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旭
“碧碧,”71歲的安布羅斯·比爾斯坐在涼亭里,出神地看著大街上一位拖著腳走路的老人,對女兒說,“你看到那個老頭兒了嗎?我永遠不會變成那樣。上了年紀的人毛病多又煩人。”碧碧提出讓他搬來和自己住,他笑了笑,說他一直想去墨西哥,去看看那兒的革命戰(zhàn)爭,“瞧瞧他們的子彈是不是走直線”。幾個月后,他寫信給侄女:“再見了——如果你聽說我在墨西哥被人射成馬蜂窩,要相信這是很好的死法,勝過老死、病死、摔死。死在墨西哥——這是真正的安樂死。”
1913年10月2日,他從華盛頓啟程,沒有直接去墨西哥,而是先花了三周時間參觀南北戰(zhàn)爭的舊戰(zhàn)場:“往昔的情景沖我撲來,模糊、破碎,像是被施了魔法——我的青春獻給了戰(zhàn)爭?!?1月28日,他到達墨西哥的胡亞雷斯;12月26日,到達墨西哥的奇瓦瓦,從那兒寄出了最后一封信,說他正準備朝奧西納加趕去,參加那兒的革命軍。在此之后,他人間蒸發(fā),杳無音信。
作為一位著名的作家、記者,比爾斯的失蹤自然引起了人們的重視。美國大使、總統(tǒng)、私家偵探還有算命先生都在努力尋找他的蹤跡,這一熱情持續(xù)了幾十年,也產生了各種各樣的猜測。最為流行的觀點是:他到達奧西納加后加入了比利亞將軍的革命隊伍,但是因為說話沒分寸激怒了將軍,被將軍派手下給暗殺了。然而沒有任何人聲稱見到他到達奧西納加,而當時有很多美國記者都隨比利亞行軍,不可能不注意到他。也有人說曾見到比爾斯和墨西哥農民一起用四頭騾子運送槍火,但第二次講述時四頭騾子進化成了火車;有個墨西哥人說比爾斯是在他家后院被人毒死的;還有人看到他被印第安人抓去,當做神明供奉起來。有位記者寫了專著,認為比爾斯是美國政府的秘密特工,之所以去墨西哥是為了搜集情報——如果說這有點腦洞大開,接下來發(fā)生的才是拉美魔幻現(xiàn)實主義——在搜集情報的過程中,他找到了瑪雅傳說中的“滅世顱骨”,然后被會飛的瑪雅術士帶到一個山洞中,現(xiàn)如今還活蹦亂跳地生活在洪都拉斯。另一種神奇的說法是:鑒于當時還有一個叫安布羅斯·斯茂的人失蹤,某專家下結論說上帝正在像集郵一樣收藏叫“安布羅斯”的人。
又或許,他根本沒有去墨西哥——那只是一個幌子。他或許折路到大峽谷中飲彈自盡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之一,也更符合他的風格。
安布羅斯·比爾斯1842年6月24日出生于美國俄亥俄州, 14歲入普通學校一年,17歲時還上過一年軍校,然后作為聯(lián)邦軍參加了美國南北戰(zhàn)爭,之后從事記者這一行業(yè)40年,在報紙專欄上發(fā)表新聞報道、短篇小說、回憶錄以及單詞定義。
比爾斯身高1.82米,擁有藍色的眼睛、棕色的頭發(fā)、粉紅而光滑的皮膚和堅硬的褐色胡須。他愛干凈,人們開玩笑說他每天都進行全身刮毛——除了頭部和上嘴唇之外。他具有女性化的面龐,但并不具備女性的溫柔,“刻薄的比爾斯”“棕發(fā)流氓”“狂笑惡魔”“舊金山最邪惡的人”——這些都是他的綽號。
