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寶劍
第一章 狀元有禮
大一新生報到日。
夏蔥蘢戴著太陽鏡,推著拉桿箱,站在入學(xué)新生的隊列里,等待辦理入學(xué)的手續(xù),慵懶的表情讓她看上去更像個排隊登機的游客。
初秋尚未完全驅(qū)趕夏末的熱氣,校園里遍地是人,嬉鬧聲不絕于耳,教學(xué)樓門前熙熙攘攘,夏蔥蘢揉揉太陽穴,被周遭的一切轟炸得神經(jīng)脆弱。
排在前頭的女生個頭很小,鼓囊囊的背包在她的肩上像座山,但她依然靈動,不時扭扭頭、挪挪身,隨著她擺動的節(jié)奏,背包也左右晃蕩,撞得夏蔥蘢一陣陣生痛。
事不過三,第三次被撞后,夏蔥蘢抬手拍拍那女生:“同學(xué),打擾一下,你的背包很重,撞到我胸部很痛,麻煩你把背包往前背,或者放在腳邊,可以嗎?”
女生回頭,敷衍地道了聲抱歉,說:“你稍微挪一挪位置,躲開我的背包不就可以了?”
“我要是躲開你的背包,就等于離隊了,到時候,后面的同學(xué)會以為我插隊?!?/p>
“那就沒辦法了,你只好暫時忍耐一下了。”女生對夏蔥蘢翻了一個白眼,似是為了報復(fù),她猛地轉(zhuǎn)回去,狠狠地用背包撞了夏蔥蘢一下。
呵,很好。
夏蔥蘢朝前張望一眼,排在背包女之前的,是個穿籃球背心的男生。男生沒正行地站著,隨意地將背包扔在腳邊。他身高一米八,側(cè)臉的線條很迷人,膚色被陽光映紅,臂膀不粗,有肌肉,透過寬松的背心,可以看見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滑膩有弧度,觀感很好,觸感當然更好。
背包女不時往前蹭,用臉龐輕輕擦過男生的臂膀。
男生發(fā)現(xiàn)總有人有意無意地蹭上來,忍不住回頭看看隊形,身后的女孩只到他的肩頭,他剛好可以毫無阻礙地看見夏蔥蘢。
夏蔥蘢有著典型的鵝蛋臉,一雙杏眼目光清冷,總給人“生人勿近”的疏離感。她身材纖瘦,在女性中個子偏高,褐色頭發(fā)剛過肩,扎著丸子頭,看著挺清爽。
注意到男生在看自己,夏蔥蘢伸長胳膊,越過背包女的肩,用手替他稍稍整理了衣衫。
男生愣了愣,夏蔥蘢此舉委實叫他摸不著頭腦,他皺皺眉問:“怎么了?”
夏蔥蘢語氣寡淡地說:“就算是男生,穿衣也該嚴實些,都秋天了,還打扮得這么性感,也不知道心疼下自己的豆腐?!?/p>
男生蒙了,也笑了,她這話是幾個意思?是指責(zé)他穿衣不檢點呢,還是心疼他被吃人豆腐?
夏蔥蘢睨了睨背包女,陰狡一笑:“就算是女生,也有色膽包天愛吃豆腐的,嗯?”
背包女唰地一下紅了臉,氣急敗壞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嘖嘖嘖,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既然我是胡說八道,你緊張什么?”
背包女語塞。
夏蔥蘢探頭看看正在忙活的教務(wù)員,乘勝追擊說:“同學(xué),我這人喜歡先禮后兵。男生照顧好自己的豆腐,你照顧好自己的背包,我照顧好我自己,這很公平。當然,如果你只顧吃男生的豆腐,而罔顧對我的傷害,再用你那個大紅花背包撞一下我的胸,那么,我就把你推給教務(wù)員,舉報你行為不當,反正我有證人?!毕氖[蘢指指男生。
男生暗暗好笑,挑事似的問:“你憑什么認為我會充當你的證人?要是我傾向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不會。”
“為什么?”
