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曉 榮

(渭南師范學院 人文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玉燕釵》是碗碗腔傳統(tǒng)劇目，皮影戲“李十三”十大本之一?！霸陉兾麝P(guān)中平原，特別是東部地區(qū)的廣大城鄉(xiāng)，李十三的名字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盵1]1李十三原名李芳桂，乳名鵬，字林一，號秋巖，又名鷲峰，行二，是清代乾隆、嘉慶年間陜西省著名的皮影戲劇作家[2]54，因出生的那個村子叫李十三村而得名?！皳?jù)說唐代把渭北地區(qū)凡李姓氏族聚居的村子，以數(shù)字編序排列命名?！盵3]他原籍陜西華州(今渭南市華州區(qū))大張東街，從家譜看，其父李增敏以上，直系的十二代列祖列宗，都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4]2，李芳桂也是在鄉(xiāng)村教書度過了他的一生，和農(nóng)民有天然的聯(lián)系，對當?shù)氐姆窖苑浅Ｊ煜?；另外，皮影戲?qū)俚胤絼》N，劇本主要是供民間的碗碗腔皮影戲藝人演唱的，而華縣、華陰是碗碗腔皮影戲的發(fā)源地，因此，他的劇本語言吸收了大量的當?shù)胤窖?。這些方言資料保留了歷代漢語的眾多特點，為漢語史的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本文摘錄了《玉燕釵》的一部分方言詞語，選詞的原則主要有兩個，一是關(guān)中方言使用而普通話沒有的詞，二是與普通話詞形相同但意義不同的詞。例句均出自《李芳桂劇作全集校注》(王相民校注，三秦出版社2011年版)。每個詞條的內(nèi)容主要包括部分：(1)釋義。(2)列舉《玉燕釵》中的例句。(3)現(xiàn)代關(guān)中方言用例。(4)其他作品用例。最后一部分內(nèi)容主要是為了說明詞語的淵源，盡量列舉古代漢語、近代漢語用例，如果沒有找到，有時也列舉現(xiàn)代作品用例。有些詞條若有需要說明的內(nèi)容，加按語提示。

【白沒啥】phei24mo21·sa 什么都沒有，文中引申為沒有學問?！队裱噔O》第八回：“賈充：只要把人殺，頭上戴烏紗，肚里白沒啥?！盵5]178

方言用例：那人看起來一表人才，其實肚里白沒啥。

其他用例：李芳桂《白玉鈿》第一回：“董寅：外面十分厭詐，肚里白者沒啥?！?/p>

【白不害咋】phei24pfu21xai55tsa51沒有其他感覺?！队裱噔O》第八回：“山精：誰知到家得了一個怪病，白不害咋，單單兒難過得受不得?！盵5]177

按：現(xiàn)在的關(guān)中方言中有“白不咋”一詞，意為“沒事兒”。如：“甲：把門鎖好，小心賊娃子來偷。乙：白不咋。”其他方言也有這個詞，如常少杰的博客：“我發(fā)現(xiàn)門有點緊，我叫來師傅，他欲修理，這時，我母親過來，說了句‘白不咋’ ，別再麻煩師傅了！”母親進屋后，那師傅問我，“老太太剛才說‘白不咋’是不是嫌我做門用的材料不好？我這用的可是上好的‘扎鋼板’??！那‘白不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罵人呢？”我聽后哈哈大笑，然后用戲劇對白說唱道：“這是我們張家口方言，白不咋，白不咋，那就是沒事兒、沒關(guān)系啊?！?/p>

【不勝】pfu21?55不如?！队裱噔O》第七回：“李漢蛟：若能建功立業(yè)，卻不勝作漁公么？”[5]175

方言用例：身子一年不勝一年。︱你有病干不了這些活，還不勝早點離開。

其他用例：李芳桂《香蓮佩》第十回：“牛二：黑地里走路，就不勝白天?！薄妒鯊R》第十六回：“李如桂：做了半世官，斷事才不勝個婆娘了?！?/p>

按：普通話中也有這個詞，但意義不同，如“美不勝收”“不勝感激”“不勝酒力”。

方言用例：他氣得采住那人的腔子(胸部)。

其他用例：明湯顯祖《牡丹亭·硬拷》：“原來劫墳賊便是你，左右，采下打。”《儒林外史》第四九回：“當先兩個，走到上面，把萬中書一手揪住，用一條鐵鏈套在頸子里，就采了出去?！?/p>

【吃糧】t?h21lia24當兵。《玉燕釵》第五回：“卒：啟稟王爺，有一漢子前來吃糧。”“乜明：吃糧人叩頭。”[5]172

方言用例：你爺爺舊社會是個吃糧的。

其他用例：《全唐五代詞》卷七《敦煌詞》：“十四十五上戰(zhàn)場，手執(zhí)長槍，低頭淚落悔吃糧?！?/p>

【重沓(子)】t?hu24·tha·重疊，重復?！队裱噔O》第八回：“山精：我姓山，愛重沓子姓了，就姓出?！盵5]178

方言用例：我跟你買了個重沓子(買的東西一樣)。

其他用例：漢賈誼《旱云賦》：“運清濁之澒洞兮，正重沓而并起?！碧苿⒅獛住妒吠ā⑹隆罚骸肮蕬砸谎员沃撸m足為二言；應以三句成文者，必分為四句。彌漫重沓，不知所裁?！迸崴芍⒁龝x王沉《魏書》：“賊將見公，悉于馬上拜；秦胡觀者，前后重沓?！薄独蠚堄斡洝返诎嘶兀骸爸皇沁@左右兩條大峪，就是兩批長嶺，岡巒重沓，到此相交?！?/p>

