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蕾

被父親逼上這一行

儲金霞愛美，年過七旬的她看上去依然時尚靚麗：灰色蕾絲帽子，藍(lán)黃兩色絲巾，橢圓的掛墜，三角大耳墜……就連她那十根涂了閃光指甲油的纖細(xì)手指，也很難看出職業(yè)特征。儲金霞隨中國科協(xié)“中國敦煌古代科學(xué)技術(shù)展覽會”代表團(tuán)赴臺灣時，有位臺灣觀眾好奇地問她：“小姐，你是從事什么藝術(shù)的？繡花？”儲金霞笑著說：“我打鐵！”對方大吃一驚，搖頭道：“你的手實(shí)在不像！”

看起來是不像，可摸一摸，你就發(fā)現(xiàn)了不同：這雙手鐵鉗一樣有力，手心和指肚布滿老繭，握上一下，讓你呲牙咧嘴疼半天！

由于對身體條件的要求，鐵畫300多年的歷史，是由男人敲成的。儲金霞是鐵畫史上第一個女傳人。

這得從儲金霞的父親儲炎慶說起。在20世紀(jì)50年代的蕪湖，儲炎慶是唯一會制作鐵畫的藝匠，他心里時時惦記著這門古老技藝的傳承。只有兩個女兒的他，最終把主意打到了大女兒儲金霞身上。

當(dāng)年15歲的儲金霞本來酷愛黃梅戲，但拗不過父親，儲金霞只好放棄自己的夢想，拿起了鐵錘、鐵剪，沒想到，這一拿就是五六十年，還成為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師中唯一的安徽女性。如今她再憶起父親的“霸道”，無比感激：“父親的眼光是很準(zhǔn)的，他知道我屬于這一行。沒有父親，就沒有我的今天。”

給鐵鍛出跳脫的靈魂

常言說，“天下行業(yè)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眱鹣紝W(xué)藝時無論怎么小心，總不免被鐵劃破手、砸傷腳?！按蜩F時鐵花會濺到衣服里、膠鞋里，當(dāng)時疼得直蹦。晚上睡覺脫衣服時，皮肉連著衣服被撕下來，那是鉆心地疼啊！”

隨著鐵花飛濺、傷痕累積，儲金霞的鐵畫技藝得到迅速進(jìn)步，烏黑的生鐵在她手中漸漸生出跳脫的靈魂。她的花鳥、人物制作技藝功底深厚，畫面層次感豐富，人物刻畫傳神。初看墨色淋漓，具有國畫的神韻；細(xì)看飛絲走線，鐵骨錚錚，錘痕斑斑，具有雕塑般的立體美。

其中，《雞趣》就是一幅有代表性的精品。作品中公雞的羽毛和絲瓜藤蔓運(yùn)用了儲金霞獨(dú)創(chuàng)的、難度極高的淬火工藝，讓黑色的鐵變得多彩多姿，畫面更加生動、有層次感。畫中公雞回望著絲瓜藤蔓上的天牛，悠閑神氣的韻味非常到位。這幅作品后來被中國國家博物館收藏。

掛帥修復(fù)“迎客松”

2002年，儲金霞接到一個重要任務(wù)——修復(fù)人民大會堂的“迎客松”，而這幅傳世名作正出自其父儲炎慶之手。

儲金霞說，每根松針都是有“神”的，“迎客松”的“神”就來自松干、松枝和數(shù)不清的松針?！斑@個小松針在畫家手中可能只需要輕輕一筆，在我們這里，幾錘都不一定行。我們講究錘錘不相同，錘錘見功夫。一個樹冠就要幾萬根松針，全靠手工一錘一錘地敲，半天下來，我吃飯時連筷子都拿不動?！蹦切┤兆樱瑑鹣嫉纳窠?jīng)始終繃得緊緊的，生怕出一點(diǎn)差錯?！拔矣X得是用我的‘心在修復(fù)?！?/p>

25天后，“迎客松”修復(fù)完畢，專家給了12字評價：“修舊如舊，原汁原味，耳目一新?！眱鹣寄穷w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站在修復(fù)好的“迎客松”前，儲金霞感覺和父親進(jìn)行了一次平等的藝術(shù)對話，他們的心更加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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