夏蔥蘢打量了背包女一眼,特自信地說:“因為我比她可愛?!?/p>
“確實。”男生看都不看背包女,直勾勾地看著夏蔥蘢,捧場地點點頭,“你比她更吸引我?!?/p>
他欠欠身,給背包女讓了位置,拎著行李從前頭退到夏蔥蘢的身邊。
夏蔥蘢警惕起來:“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覺得和你在一起好有安全感。”
“就因為我多說一句提醒了你?”
“就因為你把我當成一朵嬌滴滴的、會害羞的花,下回我會多穿點,不再勞煩你為我的豆腐費心,真謝謝了啊?!?/p>
夏蔥蘢覺得,這事呀,到此為止為妙。
排在前頭的人陸續(xù)辦好入學(xué)手續(xù),夏蔥蘢上前,向教務(wù)員報上了姓名和院系、班級。
身后的男生感到意外,湊上前看了看教務(wù)員的《入學(xué)登記表》,對夏蔥蘢說:“你不僅和我同系,還和我是同班同學(xué)?”
夏蔥蘢無奈,聳了聳肩:“好吧,我接受命運的安排?!?/p>
她身后的人沾沾自喜,忽而對大學(xué)生活有了不一樣的期待。他對夏蔥蘢這個女孩挺有好感,曾經(jīng)有過很多人夸他好看,她是唯一一個說他性感的,比夸他還讓他得意。
過去他被各種各樣的女孩、阿姨、大媽占過便宜,和朋友說起,誰都不把這當回事,想著反正他是男生,就不應(yīng)該介意,更悲哀的是,大多數(shù)人認為,遇上這種事,只有女生會吃虧,男生豈有吃虧的道理。
他沒想過,有一天,有人會為他挺身而出保護他,即便他是男生。
夏蔥蘢,他記住她了。
趁二人交談之際,教務(wù)員推了推眼鏡,仔細端詳著夏蔥蘢,她對這個學(xué)生特別感興趣。
“你就是夏蔥蘢?那個以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績?nèi)胱x歷史系的夏蔥蘢?”
“是我,沒錯。”
教務(wù)員兩眼放光:“聽說你從初中到高中一直是班長?我認識你的班主任。”
夏蔥蘢點點頭。
“哈哈哈,夏同學(xué),幫著老師管理班上那么多同學(xué),累嗎?”
“累,但被管更累?!彼?,夏蔥蘢才有興趣當班長,她不要被人管。
教務(wù)員對夏蔥蘢很滿意,看樣子,她沒找錯人:“夏同學(xué),既然你有過多年當班長的經(jīng)驗,要是把你安排到一間比較特別的寢室,應(yīng)該難不倒你吧?”
夏蔥蘢機警起來:“那要看那間寢室具體怎么個特別法。”
“沒事的,該知道的,你以后會知道?!苯虅?wù)員擠擠眼,賊兮兮又笑瞇瞇地說,“我相信你能平衡好各個室友的關(guān)系,要加油哦!”
與教務(wù)員談話期間,夏蔥蘢用余光瞥見,身后的男生好像突然忙碌起來,他從包里拿出了一支馬克筆,好像要寫點什么。
夏蔥蘢無暇顧及,教務(wù)員告訴她,她將入住女生宿舍A413室。
A413室。
夏蔥蘢點點頭,正打算推著拉桿箱離開,卻發(fā)現(xiàn)拉桿箱正面多了一個不屬于她的名字:林淵立。
字體筆跡潦草,兇手顯然是倉促作案,而作案工具是……馬克筆!
