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艾
第一次見到馬丁·路德·金時,科雷塔·斯科特非常失望,他個子矮小,相貌平平,看上去沒有一點吸引力。朋友瑪麗介紹說他是個牧師。而牧師留給她的印象,大多胸襟偏狹,神圣不可侵犯的樣子,完全是披著黑色長袍裝出來的。
礙于兩人共同的朋友瑪麗的面子,她答應(yīng)和他一起吃午飯。她在波士頓的新英格蘭音樂學(xué)院鉆研音樂表演藝術(shù),他在波士頓大學(xué)攻讀神學(xué)博士,他們都是來自美國南方的黑人。23歲的馬丁有著清晰的人生規(guī)劃,他想盡快結(jié)婚。
從汽車上跳下來,馬丁一眼看到了站在音樂學(xué)院門口臺階上的科雷塔,她頭上系著圍巾,淺藍色上衣的紐扣緊緊扣著。透過蒙蒙細雨,他看到了她眼睛里設(shè)起的防線。馬丁并不在意,他有足夠的自信。他天資聰穎,幼年就能背誦《圣經(jīng)》里的許多章節(jié),曾是神學(xué)院的“最優(yōu)學(xué)生”,而他早在少年時代就立志要為種族平等貢獻力量。
僅僅幾分鐘的交流,科雷塔的眼神就由冰冷轉(zhuǎn)為熱情?!八莨鉄òl(fā),血氣方剛,談吐誠懇,品行端正,善于把人吸引到他的周圍,他是一個不平常的人?!彼l(fā)出的魅力讓她忘記了他的外貌。
“我想找的妻子的標(biāo)準(zhǔn),你都具備,無論品德、智力、個性、美麗。”送她回音樂學(xué)院的路上,他說。她有些慌亂:“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說這些話,你還不了解我?!彪m然緊張,但看得出,他是認真的。他們都有黝黑的膚色,嘗過種族隔離的滋味,對種族平等有著強烈的愿望。父母讓他們受完全的教育,就是期待有朝一日能改變命運。
“我不要沒有共同的思想感情的妻子?!彼嬲\又富于激情,讓她不由心動。然而理智告訴她,她的受教育機會來之不易,前途大于一切,她決心建一道防御墻,以免被卷入愛的漩渦。
馬丁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帶她參加舞會,聽音樂會,充分展現(xiàn)了他在黑人青年中的風(fēng)采;他提倡關(guān)心地球上的一切,提倡善行和美德,哪怕是對敵人;他在教堂布道,她坐在底下聆聽,熱情洋溢的講話讓人們深受鼓舞。聽到會眾中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時,她心潮澎湃,為他驕傲。
“他同那些刻板老一套的牧師不一樣”,科雷塔不知不覺認可了馬丁。雖然出身中產(chǎn)階級黑人家庭,但他謙虛努力,關(guān)心和同情貧苦黑人,沒有絲毫優(yōu)越感。科雷塔越來越覺得,和馬丁在一起,生活充滿陽光和希望。
幾個月后,她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主修課程由熱愛的表演藝術(shù)改為音樂教學(xué)。這樣,不論將來跟隨馬丁到哪里,她都可以教音樂,不必在意有沒有足夠大的舞臺。圣潔的愛情、共同的獻身精神,把他們緊緊系在一起。1953年6月,馬丁和科雷塔舉行了婚禮。
我真快樂,同你在一起,在這一歷史時刻!