在40年的記者生涯中,他把世間的一切都里里外外罵了個夠——
關于一位女歌手:“她的歌聲像一只被燒焦的貓的慘叫。”
關于初試啼聲的作家:“聽好了,你們這些大大小小、滿嘴屁話的文學流氓,我盯上你們了?!?/p>
關于一位嫖娼被逮的教育人員:“他一定會改邪歸正的,因為沒有哪個要臉的妓女會跟教委的人睡覺?!?/p>
關于記者同行:“寧愿和舊金山的公驢做朋友,也不要和舊金山的記者做朋友。至少驢不會低三下四去舔主人的腳?!?/p>
關于群眾:“群眾就是蠢貨,還好耍流氓。接受了一丁點教育,根本不懂政治和歷史,也沒有清晰的邏輯,既褊狹又自私?!?/p>
關于加利福尼亞的首府:“如果廢話是黑色的,薩克拉門托中午就得點燈?!?/p>
關于集體主義:“文明的詛咒就是組織成為行動中心,個人淹沒在集體中。”
關于選舉制:“寧可殺人,也別投票?!?/p>
關于國慶節(jié):“它每年一度展現(xiàn)國民的白癡程度?!?/p>
他最感興趣的話題是死亡。他喜歡在小說中殺父殺母,還專門寫了《殺父弒母俱樂部》的系列小說;他癡迷于報道殺人案,筆調冷靜而愈加令人毛骨悚然。他也癡迷于自殺,認為自殺是一種藝術,并手把手地教育讀者:“剃刀很好用,但必須知道氣管在什么地方?!薄安唤ㄗh使用手槍,動靜太大會吵醒孩子。如果非得用手槍的話,要把槍口塞進嘴里減少噪音,然后連發(fā)五槍。”他反對獵槍,因為獵槍太長,“必須用腳趾頭開火,容易踩滑了”。他呼吁“一旦決定自殺,就趕緊行動”——特別建議政治家們在這方面要從諫如流。
在婚姻與家庭的話題上,比爾斯的尖刻達到了頂點。他在《魔鬼詞典》中對愛情的定義是:“一種暫時性的神經病,可以通過結婚來治愈?!被橐鰟t被定義為:“一種社會團體,由男主人、女主人和兩個奴隸組成:加起來一共兩個人?!彼f:“結了婚的人都參與了一場不光彩的共謀。他們隱藏起自己的傷口,告訴自己一切都好。他們給地獄起了個很好的名字(婚姻),但私底下由于鎖鏈的重壓而煩躁、呻吟?!睂τ诤⒆铀膊环胚^:“家里有嬰兒是很好的,可以讓人心靈平靜,因為當你心情不好時,可以使勁兒掐他們來發(fā)泄,他們也不會揭發(fā)你?!薄案改富税胼呑訛閮号斉`,到頭來兒女還瞧不起他們。”
從29歲結婚那天起,比爾斯就開始努力證明自己的觀點,把生活搞得一團糟。
他的妻子莫莉是個富有的工程師的女兒,長相迷人,性格活潑,而且還會彈鋼琴。她大概是不讀報的,不然的話,她一定能在結婚前看到比爾斯對婚姻的態(tài)度,從而三思而后行;或者留意到某位女記者在她結婚當天發(fā)出的祝福:“祝愿她能早日從婚姻的煉獄中脫離,進入寡居的天堂?!北葼査惯@樣總結自己婚后的變化:“妻子希望丈夫能夠始終保持蜜月期時的樣子……事實是,她的‘愛人在新婚之夜就死了,第二天早上怎么也搶救不過來。于是‘丈夫出現(xiàn)了,他根本記不起求愛時說的傻話和做的傻事。”
夫妻關系本來就不好處理,莫莉又讓媽媽和弟弟住進自己家里,比爾斯諷刺他們是“三位一體”??茖W家已經發(fā)現(xiàn),姑爺一般不太喜歡丈母娘:比爾斯先是從舊金山搬家到倫敦,然后到巴黎,回到美國后從舊金山搬到圣拉斐爾,但丈母娘始終跟亞哈船長似的追殺著比爾斯這頭大白鯨。眼不見心不煩的他越來越少回家,像旅行推銷員一樣住在外面的小旅館中,除了寫作就是喝酒,過著“把蠟燭兩頭和中間都點燃”的生活。