夏蔥蘢鎖定犯罪嫌疑人,下意識地看看身后的男生。
他朝她壞笑,非但不顧及受害者的感受,似乎還為此自鳴得意:“夏蔥蘢,我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住在A413室,這對你來說多危險,萬一我是壞人怎么辦?安全起見,我覺得你需要知道我的名字?!?/p>
很好,林淵立。
夏蔥蘢壓下怒火,強迫自己咧開了嘴角,綻放笑容,風(fēng)情萬種地朝某人勾勾食指。
林淵立很好奇,這個頗為霸氣的女孩將會如何發(fā)落,便離開隊列追隨她而去。
“首先,林淵立同學(xué),你在我拉桿箱上寫上你的名字,很容易讓別人以為,這個箱子是我偷來的;其次,你這樣做,破壞了拉桿箱的整潔。眼下你有兩個選擇,要么賠我一個,要么想好怎么善后?!?/p>
“沒問題,我毫不猶豫選擇后者?!绷譁Y立在拉桿箱前蹲下,借助拉桿箱的高度充當掩護,剛好擋住了手,然后從背包里取出了涂改液……
夏蔥蘢往前一看,一切為時晚矣,某人的名字被抹上涂改液后,在拉桿箱上更刺眼了。
“好了,夏同學(xué)?!绷譁Y立起身,朝夏蔥蘢甩了甩涂改液,“我把馬克筆的字跡涂掉了?!?/p>
看出對方有心戲弄,夏蔥蘢反倒沒了脾氣,她可不是那種容易上當?shù)娜恕?/p>
“謝謝你,林同學(xué),你簡直是個知錯能改的天使?!?/p>
“那是。我林淵立,堂堂男子漢,頂天立地。”
“嗯?!毕氖[蘢示意林淵立看看那邊正在辦理入學(xué)手續(xù)的同學(xué),愛莫能助地嘆息一聲:“你現(xiàn)在想回去補辦手續(xù),不知道算不算插隊,不過,你這么頂天立地,應(yīng)該不會干出這種事來?!?/p>
林淵立回頭觀摩了下隊列長度,得意的笑容瞬間凍結(jié)。原來,她把他從隊列里勾出來,是為了要他重新排隊,果然最毒婦人心哪!
也怪他自己,剛剛怎么就這么聽話?!
他咬咬牙,挺起胸膛,雄赳赳地說:“重新排隊就重新排隊,你值得,我樂意,呵。”
某人拎起行李,背過身去,哭喪著臉走到長龍的末端。
夏蔥蘢走到女生宿舍A棟,按例向宿管阿姨出示相關(guān)證明。
宿管阿姨定睛看她一眼:“你住413室?”
“是。”
“那祝你好運,這下四個活寶總算湊齊了?!?/p>
四個活寶……
夏蔥蘢眉毛一挑,趴在窗口前問:“阿姨,413有什么特殊情況嗎?之前聽教務(wù)員說,這是個特別的存在?!?/p>
“是挺特別的?!彼薰馨⒁毯苡猩钜獾匦α诵?,忍不住多看夏蔥蘢兩眼,仿佛她是個不容小覷的角色,“413室住的都是好姑娘,她們只是……我這么說好了,她們每個人都有那么一點必須堅持的原則,人嘛,總有需要堅持的事,這不是很正常嗎。不要怕,要堅強?!?/p>
“……”
從樓外回來的學(xué)生經(jīng)過夏蔥蘢,聽見二人的對話后小聲嘀咕——
“那個女生住413室呢,有好戲看了,你猜她能撐多久?一個學(xué)期?”
“呵,她要能和怪胎同住一個學(xué)期,我跪著喊她女王?!?/p>
“說不定她也是怪胎呢,不然,怎么會被安排在413室,嘖嘖嘖……”
夏蔥蘢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忙揮別宿管阿姨,急步追上去,越是接近交談聲時,她越是放慢腳步,也放輕了呼吸,不愿打擾他人嚼舌根。
不巧,那兩位也同住四樓。
夏蔥蘢默讀著門上的數(shù)字,經(jīng)過她們時,停下了腳步,冷不丁地問:“同學(xué),413室怎么走?”