婚后,兩人返回波士頓。為了取得音樂教育的文憑,科雷塔繼續(xù)繁重的課程,學(xué)習(xí)多種樂器。馬丁除了學(xué)習(xí)和研究外,還常到教堂去布道,這個了不起的年輕人逐漸為人所知。
1954年,馬丁正式成為蒙哥馬利一所教堂的牧師,科雷塔放棄音樂夢想,做了他的秘書。馬丁改革教會管理制度,走訪教友,成立委員會,為黑人傳遞信心、勇氣和博大的愛??评姿t用精深的專業(yè)知識,辦了整個蒙哥馬利最優(yōu)秀的教堂唱詩班。
為了反對種族隔離制度,馬丁到處呼吁奔走,阻力可想而知??评姿冀K和他站在一起,做他最堅定的支持者。而孩子的到來讓他忘記了疲憊,更加感受到家庭帶來的幸福。
隨著馬丁在黑人中的威望越來越高,他被推選為領(lǐng)導(dǎo)者。借著警察以違反公共汽車座位隔離條令為由逮捕了黑人婦女羅莎·帕克斯的機會,馬丁發(fā)起大規(guī)模抵抗運動,號召黑人抵制不平等的公共法。然而與此同時,他也成為攻擊和報復(fù)的目標(biāo)。
電話威脅從不間斷,生活極不安寧,甚至家中還曾被扔進炸彈。盡管如此,科雷塔仍然跟隨馬丁積極投身民權(quán)運動,組織了多場“自由音樂會”,為馬丁的活動籌集經(jīng)費。她由衷地對他說:“我真快樂,同你在一起,在這一歷史時刻!”她熾熱的愛像千萬團火,讓他在低沉、倦怠、力量枯竭時,重新燃燒起激情和勇氣。
長達一年的抵制運動以白人妥協(xié)告終,公共汽車上廢除了種族隔離措施。27歲的馬丁成為年輕的民權(quán)運動領(lǐng)袖,他和科雷塔的幸?;橐鲆脖灰暈榈浞?,廣為流傳。
然而相繼有黑人教堂遭到轟炸,在一次運動中,馬丁遭到襲擊住進了醫(yī)院。當(dāng)科雷塔在醫(yī)院的辦公室為他處理數(shù)千件電報、信函時,馬丁的目光聚焦在了另外一位女子身上。
令馬丁一見傾心的,是22歲的醫(yī)生露西。她美麗、善良、博學(xué),又有著強烈的種族平等精神;雖是白人,但她反對種族歧視,在貧民窟做過3年義工;她大段大段背誦馬丁的演講詞,馬丁的正義和崇高讓她崇拜不已。
馬丁出院后,露西受邀與他一起工作,她越是無私,他越是愧疚于不能給她婚姻。為了不讓馬丁為難,露西悄悄離開了??评姿s注意到,馬丁沉浸在思念里日漸消瘦。她幫他找回了露西。既然得不到相等的愛,她寧愿自己愛得多一些。
在科雷塔和露西的鼓勵與幫助下,繼續(xù)領(lǐng)導(dǎo)民權(quán)運動之余,馬丁先后完成《闊步走向自由》和《我們?yōu)楹尾荒艿却穬刹空痼@世界的著作。1963年,他在20萬人的集會上作了《我有一個夢想》的演講,整個演講過程中,科雷塔堅毅地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面對一切,包括隨時可能射來的子彈。
馬丁的聲音傳遍了全世界,1964年,他被授予諾貝爾和平獎。而此時,科雷塔被查出患有心臟病,她對露西說:“如果有一天我先離開了,請你照顧他?!?/p>
可先離開的,竟是馬丁。1968年4月4日下午,準(zhǔn)備會議材料的馬丁正在田納西州孟菲斯市下榻的旅館陽臺上,一顆子彈擊中了他,年僅39歲。
“如果有一天,你們發(fā)現(xiàn)我手足伸開躺在地上死了,你們不要用任何暴力行為進行報復(fù),我要求你們繼續(xù)用高貴的品德和嚴格的紀律進行斗爭?!瘪R丁遇刺后第四天,科雷塔帶著孩子們出現(xiàn)在示威游行的隊伍中,那原本是馬丁計劃率領(lǐng)的。面對憤怒和悲痛的民眾,她大聲呼吁:“拒絕暴力!”“我會牢記愛人的遺愿,并為此奮斗!”
科雷塔獨自撫養(yǎng)四個兒女,變得沉默而堅強,并決心做馬丁的“圓夢人”。在她的努力下,以馬丁姓氏命名的“金中心”建立起來了;“馬丁中心博物館”成立了;歷經(jīng)18年奔走游說,馬丁·路德·金全國紀念日確立,馬丁成為繼華盛頓和林肯之后,第三個生日成為美國假日的人。他追求自由、平等、和平的一生,因為她,而延續(xù),而不朽。
愛著一位領(lǐng)袖,她也成了一位領(lǐng)袖。循著愛的道路,科雷塔成長為“民權(quán)運動第一夫人”,贏得了民眾的愛戴,老布什總統(tǒng)贊揚她:“因為金夫人的存在而使得世界變得更加和睦?!?/p>
2006年1月31日,她因中風(fēng)和心臟病去世。一顆堅若磐石的心,終在時間無涯的荒草里,嬗變成一顆溫潤的珍珠。用力愛過,人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