他和莫莉育有兩兒一女。在孩子成長的過程中,他自然是狗吃麩子——不見面。即使偶爾回家一次,也是呼呼大睡,晚上才醒來。他說孩子們只要干凈 (他有潔癖)并且安靜(他需要工作),他就對他們很滿意。而孩子們對于不常照面的父親則是充滿了尊敬和崇拜,尤其是兩個兒子,學他走路時的軍人氣質,也和他一樣臟話連篇。
比爾斯和其他大男子主義的人一樣,既不關心自己的妻子,也不許別人來關心她。一次回家時,他在手套里發(fā)現(xiàn)了某位“丹麥紳士”寫給莫莉的一封求愛信,于是大發(fā)雷霆。不管莫莉怎么向他保證他倆之間什么事都沒有,比爾斯都拒絕聽——莫莉居然保留著那封信而沒有把它撕掉,這本身就是對他這位丈夫的侮辱。在莫莉的哀求聲中,他永遠離開了家,盡管莫莉和“丹麥紳士”斷絕了來往,比爾斯還是一直拒絕跟她和解。為一封信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有經驗的人也許會默然而笑,心領神會:比爾斯應該是一直想找借口和莫莉分手,這封信就起到了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的作用。
他有意無意地破壞家庭,使兩個兒子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大兒子戴伊想早早輟學,學父親的樣子進軍記者這一行業(yè),比爾斯堅決不許,因為他痛恨自己的職業(yè)。父子因而大吵一架,兒子離家出走,后來和最好的朋友為一個女孩兒爭風吃醋,在槍殺對方之后自盡,年僅16歲。二兒子雷伊和比爾斯一樣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最后骨瘦如柴, 26歲就去世了。比爾斯雖然嘴硬,但心畢竟不是鐵打的,兒子的死對他打擊很大,尤其在雷伊去世之后,他沒幾天工夫就白了頭發(fā)。
等他過了50歲,便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一生是失敗之作。他的家庭生活不幸福,工作也沒有給他多大的安慰:他瞧不起自己的報紙文章。誠然,他出版過幾本書,但銷量和評論都很有限。買書的人大多是他的仇敵——為的是不讓更多的讀者讀到比爾斯罵他們的文字;也有人潛入圖書館把他罵人的地方撕掉。有人告訴他,他的書不吸引讀者是因為沒有愛情,沒有漂亮女孩兒。
“我只是在等待——但除了生命的終結,我也不知道等待什么。”他這樣總結人過中年后的生活。他幾乎從不笑,即使微笑也是他特有的那種冷笑,讓人看了哆嗦。在破舊的旅館中,他和一只松鼠、兩只金絲雀住在一起,常常因為哮喘發(fā)作半夜醒來,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費力地喘著氣,同時忍受著頭痛頭暈的折磨……
他就這樣在形形色色的旅館中度過一個個孤獨的夜晚,直到最后莫名其妙地消失。比起追尋他最后的蹤跡,更有意義的是追溯他個性的生成:是什么造成了他這樣尖酸刻薄的性格,并且致力于毀掉自己和周圍人的生活?
是戰(zhàn)爭經歷嗎?
