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瑩系國務院原副總理耿飚的長女。在她的記憶中,父親只走過一次后門。父親說:“我求你件事,這些戰(zhàn)士剛當兵時就來照顧我,雖然這是部隊安排他們的任務,但是兩年過去了,他們要復員,家里比較困難,你能不能幫他們找個工作,爸爸拜托你了?!?/p>
耿瑩說:“我父親是文武雙全的將帥之才。”曾有一位北大學者說:“耿飚是上山能打獵,下水能摸魚,出門能談判,回家能做飯的人物。放到古代,就是趙子龍、秦叔寶。”圖為耿飚
每當春節(jié),走后門送禮的就多了起來,耿瑩說,在他父親為官的那個年代,往他們家送禮的幾乎很少很少,即便有,父親也都會婉言謝絕。不過,耿飚在晚年生病住院期間卻自己走起了“后門”。
當時有一個班的戰(zhàn)士,負責輪流照顧耿飚。兩年的時間,戰(zhàn)士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耿飚的身體上面。臨近春節(jié)的前幾天,耿瑩去醫(yī)院看望父親,父親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她,她一看就笑了。文件夾里有一張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借條”兩字,下面寫著:我需要人民幣叁萬元整。借款人:耿飚。耿瑩離開醫(yī)院的時候,父親再三約定下次來時務必帶過來。
耿瑩心里琢磨,父親要這三萬元到底有何用呢?想明白后,她在禮品店里買了一沓紅包,一起裝在信封里。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天,耿瑩專程到醫(yī)院給父親送錢。
耿瑩對父親說:“爸,我知道你要錢干什么用,你看我猜得對不對?”父親看見信封里的紅包,說了兩個字:“對頭?!睉{著多年來對父親的了解,她知道快過年了,他要按中國的傳統(tǒng)給遠離家鄉(xiāng)的戰(zhàn)士們發(fā)紅包,表示一點心意。
年后,耿瑩再次看望父親的時候,父親說有事要和她商量。父親說:“我求你件事,這些戰(zhàn)士剛當兵時就來照顧我,雖然這是部隊安排他們的任務,但是兩年過去了,他們要復員,家里比較困難,你能不能幫他們找個工作,爸爸拜托你了?!惫摵懿唤猓骸澳陬I導崗位這么多年,給誰說一聲,不能給他們把復員工作安排好了?”耿飚說:“孩子,你不知道,我如果要用自己的權力辦事,那事必須是公事。而這是我自己的私事,有困難我要自己解決,爸爸只能求你幫忙?!?/p>
這是父親這輩子唯一一次走后門求人幫忙,而求的對象卻是自己的女兒,為的是幾個默默無聞的小戰(zhàn)士。
“我們家的規(guī)矩是,敢于說真話。父親在我眼中,他始終忠于黨,忠于國家?!惫撜f。
抗美援朝時,耿飚原來所在的十九兵團,也參加了中國人民志愿軍的行列。出于對朝鮮戰(zhàn)局的關切和對戰(zhàn)友們的關心,同時也是為了外交工作的需要,耿飚雖然身在瑞典,但十分關心抗美援朝的情況。
1952年1月,美國為了挽救在朝鮮戰(zhàn)場上的失敗發(fā)動了細菌戰(zhàn),耿飚得知情況后,組織使館人員向各界人士揭露美國的罪行,但很多人都不相信美國這個民主國家,能干出違反國際公法的事。
耿飚就去找了瑞典一個很有名的女生物學家,跟她談這個事情。她開始不相信,后來親自到朝鮮去了一次才信了。等到檢測的報告和調查的報告一出來,西方國家的報刊就登了。耿瑩說:“我父親是搞外交的,他知道西方人對輿論的認同和輿論的力量,所以他才這樣做。這件事情對當時的朝鮮戰(zhàn)爭影響很大,西方人說中國的這個老土還真厲害,還懂得這一套?!?/p>
1969年5月,耿飚飛赴地拉那,出任中華人民共和國駐阿爾巴尼亞大使。漸漸地,他發(fā)現中國對阿爾巴尼亞的經濟與軍事援助“有求必允”,但實際效果并不好。這種情況,引起了耿飚深深的痛楚和反思。他認為,像這樣“有求必允”的援助,加重了我國的經濟困難;對阿爾巴尼亞來說無助于他們的經濟建設。在當時國內極“左”思潮泛濫的情況下,誰敢說“歐洲社會主義明燈”的“壞話”。
經過反復激烈的思想斗爭,耿飚給當時外交部主管歐洲事務的副部長喬冠華寫了一封長信,如實地向國內反映真實情況,并直言不諱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喬冠華將他的信轉報中央。后來耿飚回國,李先念說:“耿飚,你膽子真不?。∧闶堑谝粋€提出這種意見的人?!泵珴蓶|看了耿飚的信后,大加稱贊說:“耿飚敢說真話,反映真實情況,是個好大使?!?/p>
耿飚所提意見,最終被中央采納,中國援外工作的一些既定策略也隨之有所改變。
耿飚剛正不阿的品質,從小在耿瑩的心里播種下正直的種子,談起現在的反腐工作,耿瑩也有自己的許多認識。她表示,在當下反腐大環(huán)境下,官員不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要懂得擔當要有所作為。
“父親對我們的教育是身教多于言教,這是我一生的體會。而且他的教育方法很有意思,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創(chuàng)新?!惫撔χf。
耿瑩上中學那會兒,喜歡畫油畫,她就下決心要自己買一套油畫箱,最終攢了一年的零花錢買了一套最小的油畫箱。
在父親回國述職的時候,看到屋內有幅油畫,問:“這是從哪弄的畫?。俊惫摲浅5靡猓骸拔耶嫷??!备赣H拿起畫看了看:“畫畫要有工具的吧?”耿瑩馬上從床下把油畫箱拿出來給父親看,沒想到父親一腳把油畫箱踩扁,轉身就走了。耿瑩本以為會得到父親的一番表揚,沒承想卻連畫畫的工具也被毀了,特別地心疼。
還沒等耿瑩哭完,父親回來了。她看到父親腋下夾了一卷宣紙,鋪在桌上,接著拿出墨、硯臺、毛筆。父親說:“來,爸教你畫,畫國畫?!?/p>
父親拿起毛筆來,畫了一只絨絨雞(剛孵出的小雞),讓耿瑩照著他的畫。父親還說:“中國人要先學自己的藝術?!?/p>
耿瑩問父親為什么中國人不能畫油畫,父親說:“我沒說中國人不能畫油畫,中國五千年的文化歷史,作為中國人,要先了解自己的文化,爸爸不要求你精,但是都要懂,等你長大了,假如你到國外去,了解當地的文化,知道其中的優(yōu)和劣,它優(yōu)的地方,你會主動地吸收,糅在自己的文化里面;劣的文化,你會對它嗤之以鼻,不加吸收,以免浪費時間,這就是爸爸的初衷?!薄案赣H講的這個道理我現在非常地認可,意思是我是中國人,就要先學好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老祖宗留下的文化寶庫不應該被忽視被遺棄。父親的教育理念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的一生?!惫摶貞浾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