二人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女生反應(yīng)過來,指指對門:“那就是?!?/p>
二人像遇著跟蹤狂似的,沒等夏蔥蘢道謝,便迅速進了寢室,將夏蔥蘢擋在門外。
她們住414室呢。
夏蔥蘢記住了,興致勃勃地走到對門。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登場,她覺得很有必要給室友一點心理準備,便先叩了叩門,才用鑰匙開門。
413室全員整整齊齊,似乎知道她要來,都在場候著。除了夏蔥蘢是大一新生,其余三人都是大二學(xué)生。
夏蔥蘢輕輕帶上門,飛快地瞄了瞄靠墻的兩組上下鋪,下鋪都被占領(lǐng)了,上鋪還有空余的位置。她也不急,隨意地將行李擱在一邊,背靠著門,直勾勾地打量著屋里的人。
她最先看到的,是一個頭發(fā)短得像剛剛經(jīng)歷了勞改一樣的女孩。女孩持中性打扮,下身穿吊兒郎當?shù)钠贫磁W醒?,上身套松垮垮的衛(wèi)衣,看著很嘻哈。
她正坐在電腦前,電腦屏幕定格在一個游戲畫面,邊沿貼滿卡通貼紙,鼠標墊也很可愛,與走嘻哈風(fēng)的主人形成強烈的反差萌。
其余兩位,一個坐在窗前發(fā)呆,一個躺在上鋪的被窩里發(fā)短信。發(fā)呆的那位很有文藝少女氣質(zhì),看著很憂郁。發(fā)短信的那位分明是有男朋友的人,不然,又怎會一看信息就嘴角上揚。
夏蔥蘢覺得談戀愛的那位氣場很不一樣,她的四周仿佛冒著幸福的氣泡。
這三人,看著挺正常,夏蔥蘢有點失望,她期待著她們可以千奇百怪些。
“你站著不累?”走嘻哈風(fēng)的平頭少女主動打招呼,“我叫李松華,你可以叫我松花蛋。”
夏蔥蘢點點頭,隨意走去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對松花蛋說:“在來的路上,我聽到了各種傳言。傳言,413室比較特別,還說,413室里的人都是怪胎,對面寢室有兩個蠢貨打賭,如果我能在413室撐過一個學(xué)期,她們要跪著喊我女王?!?/p>
“下賭注的,不止對面那兩個蠢貨,你等等。”松花蛋回到游戲世界,與隊友作戰(zhàn)了十分鐘,在游戲人物剩下四分之一血液時,狠絕“自殺”。
在她選擇退出游戲的瞬間,夏蔥蘢分明聽到耳機里傳來陌生人的咒罵——
“哇,居然自殺,坑爹?。 ?/p>
“我要拉黑這種隊友!行徑太惡劣了!”
面對這種場面,松花蛋相當?shù)ǎ坪踉缇土?xí)慣,若無其事地關(guān)掉耳機,打開校園論壇,有一個帖子湊巧在不久前發(fā)布。
……聽說A413室有新成員加入,大家怎么看?
聽說對方來頭不小,文科狀元呢。
評論里,好事者腦洞大開,紛紛猜測文科狀元究竟身懷哪種絕癥。
冬天要吃冰:她會不會得了滿分強迫癥,考試各科不拿它個大滿貫就渾身難受?
性感的秋褲:她可能一不看書就難受,開口閉口都是詩?對,肯定是這樣!
別問我借錢:又或者她每晚都辦深夜學(xué)堂,逼著四周的人陪她發(fā)憤圖強?
X-SuperMan:以上猜測,我都不服。我覺得她書包里肯定每天都放××本書,少一本就原地爆炸,而且筆記本會和書本一樣多,否則也要原地爆炸。
性感的秋褲:管她有什么強迫癥,反正一場激烈的廝殺即將在A413室上演,身為文科狀元,想必她是個矯情又脆弱的人,能有什么戰(zhàn)斗力?我賭怪胎贏。
冬天要吃冰:那我賭文科狀元贏,注意,這是一個充滿同情心的選擇,要是我贏了,12月,你們替我掃雪!
性感的秋褲:呵,那要是我贏了,雙十一你們送我一個女朋友?
夏蔥蘢明白了,A413室每個成員都有奇怪的強迫癥,大概是曾經(jīng)給人造成過困擾,所以學(xué)校才會把她們弄成堆,好讓她們彼此折磨、相愛相殺,如此一來,其他人也能幸免于難?
也正因為如此,大家才會先入為主地認為她夏蔥蘢有強迫癥。
夏蔥蘢搶過松花蛋的鍵盤,飛快地敲字評論——
一,我是A413室新成員;
二,我們A413少女天團集結(jié)完畢、正式成立、今天出道。我們會雙贏,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們所期待的激戰(zhàn)啊,不存在的;
三,我是挺可怕的,但也挺可愛的,不信,對我溫柔點試試?
松花蛋在一旁看著,不禁笑了:“你怎么不嫌棄我們?”
“因為沒有理由?!?/p>
“有。我們有奇奇怪怪的強迫癥。難道你也有?”
