才重回故土。同年冬天,應桑林社邀請赴菲律賓演出。此后的每年上半年,他前往菲律賓進行演出,下半年回到故土搭班表演。據(jù)統(tǒng)計,民間故事《白蛇傳》《孟姜女送寒衣》等傳統(tǒng)經(jīng)典劇目和章回小說《三國演義》《水滸傳》等都是閩高甲戲班的常演劇目。名角黃琵琶在1921年前往菲律賓,成為當?shù)氐膮嗡伟嘁粏T。為了滿足觀眾喜看新戲的需求,黃琵琶在馬尼拉演出期間,以章回演義小說為基礎編戲,完成了多部連臺戲、幕表戲的創(chuàng)作及演出。高甲戲的傳播,已不僅僅局限于我國戲曲文化的對外傳播,更是異域文化之間的不斷交流融合。
到了21世紀,受“莆仙戲熱”的影響,莆仙戲申遺工作于2008年8月份啟動。莆仙戲在這一系列活動下重登國際舞臺。作為受邀的唯一縣級劇團——仙游鯉聲劇團于2011年在巴黎中國戲劇節(jié)演出的《白兔記》因其精彩表現(xiàn)而享譽海內(nèi)外,一舉斬獲“最佳傳統(tǒng)劇目獎”的殊榮。
在全球化的背景之下,福建戲曲的傳播既是對本土文化的弘揚,也是與多種文化交流互動的過程。
翻譯在戲曲文化在傳播海外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文化溝通作用。翻譯與文化是緊密相關的,翻譯助力文化傳播。在這種“跨文化交流”中,能否將文化內(nèi)涵以另一種語言展現(xiàn)出來是翻譯工作的重點,譯員的翻譯離不開對文化內(nèi)涵的理解。戲曲集中體現(xiàn)了語言文化特征。戲曲翻譯與普通翻譯行為相比,其“高度的跨文化交流”的特點,使得“解決語言和文化隔閡成了譯者的重點”。 因此,戲曲的翻譯應建立在對戲曲特征與內(nèi)涵的理解上。譯者必須運用闡釋學理論對戲曲表層與深層進行藝術傳達和闡釋。譯者在把一種戲曲語言所表達的思想意義傳遞到另一種語言中去的過程中,其編碼與譯碼的翻譯活動受到了社會和文化的制約。
戲曲曲目的翻譯,強調對戲劇內(nèi)容的解讀,有助于觀眾在第一時間對戲劇內(nèi)容有一個大致的了解,同時也起到了吸引觀眾的作用。2010年,莆仙戲作為福建戲曲最古老的劇種之一亮相香港舉辦的中國戲曲節(jié)?!洞翰蓐J堂》被譯為:Chuncao Barging into the Court Room,《戲巫記》被譯為:Pulling a Trick on a Female Psychic Medium,《搭渡》被譯為: On the Ferry Boat。除此之外,還有《千里送》——Escorting Jingniang Thousands of Miles ,《三鞭兩回锏》——Two Valiant Fighters, 《梁祝·吊喪俥椅》——Zhu Yingtai Paying Her Last Respects from the Butterfly Lovers, 《朱朝連》 ——Zhu Chaolian以及《目連戲》——Monk Mulian series。
有“活化石”之稱的泉州南音,其唱詞中的“超語言因素”富含中國傳統(tǒng)文化成分,在英語中就很難找到對應詞來翻譯。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要考慮“譯文的可演唱性”,因為文化不同,對音樂表演、潛臺詞的理解就不盡相同。南音中可演唱的唱詞在英語中就未必有演唱性?!白g者應該選擇那些適合演出的因素,并將其再現(xiàn)在譯文中,必要時,可以在譯文語言方面作適當調整”。
作為“福建省五大地方劇種之一,以武戲、丑旦戲和公案戲居多”的高甲戲的丑行有其獨特的表演形式。新編高甲戲《美女與野獸》(Beauty and Beast), 用西方經(jīng)典童話故事傳播譯介中國傳統(tǒng)高甲戲。此劇在赴英國演出中進行了中西文化的融合與創(chuàng)新,讓國外觀眾了解到中國傳統(tǒng)地方戲劇的特色,達到了文化傳播與文化交流的作用。在這部新編戲中,譯者突出展現(xiàn)了不同文化融合的特色。為了體現(xiàn)戲中的詼諧,劇中的女巫不再是單純的武旦,而是融合了彩旦及高甲戲中獨樹一幟的女丑,使其表演形式呈現(xiàn)多樣風格,開場時用彩旦的表演模式來呈現(xiàn)“說書人”的角色,飾演“女巫”時則是融合京劇武旦的打戲手段來呈現(xiàn)魔法的施展。除此之外,開場部分采用了南音的名曲“三千兩金”,配合南音中的“四寶”——錢鼓、錢棍、響盞、竹板,以國外流行的“說唱”方式來演繹臺詞。這種文化的創(chuàng)新融合既不失傳統(tǒng)戲曲本分,又讓人耳目一新,其時尚的Rap風格既可以使國外的觀眾接受,也受更多國內(nèi)年輕人喜愛。此外,其中的王子還借用了日本文樂木偶的形式,更具視覺效果,這種形式與以前只是人在幕后操縱木偶不同,它是直接人與木偶同臺表演,這種文化的融合創(chuàng)新使舞臺更具吸引力。
