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

凡卡把那張寫滿字的紙折成四折，裝進一個信封里，那個信封是前一天晚上花一個戈比買的。他想了一想，蘸一蘸墨水，寫上地址：

“鄉(xiāng)下 爺爺收”

然后他抓抓腦袋，再想一想，添上幾個字：

“康司坦丁·瑪卡里奇”

他很滿意沒人打攪他寫信，就戴上帽子，連破皮襖都沒披，只穿著襯衫，跑到街上去了……前一天晚上他問過肉店的伙計，伙計告訴他，信應該丟在郵筒里，從那兒用郵車分送到各地去。郵車上還套著三匹馬，響著鈴鐺，坐著醉醺醺的郵差。凡卡跑到第一個郵筒那兒，把他那寶貴的信塞了進去。

（節(jié)選自契訶夫《凡卡》）

評析

看到這個信封的人，尤其是聯(lián)系前后的描寫，沒有不揪心的。

寫地址前，“折”“裝”“想”“蘸”和“寫”這五個動作，沒有一個不寄托著小凡卡的心愿。他用一雙小手把先前描述的所有苦難、委屈和希望都裝進了信封里。寫上地址后，只一個細節(jié)就寫出了他的急切——“只穿著襯衫，跑到街上去了……”他事先打聽好在哪兒寄信，怎么送信，然后“跑到第一個郵筒那兒，把他那寶貴的信塞了進去”。我們可以想象，他從此開始了漫長的等待，卻是毫無希望的等待！

凡卡用自己的小手在信封里裝進了希望，又用自己寫的信封使得希望完全破滅，而他自己全然不知，仍沉浸在滿心的希望中。這三個“希望”讓我們對凡卡充滿同情。如果說在這之前的凡卡是在僅存的希望中等待，那么今后這個等待將是無窮盡的心理折磨。我們怎能不為那封信揪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