“呃……”夏蔥蘢走到靠門的下鋪坐下,床上堆了不少毛絨玩偶,她隨手抱起一只灰色邦尼兔,倒頭躺下,說,“我喜歡半夜上洗手間,這算不算?算的話,松花蛋,我請求你把床位讓給我,或者分我一半,方便我夜間解決內(nèi)需。爬上爬下,很危險的,尤其是在夜里,我不怕摔倒,但我怕痛,我是文科狀元,身子很柔弱,至少貼吧里的同學(xué)這么認為。”
松花蛋愣了愣,眨巴著眼問:“你怎么知道這個床位是我的?”
“因為我有腦子。”
“……”
夏蔥蘢以A413新成員名義,公然在論壇里回復(fù)帖子,態(tài)度似是叫囂又似是撒嬌,博得了不少好感,她以光速躥紅。
大家對她充滿了好奇,紛紛上網(wǎng)搜索“文科狀元夏蔥蘢”,搜索結(jié)果的第一欄,赫然是她接受采訪的視頻。
視頻里,夏蔥蘢慵懶地坐在自家的綠皮沙發(fā)上,打扮隨性卻不失時尚感,看著酷酷的,面對記者的提問金句頻出。
記者問:“文科狀元,你有什么悲慘的經(jīng)歷嗎?”
她回答:“我沒有,別人可能有,你想聽悲慘經(jīng)歷可以看選秀綜藝啊?!?/p>
記者接著問:“為了準備高考,你都付出過怎樣艱辛的努力?必定很刻苦勤勞吧,是不是經(jīng)常熬夜?”
她回答:“這方面我父母付出的努力比較多,他們在創(chuàng)造我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好使的腦子,天知道那晚他們下了多少工夫?!?/p>
記者語塞了一下,又問:“你成績一直這么好,同學(xué)都很崇拜你吧?”
她說:“是,他們都很崇拜我,但不是因為我成績好,是因為我好。”
這段視頻被扒出來的當天,碩都大學(xué)的學(xué)生反復(fù)看了無數(shù)遍。他們總以為夏蔥蘢會是個文藝矯情的弱女子,可能還會有點丑,不料她直爽豪邁又詼諧,穿衣像個時尚博主,長相更是不俗,不經(jīng)意間還流露出一點攻氣。
她的名字就像夏日蔥蘢的千樹萬樹,一棵棵植入他們的心中。
還沒正式開學(xué),夏蔥蘢便成了校園風(fēng)云人物,人人都在談?wù)撍?。而關(guān)于A413室的賭局,僅半天光景,便已壓倒性傾向她。有不少同學(xué)控訴,當上文科狀元還這么討人喜愛,簡直犯規(guī)!
剛上大學(xué)就成了紅人,夏蔥蘢卻滿不在乎。她到班主任那報了名,成了班長候選人。
班會這天,正式競選。
第一個環(huán)節(jié),是候選人發(fā)表三分鐘演講。明明限時三分鐘,前面的人說的話又臭又長,以至于輪到夏蔥蘢上臺演講時,她早就沒了情緒,打著哈欠簡明扼要地說:“各位好,我是誰你們都知道了,前面幾位的演講,你們都聽到了。我保證,當上班長后,絕不長篇大論?!?/p>
然后,她就下臺了。
夏蔥蘢沒想到林淵立也會來競選班長,更沒想到他的演講比她更言簡意賅:“我叫林淵立,我沒興趣當正班長,我想競選副班長來著,我要和夏蔥蘢一起,為各位服務(wù)?!?/p>
全班不由得鼓掌起哄——
“你是要當副班長,還是要當夏狀的副班長?。俊?/p>
“你要和夏蔥蘢一起,為我們服務(wù)?這句話的重點在前半句吧……”
“你是存心要引起夏狀元的注意?”
……
夏蔥蘢坐在后排,眼眉突突地跳,她忽而有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那個從講臺下來的人,在歡呼聲中朝她走來。他腳步不急,笑容很亮,仿佛全世界所有的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漏進來的陽光穿過他,便再沒有改變方向。
林淵立在夏蔥蘢身旁坐下,單手支著腦袋,側(cè)過臉,笑瞇瞇地看她:“你的采訪視頻,我昨晚看了七八遍,我發(fā)現(xiàn)你很吸引我,怎么辦?”
