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倫
早在遠古時代,就有一條通道連接著歐亞大陸,被學界稱為草原之路,它是絲綢之路的雛形或叫早期絲綢之路。
位于北緯40度至50度之間的狹長地帶,由西向東,把歐亞大陸各民族、各國家連接在一起。這一地帶恰恰就是歐亞大草原。
這條狹長的草原地帶,東起蒙古高原,向西經過南西伯利亞和中亞北部,進入黑海北岸的南俄草原,直達喀爾巴阡山脈。除了局部有丘陵外,地勢比較平坦,生態(tài)環(huán)境也比較一致。這條天然的草原通道,向西可以連接中亞和東歐,向東南可以通往中國的中原地區(qū)。
新石器時代,農牧業(yè)在歐亞大陸各地出現后,逐漸向其他地區(qū)擴散,傳播到草原地帶,形成了一種混合經濟。后來,由于氣候不斷干燥難以適應農業(yè)耕作種植,導致農業(yè)村落數量減少,規(guī)??s小,而游牧經濟卻漸漸發(fā)展起來。到了距今4500年至4000年左右,游牧經濟在草原地帶獲得了主導地位。
在蒙古,游牧文化形成于公元前3000年代至公元前2000年代。從公元前3000年代后半期開始,游牧經濟逐漸成為草原通道所特有的一種經濟形態(tài)。在這條游牧經濟帶的北面是狩獵經濟,南面則是農業(yè)經濟。
在古代歐亞大陸大草原上,生活著許多游牧部族。這些游牧部族“無城郭常處耕田之業(yè)”,經常遷徙,在中國古典史學上稱之為“行國”?!靶袊笔撬抉R遷《史記·大宛列傳》中提出的概念,與城郭之國(即邦或城邦)相對。城郭之國,田畜土著;行國則隨畜逐水草。
眾多的游牧民族生存和生活在這條草原通道上,由于他們的流動性很大,自然而然地接觸到各地的不同文化,并將這些文化傳播開來。于是,東西方文化就在草原通道上相遇和碰撞。
活躍在北方的草原民族,從東到西,數次的大遷徙,數千年不同部族間的交往和貿易,在廣袤的大草原上開辟出聯通大陸東西的大通道。這條草原之路是在尼羅河流域、兩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和黃河流域之北的草原上,由許多不連貫的小規(guī)模貿易路線大體銜接而成的。而這條大通道的開辟,又為后續(xù)的民族遷徙和文化交流創(chuàng)造了條件?,F在的學者們將這條草原大通道稱之為“草原絲綢之路”。1983年,日本學者前島信次和加藤久祚合編的 《絲綢之路辭典》,首次正式提出了絲綢之路包括有“草原之路”的觀點。他們認為,在歐亞大陸的東西交通中,中國的絲綢不僅是通過橫貫東西的“綠洲之路”即通常所說的“絲綢之路”運往西方,而且還通過北面的 “草原之路”和南面的“海上之路”運到西方。
草原之路的存在已經被沿路諸多的考古發(fā)現所證實。這條路就是最早的絲綢之路的雛形。
草原絲綢之路,指的就是以歐亞大陸草原為主線的一條東西向的古代通道。這條草原通道的東段經過蒙古高原,向南沿著河谷地帶,如黃河、桑干河、永定河等,可以直接通達中國古代文化的核心地帶——黃河中下游地區(qū)。這條通道被認為是綠洲絲綢之路出現之前,連接東西方文化的主要干線。東西方人類的最初交往,主要就是通過這個通道實現的。
草原之路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從內蒙古過陰山,經寧夏到巴里坤,再經古木薩爾、伊犁,到達碎葉;另一條是從蒙古過杭愛山,經科布多,越阿爾泰山,向西到巴爾喀什湖,然后向西與一條森林道相接。還有學者具體指出:草原絲綢之路的主體線路是由中原地區(qū)向北,越過古陰山(今大青山)、燕山一帶的長城沿線,西北穿越蒙古高原、南俄草原、中西亞北部,直達地中海北陸的歐洲地區(qū)。草原絲綢之路東段最為重要的起點是內蒙古長城沿線,也就是現今的內蒙古自治區(qū)所在地,這里是游牧文化與農耕文化交匯的核心地區(qū),是草原絲綢之路的重要連接點。
從新石器時代開始,草原通道逐漸成為一條獨特的游牧經濟帶,東西方文化通過草原通道進行比較頻繁的交流。至遲在公元前2000年代,中國北方游牧地區(qū)與黑海沿岸之間已經存在一定的文化交往;中國中原地區(qū)已經通過草原通道與歐洲的最東部發(fā)生了某種文化聯系。
早期的絲綢之路上并不是以絲綢為主要交易物資。在公元前15世紀左右,中國商人就已經出入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購買產自現新疆地區(qū)的和田玉石,同時出售海貝等沿海特產,與中亞地區(qū)進行小規(guī)模貿易往來。而良種馬及其他適合長距離運輸的動物也開始被人們所使用,這使得大規(guī)模的貿易文化交流成為可能。阿拉伯半島經常使用的耐渴、耐旱、耐餓的單峰駱駝,在公元前11世紀便用于商旅運輸,雙峰駱駝不久后也被使用于商貿旅行中。另外,歐亞大陸腹地有廣闊的草原和肥沃的土地,對于游牧民族和商隊運輸的牲畜而言可以隨時隨地安定下來,就近補給水、食物和燃料。這樣一來,商隊、旅行隊或軍隊就可以進行長期、持久而路途遙遠的旅行。
草原之路的形成,草原民族持續(xù)的大遷徙,對于歐亞大陸的歷史變遷都有重要的影響。法國歷史學家格魯塞認為,生息在歐亞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在歷史上是一股巨大的力量。他們的歷史重要性在于他們向東、向西運動時對中國、波斯、印度和歐洲所產生的壓力,這種壓力不斷地影響著這些地區(qū)的歷史發(fā)展。中國在歷史上一直與北方草原民族保持著頻繁的接觸,彼此間的往來交涉,一直是中原王朝對外關系的重點,對于數千年中國社會的變遷、中國文化的發(fā)展,有著極為深刻而重要的影響。反過來,中原民族與草原民族的貿易、交涉、戰(zhàn)爭,也對草原民族的文化發(fā)展和遷徙流動有著直接的影響,并且間接地引發(fā)草原上的民族流動。
在文明早期,就曾出現過幾次大的草原民族向西遷徙的運動。遷徙的原因,有氣候的原因,也有與中原政權對抗、沖突的原因。春秋時期的“尊王攘夷”,就迫使一部分游牧民族向西遷徙。而這些游牧民族的遷徙,又會在歐亞大陸引起連鎖反應,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民族沖突、戰(zhàn)爭和遷徙的浪潮。中國在東方的一個舉動,草原各民族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逐次向西遷徒,最后導致了歐洲社會和政治的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