南音及高甲戲等的方言唱詞尾詞押韻,朗朗上口,因此音韻美則是高甲戲文在翻譯時必要考慮的。在唱詞翻譯中,好姻緣被譯為“good guy with pretty girl”就是為了諧音的需要。與此同時,“米”和“喜”都押“i”的音韻,因此譯成“rice”和“nice”也達到押韻。對于戲曲內(nèi)容的翻譯,譯者注重其音韻美,傳情達意,傳形傳神。
例如,在音韻美上:
媒婆:salt,salt 撒鉛,撒鉛(在閩南語中,“鉛”的讀音和“鹽”相似)
花枝鉛米:flower,salt,rice
林煌兩家結成好姻緣:good guy with pretty girl
新娘新郎兩邊都歡喜:you two are both nice
鉛米撒的無:salt and rice everywhere
生子生孫中狀元: all families are doing well
在傳情達意上,當勢利的判官得知要重申陳三一案,與師爺?shù)膶υ捴校?/p>
判官:平地起風波 案情又啰嗦(troublesome,意為又生事端)
師爺:這個真煩惱 今要如何是好
判官:心急如擂鼓 進退沒奈何 丑媳婦難免見公(擂鼓,意為心里十分忐忑、七上八下,譯為“l(fā)ike a well in which seven buckets are drawn up and eight dropped down -- an unsettled state of mind.”)
公姑:在閩南方言中,“公姑”是公婆的意思,為了“鼓”和“何”具有音韻美,意譯“Truth should be told in truth. ”
師爺:只好看風再駛舵 “Sail with the wind ”靈活處理問題,體現(xiàn)圓滑的處事方式。
在傳形傳神上,當勢力的判官得知要重申陳三一案時:
判官:“錯錯錯”,連說三個錯,內(nèi)心惶惶不安。被譯為:“oh my god!How to do?”譯本用感嘆句和疑問句將判官驚慌失措的內(nèi)心展露無疑。
判官:“為官之要保烏紗,左右逢迎定無差”被 譯 為:“Just for the power,why not be friendly everywhere?“
烏紗譯為“power”,指出要害,用露骨的詞眼,來揭露判官的丑陋嘴臉?!癰e friendly”與前句構成音韻美。
不論是對戲曲篇目的翻譯還是對戲曲文化的進一步解說,這些翻譯體現(xiàn)了翻譯工作者對戲曲文化內(nèi)涵的了解。譯員在充分把握本土文化的核心和內(nèi)涵的同時注重理解異質文化的特點,融會貫通,使不同文化能夠進行深入的交流。一些無法用英文翻譯的內(nèi)容,比如人名或是特殊名詞,則會用拼音替代。說明譯員在在遇到“文化休克”時,進行了多角度的對比交流與換位思考,因此在翻譯過程中,信息的編碼盡可能符合譯碼者的時代背景,使戲曲文化信息得到了更有效的傳播。
戲曲文化作為我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是中華人民千百年來在藝術領域的智慧結晶。福建戲曲歷史源遠流長,文化內(nèi)涵豐富深刻,受到各界人士的贊賞,引起世界對福建文化的高度關注。從戲劇篇目的翻譯到戲劇歷史的研究,翻譯為戲曲文化的傳播提供了文化交流的橋梁,推進了戲曲文化從現(xiàn)象到本質的逐步傳播。福建戲曲文化的翻譯是福建戲曲文化在“走出去”的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福建戲曲文化的翻譯與傳播,加深了其它國家對福建戲曲文化的了解,也推動了戲曲文化的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