夏蔥蘢反復(fù)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當一個慈祥的班長,要對同學(xué)保持微笑。可她發(fā)現(xiàn),對這個蓄意靠近的人實在慈祥不來,便也不假裝和藹了,高冷地?zé)o視他。
某人挪了挪椅子,非要挨近她。她也想挪一挪椅子,及時地疏遠他,可她剛有點逃離的意思,他便一把拉住她的椅背,逼她在他身邊逗留。
夏蔥蘢下意識地向后退去,說:“我還沒溺水,不至于要和你保持人工呼吸的間距,你能不能稍微與我保持一點禮貌的距離?!?/p>
“不要,就不對你禮貌,是你先引起我的注意的,后果請自負?!?/p>
夏蔥蘢忍住沒發(fā)作。
某人趴在桌面上,以便能瞧見她的正臉,又說:“看完視頻后,我又去校園貼吧逛了一圈,對你更欣賞了,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遵從本心,繼續(xù)欣賞我就好了,但千萬不要打擾我,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我向來不是聽話的人?!?/p>
夏蔥蘢咬咬牙,猛地一腳踹向某人的椅子腳。椅子轟然倒下,林淵立猝不及防,朝地上跌去。
同學(xué)循聲回頭,某人舉高手揮揮,不急不躁地從地上起來,扶起座椅,向全班欠欠身:“坐在夏狀的身邊,一不小心激動過了頭,驚擾到各位,抱歉。”然后,他又朝講臺上演講的同學(xué)笑笑,“你繼續(xù)演講,我保證不會再搶戲了。”
夏蔥蘢強忍住笑意。
某人湊到她的耳邊,低聲威脅:“也就是你踹我,我能忍一回。下回,你敢踢倒我的椅子,我就抱住你的大腿,坐在地上干脆不起來,到時候看誰尷尬?”
“你現(xiàn)在就能坐在地上抱我的大腿,我不怕尷尬,我怕打擾?!毕氖[蘢正面對他翻了一個大白眼。
謝天謝地,最后一位候選人演講結(jié)束,班長競選進入第二環(huán)節(jié)。
班主任在黑板上寫上“佛朗哥”三個字,確認大家對這位曾經(jīng)的西班牙元首都有所了解后,示意所有候選人并列坐到最后一排,然后讓同學(xué)分成兩大陣營,對這位頗受爭議的西班牙元首進行辯論。
第一陣營認為,這位曾經(jīng)的西班牙元首佛朗哥是大獨裁者,甚至把他與希特勒相提并論。
第二陣營認為,是佛朗哥讓西班牙免于參加二戰(zhàn),在這一點上,他就不算是個徹頭徹尾的惡棍。
既然選擇了歷史專業(yè),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點歷史控,既然是“控”,那必定有執(zhí)著。
第一陣營和第二陣營起初還十分禮讓,至少能聽對方把話說完,到了后頭,辯論成了爭執(zhí),兩大陣營開始無序?qū)αR。
班主任特別淡定,坐在角落像個看戲的。
一位班長候選人聽不下去了,挺身而出上前勸諭:“各位別那么激動,這只是一場辯論而已……”
他話還沒說完,便已被新一輪的爭吵聲淹沒。他頹然地回到后排坐下,不知所措地看看班主任,乞求他能出面阻止。
另一位班長候選人走上講臺,憤然拍案,厲聲責(zé)備:“你們能不能注意點素質(zhì),談佛朗哥就好好談佛朗哥,談西班牙也可以,但問候人家家里是幾個意思!”
有位同學(xué)正在氣頭上,便不聽勸地和候選人爭執(zhí)起來,候選人經(jīng)受不住,索性下場與他廝打。
班主任還是很淡定,并沒有上場喊停的意思。
夏蔥蘢看不下去了,可她也不愿貿(mào)然加入混亂的戰(zhàn)局,她得先設(shè)法讓打斗停下來,只有四周安靜下來,大家才會聽得進勸告。
她從包里掏出手機,提高音量說:“喂,110嗎?”