比爾斯19歲就懷著高尚的愛國情懷參加了美國內戰(zhàn)的北方軍。同時代的大作家中,只有比爾斯一人積極主動地服兵役,他是鎮(zhèn)上第二個報名的人。除了逃到密西西比河的馬克·吐溫之外,威廉·豪威爾斯憑關系成為美國駐威尼斯大使,亨利·詹姆斯則因一種“不明確的疾病”得以逃脫兵役,去了哈佛法學院。比爾斯后來提到這兩人時,總稱他們是“豪威爾斯小姐”和“詹姆斯小姐”。他一生都對豪威爾斯不懷好感,當豪威爾斯稱他是美國三位最偉大的作家之一時,他回答:“想必豪威爾斯是另外兩位?!?/p>
多年之后,他對戰(zhàn)爭有了更清醒的認識,憤恨地寫道:“知道了真相之后,何來原諒?”不管南北戰(zhàn)爭是不是他所說的政客們玩弄選民的游戲,那都是一場令人“耳目一新”的戰(zhàn)爭。這場世界史上第一次現(xiàn)代戰(zhàn)爭殺死了百分之二的美國人。后來成為總統(tǒng)的格蘭特將軍毫不掩飾自己的策略是和南方打消耗戰(zhàn)——反正北方人更多。就像反戰(zhàn)電影《愛與死》中某位將軍所說的:“我們盡可能多地殺敵人,敵人盡可能多地殺我們。誰殺得多誰就贏了。”
美國內戰(zhàn)給后世留下這句話:“戰(zhàn)爭即是地獄?!迸f式的排兵布陣遇上新式武器,制造出的自然是人間地獄,而比爾斯作為撒旦的朋友、地獄的??停谧骷抑凶钣匈Y格描述地獄的模樣:在一個山谷中躺滿了或死或傷的北方軍,大火過后,燒出一層及踝的骨灰;死人的嘴唇往往蓋不住牙齒,露齒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到了晚上休戰(zhàn)的時間,成千上萬的傷病員在冷風中呻吟哀嚎,在冬天干凈的星空下聽起來尤其清晰。
比爾斯作戰(zhàn)英勇,從不后退,上校稱贊他富有騎士風度。他從戰(zhàn)場上拖回過兩個受重傷的戰(zhàn)友,一個在救回后不久就死了;另一個是他同鄉(xiāng),最后活了下來,有幸見證了比爾斯的另一面:“比爾斯在我中彈之后哭得像個姑娘?!鄙霞壊还苁勘鴤兊目棺h——比爾斯不合群——把他從下士提到中尉,還進入了上校的參謀部。
令比爾斯感到驚訝的是,戰(zhàn)爭總是先殺死最優(yōu)秀的士兵——這是與冷兵器時代不同的一點。他在每次戰(zhàn)役之后都能幸存下來,這幾乎讓他內心有愧。不過,在戰(zhàn)爭進行到第四個年頭的時候,他就沒必要內疚了。一顆狙擊手的子彈擊中他左邊的太陽穴。雖然他在傷好之后堅持留在部隊,但因為后遺癥不能參加戰(zhàn)斗。
內戰(zhàn)給他留下了頭痛頭暈的毛病,還有一顆厭世甚至恨世的心——像很多經歷過戰(zhàn)爭的人一樣,幸存反而成了沉重的負擔和罪過,他適應不了自己生存下來這一事實。戰(zhàn)爭結束時他才22歲,他說他生命的一部分已經在戰(zhàn)爭中死去了。哪一部分?其中肯定有對國家的愛和對政治家的信賴。他后來執(zhí)迷于描繪死亡的可怕場面,肯定與他的戰(zhàn)爭經歷有關,但能否把他那種冷眼看世界的態(tài)度完全歸因于戰(zhàn)爭?
