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那日路過水果攤，看到紅彤彤的海棠果，突然就想你了，想起年幼時我們住在家屬院的日子。

那時候，院子就是我們的全部世界。樓不高，六層打頂，每棟樓前都種著幾株海棠樹。秋天果子成熟，爬樹摘果子是我們最熱衷的事。大家有序分工，膽兒大的爬樹，比如我，機靈的放哨，比如你。因為院子里的大人不準小孩子爬樹。其余的撿了果子塞滿口袋，或者干脆脫下外套當簡易小布袋用。

可是你放哨的聲音太大了，有一次我媽下班往家走，她還沒看到我們，你先看到了她，你大喊：“小葵，你媽媽來了！”那聲音驚天動地，我媽直接被招了過來，我回家挨了一頓訓。可是我一點兒都不生你的氣，第二天照樣一起摘果子。

晚飯過后，小朋友們開始呼朋喚友滿院子跑。父母從來不會擔心我們走丟，因為這方天地的熟悉和友好是天然的保護屏障。家家戶戶都認識，今晚我去你家蹭飯，明天你來我家寫作業(yè)，大人們永遠笑瞇瞇地看著我們。放學回家，一走進院子，就頗有一種“大王我回來巡山了”的小得意。

后來我們漸漸長大，陸續(xù)搬離了家屬院。你走時，戀戀不舍地留下的電話號碼，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很少撥打了。

再后來我們離開了那座被稱為家鄉(xiāng)的城市，每天忙忙碌碌奔波著，時間過得很快，周一到周五似乎就是幾趟地鐵的時間。有一天我忽然發(fā)現(xiàn)，敲我家門次數(shù)最多的人不是外賣小哥就是快遞小哥，樓道里最經(jīng)常聽見的聲音是：“你的外賣（快遞）?！?/p>

再也不會有你來敲門找我玩的聲音了，我也不會再有去你家蹭飯吃的那種坦然和自得。

你在朋友圈里說，你已經(jīng)習慣了一個人走路、聽歌、擠地鐵，一個人吃飯、逛街、看電影，甚至一個人去醫(yī)院看病。而我，也已經(jīng)習慣了一個人的一切。

以前，在院子里我摔倒了，你和其他小伙伴立刻圍上來問有沒有事?，F(xiàn)在，摔倒了，趕緊爬起來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只求路人別笑話。以前，丟了什么東西，滿院子的小伙伴幫著一起找?，F(xiàn)在，什么東西丟了還愿意找呢？以前，和你鬧別扭，總要扯著對方問個清楚：“為什么你不和我玩了？”互相埋怨后，再繼續(xù)一起打鬧?，F(xiàn)在，男朋友說分手吧，我也只會笑笑說好啊，即使轉(zhuǎn)身的瞬間會有窒息般的憋悶。

在這個高樓林立的城市里，我鎖住了自己，不去相信、不去接受、不去承諾、不再傾訴，不肯打開自我，不愿麻煩別人，甚至不會愛了。

其實，我想在假裝堅強的時候，會有人過來說，別擔心，有我們呢；想在難過的時候，有人陪著我，不說話也好，讓我知道自己并不孤單。我想每一次笑都是真誠的，每一個誤會都有握手言和的機會；我想有人和我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看星星，一起想未來，而不是房間寂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你是不是也一樣呢？

可是，我們還會毫無拘束地大笑嗎？還愿意敞開心扉去聊天嗎？還會如最初一般，無所顧忌地去愛嗎？如果有機會，我們還能找一處院子，和幾個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生活，你愿意嗎？

我們可以一起做飯，一起看星星，一起聊天，一起說說這些年碰見的奇葩。如果我哭了，你拍拍我的肩，把我摟在懷里，摸摸我的頭發(fā)，好不好？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孩子，而我們又回到了年幼時那段無拘無束的時光。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心底的小院子。不是逃離，而是尋找，找回最初那個熱愛生活、心存溫暖的自己。

（烏森薦自《時代青年·悅讀》）

責編：E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