或許是對警察叔叔尚存一點敬畏,廝打的人驟然停住,看戲的人紛紛回頭,班主任不淡定了,驚愕地看著夏蔥蘢。
夏蔥蘢在萬眾矚目下起身,握著手機走到辯論陣營中間,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地上扭作一團的兩人,亮了亮手機屏幕,證明自己不過是假報警,然后朝他們笑笑,說:“你們要這樣擁抱彼此到什么時候?還想找女朋友嗎?如果再不放手,我就拍照發(fā)上校園論壇,到時候大家會做出什么激情猜想,我可不管?!?/p>
占上風(fēng)的男生連忙松手,吃虧的男生心里氣不過,憤憤不平地說:“是他先動手的,他必須給我道歉!”
“我不道歉!是你先口不擇言!”
夏蔥蘢沉著地勸諭道:“美國南北戰(zhàn)爭初期,有位受傷的團長想請假回家看看遇難的妻子,結(jié)果被當時的總統(tǒng)先生——林肯拒絕了。后來,林肯失眠了一夜,認為自己對那些為國家獻身的將士太過苛刻,于是第二天親自登門,向團長道歉,并準許了他的假期。林肯都能低頭,你們就不能讓步?”
“呵,不讓!”居下風(fēng)的男生說,“想當年,元方他爹的朋友當著元方的面數(shù)落他爹,后來就算道歉了,元方也入門而不顧?!?/p>
夏蔥蘢橫他一眼:“時年元方只有七歲,你今年貴庚?”
男生啞然,一時無法反駁。
夏蔥蘢看著爭持的兩人,毫無半點適可而止的覺悟,索性橫在中間,一手抵住一副胸膛:“我有辦法,能讓你們出口惡氣?!?/p>
二人安靜下來,洗耳恭聽。
夏蔥蘢看向先動手的男生:“你說,是對方口不擇言先罵人?他怎么罵你,你怎么罵我,連音量都別放低,知道嗎?我最不怕就是垃圾話?!?/p>
“……”
然后,她又扭頭看看口不擇言的男生:“是他先動手的對吧?他怎么打你,打你哪了?你如法炮制,給我也來一拳?千萬別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p>
說時遲,那時快,夏蔥蘢感覺身后有人抓住了她,她尚未緩過神,便被林淵立甩到了后頭。
他擋在她的面前,冷冷地盯著對峙的二人:“你們,誰都別想動她?!?/p>
男生白他一眼:“你緊張什么,誰說我要打她了,我才不打女生呢,更何況,這個女生還是夏狀,我女神?!?/p>
另一個男生也放下拳頭:“看在夏狀的分上,這回算了。大家都有父母,以后別再提起我爸媽!”
鬧劇總算停歇。
林淵立推著夏蔥蘢回到后排坐下,一改平日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沉聲責(zé)備道:“你就不怕別人在氣頭上真會揍你?”
“不怕,我是經(jīng)得起考驗的人?!?/p>
“呵,你不用這么拼,也能贏得競選?!?/p>
夏蔥蘢朝他吐吐舌頭:“不只是競選,我不希望別人在我面前打起來,我是個主張世界和平的人。”
“呵?!蹦橙撕藓薜卣f,“你不希望別人在你面前打起來,那你希望我挨打嗎?為了你,我都做好挨拳頭的準備了,你也不知道謝謝我?難道非要我挨打,你才覺得我可愛嗎?”
夏蔥蘢止不住笑出聲:“林淵立,你挨不挨打都不可愛?!?/p>
“你說謊。”
“你看出來了?那我認了?!?/p>
“你承認我可愛了?”
“我承認我說謊了?!?/p>
“一樣。”
“不一樣。我承認我說謊,只能說你不一定不可愛,但也未必可愛。”
“呵,跟我玩文字游戲?”
夏蔥蘢笑而不語。
下期預(yù)告:
“報告班主任?!蹦橙伺e了舉手,“我愿意長期為夏班長提供安全保障?!?/p>
林淵立抓住她的手腕,索性起身,把夏蔥蘢的手拉得高高的。
夏蔥蘢試圖抽手:“你不差我這一票,放開我?!?/p>
“不放,我就差你這一票?!绷譁Y立就要較勁兒,稍稍俯身問,“你為什么要拒絕一個帥氣的紳士給你提供長期保護?”
“因為我不喜歡紳士,我自戀?!?/p>
(下期連載詳見花火1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