恐怕不能,因為他在參軍之前就是個悲觀的孩子了。戰(zhàn)爭只是印證了他的觀點,加強了他的某些印象?;蛟S我們應該把性格的源頭追溯到他的童年。
比爾斯出生在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家庭。他的父親名叫馬可·奧勒留·比爾斯,跟那個寫《沉思錄》的皇帝同名。父親什么雜活兒都干過,他不擅長賺錢,但有一份不少的藏書,比爾斯曾說:“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來自父親的書?!倍鴮τ谀赣H,比爾斯則完全沒有好感,原因是當他問她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圣誕老人時,她說有,而后來他發(fā)現(xiàn)根本不存在圣誕老人。因為這么件小事就恨上母親,那么為一封信和妻子分手也就不足為怪了——他大概從來都沒有長大。
這種對細枝末節(jié)的斤斤計較可能隱藏了更深的心理創(chuàng)傷。阿德勒曾在《自卑與超越》中討論過出生次序對性格的重要影響,并指出在一群孩子中,長子和最小的孩子最容易成為問題兒童,后者往往因受到父母的過分寵溺而變壞。比爾斯作為十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并不符合阿德勒所描述的情況:輪到養(yǎng)育他的時候,父母的精力似乎已經用光了。從他后來寫的“父母的愛是有限的”這點來看,恐怕分給他的份額不多?;蛟S正是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小時候的比爾斯才故意不走尋常路,村里人都知道他從小就“古怪”“不同”。缺少關注的孩子往往搞不清自己存在的價值。比爾斯10歲左右時經常到墓地里轉悠,并從一個夭折孩子的墓碑上抄下了這樣的墓志銘(抄本保留至今):“她嘗了嘗生命的苦酒/拒絕把它一飲而盡/反而把小腦袋扭到一邊/充滿厭惡地棄世而去?!比蘸?,他在《魔鬼詞典》中這樣定義“出生”:“最初和最可怕的災難?!彼凸畔ED悲劇作家索??死账箲延型瑯拥挠^點:一個人最好不要出生,一旦出生了,求其次,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自行了結生命很可能正是比爾斯的選擇,這是比爾斯在失蹤前常常談到的話題:他要爬到某個人跡罕至的山洞里等死。他雖然從不服輸、從不服軟,但未必真的像表面那樣自信,否則怎么會如此癡迷于毀掉自己,甚至寧肯不要來到這個世上?
比爾斯生不得志,但時間的流逝最終給予他的作品以公正的評價。如果他不曾出生,那么這個世界上將不存在《鷹溪橋上的一件事》《我眼中的夏洛戰(zhàn)役》以及《魔鬼詞典》?!耳椣獦蛏系囊患隆繁环Q作“最完美的短篇小說”,是美國語文教材的必選之作?!段已壑械南穆鍛?zhàn)役》是戰(zhàn)爭回憶錄中的經典,風格生動、冷靜、駭人。還有那部非主流的詞典——《魔鬼詞典》,充滿了令人捧腹的定義和雋語。比如:“熟人:這么一類人,我們熟悉到可以向他們借錢,但還沒熟悉到借錢給他們”;“擁護者:尚未得到想要的所有東西的追隨者”;“同盟:國際政治中兩個小偷的聯(lián)盟。這兩個賊把手深深地插在對方的口袋里,因而沒法單獨去偷竊第三者”……
如果他不曾出生,世界上也將少一個剛正、純潔的靈魂。盡管戰(zhàn)爭給他留下了頭暈的后遺癥,但當政府要給他補助時,他固執(zhí)地予以拒絕,因為他認為受國家雇傭去殺人是件不道德的事情。類似的,當只手遮天的鐵路大王亨廷頓收買國會議員,試圖將公司私債轉為國債時,比爾斯有勇氣站出來,憑一己之力把亨廷頓罵得狗血淋頭,逼得亨廷頓在國會大廈的臺階上攔住他,讓他開個價:“每個人都有價?!北葼査姑镆暤負u搖頭:“我的價是7500萬美元。你愿意付款的話,可以轉交給我的朋友——美國財政部長?!彪m然比爾斯冷酷乃至無情,卻是個干干凈凈的人。
他曾把自己描述成“一個專事罵人的家伙,用諷刺的歌聲譏諷愚蠢的人”。他這樣向讀者呼吁:“要記住,把所有人都當作敵人來尊重,直到發(fā)現(xiàn)他是個值得喜愛的朋友。要學會喜歡那些令人痛苦的真相。最重要的是,努力去看清事物本來的樣子,而不是去想象它們應有的模樣。”
他一生最討厭狗,它太奴性;也不喜歡貓,它太主流。他最喜歡毒蛇和蜥蜴。其實他也很像蜥蜴,雖然冷血但心腸還不錯——不管他最后是去了墨西哥還是消失在大峽谷中,這兩個地方都很適合蜥蜴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