【大瓜瓜】ta55kua21kua24很大，“瓜瓜”為詞綴?！队裱噔O》第八回：“山精：你認不得我，我就是他大瓜瓜掌家，如何不知？”[5]178

按：疑似現(xiàn)代方言中的 “大光光”，如：山上滾下來一個大光光石頭，把房子都壓塌了。

【單另】tan21li55另外。《玉燕釵》第三回：“苗潤：怪不得人家做夫人哩，單另是一種打算。”第六回：“賈充：你沒見江邊上的月光，還單另是個明亮?！盵5]173

方言用例：這個不行，單另拿一個。

其他用例：李芳桂《清素庵》第十二回：“顏如素：說什么兄妹不同象，分明單另有心思?！钡谑幕兀骸澳引S：我想還要單另調(diào)個方子?！绷唷躲~墻鐵壁》第九章：“區(qū)上沒單另押犯人的禁閉窯?！?/p>

【淡事】tan55s55無關(guān)緊要的事，也可說成“閑淡事”。 《玉燕釵》第十四回：“乜明：昨日從我家路過，不知誰把我老子殺壞，這也是個淡事。”[5]188

方言用例：再重要的事現(xiàn)在對我來說都是閑淡事。

方言用例：他這次當兵讓人給頂名了。

其他用例：明吳世濟《太和縣御寇始末·申嚴派兵》：“又要的名正身良家子弟，不許在城游手貧棍頂名應答?！鼻妩S六鴻《?；萑珪ん呤恕ね豆灥健罚骸伴g有頂名假冒，而同結(jié)不知，竟受其累。”《儒林外史》第四五回：“恐系外鄉(xiāng)光棍，頂名冒姓。”《西游補》第十五回：“頂名替身者取首級，交頭互耳取首級。”

【干】kan21空。引申為無代價，白白得到?！抖Y記·大傳》：“大夫士有大事，省于其君，干袷及其高祖?！编嵭ⅲ骸案?，猶空也。”《玉燕釵》第四回：“賈充：今后若有機會，與他干辦一個媳婦便了?！盵5]171

方言用例：干吃鹽還嫌鹽不咸，干吃醋還嫌醋不酸。

其他用例：元杜仁杰《喻情》：“相撲漢賣藥干陪了擂?！?/p>

【鼓挏】ku21·tu(也寫作“咕咚”) 攪和?！队裱噔O》第八回：“山精：我在衙門先鼓挏，慢慢的差人細打聽。”[5]180

方言用例：就你一個人在那兒胡鼓挏，把事情攪得稀亂。

其他用例：李芳桂《紫霞宮》第八回：“寧繼愈：咳，我的好干媽哩，你生兒養(yǎng)女娶媳婦，不為別的，單單為鼓挏我老爺來的?！钡谑兀骸皩幚^愈：盡是你一家胡鼓挏，前后把我來捉弄?！薄豆哦杵蕖返谒膱觯骸皬埞哦豪叮膾?，半夜三更弄忙撞。”

方言用例：你幾時到北京去？到時候叫上我。

其他用例：唐杜甫《天末懷李白》：“鴻雁幾時到，江湖秋水多?！彼翁K軾《儋州》詩之二：“荔枝幾時熟，花頭今已繁?！薄段饔斡洝返诎嘶兀骸按笙傻溃骸〗?jīng)人幾時方到？’”《紅樓夢》第一一八回：“我本是心痛，看見探丫頭要回來了，心里略好些。只是不知幾時才到?！薄秲号⑿蹅鳌返谑兀骸敖憬?，我此一別，不知幾時再得見面？”《醒世姻緣傳》第三回：“那楊古月也依舊忍著笑，指著一只金絲哈巴，問那引路的家人道：‘你家里幾時尋得這等一只乖狗，得空就來咬人？’”李芳桂《香蓮佩》第十一回：“張氏：胡說的什么，幾時借過你來？”第十二回：“諸葛暗：你娃活了一場，幾時見過那官。今日也叫你經(jīng)個大世事?！钡谑幕兀骸皡胃铮菏菐讜r謀殺人魏家莊上？是幾時與絳霄竊玉偷香？”《十王廟》第八回：“吳志寧：一見面不由人咽喉氣堵，小蠢才是幾時暗把情偷。”《紫霞宮》第五回：“吳晚霞：是幾時我入了南柯一夢，魂飄飄繞變了陰府路程?！钡诎嘶兀骸皩幚^愈：我的好大王爺爺哩，你們都是幾時來的?！钡诰呕兀骸胺端荚觯哼@才是天降下無頭大禍，是幾時天睜眼才見下落?！薄缎z谷》：“玄玄：哎，把這日子過到幾時才是夠時呀?！?/p>

【爛】lan55詈詞。對人或物的蔑稱。《玉燕釵》第十七回：“苗潤：咱今日就當爛事挏。”[5]196

方言用例：你看你穿得像個爛娃，趕快回去換個好衣服穿。

其他用例：宋范成大《有感今昔》詩之一：“爛奚輕薄人何敢，伏獵荒唐自不知?！崩罘脊稹断闵徟濉返谑换兀骸爸T葛暗：你把一個死爛娃，都舍不得借與我們，這道理都出在何處。”柳杞《長輩吳松明》：“其實，他哪有什么心思玩弄這些爛骨牌哩！”彭荊風《當蘆笙響起的時候》：“他們抓了我們五個人去殺了，罵我們是爛倮倮，說不殺我們幾個人我們就不會把糧食交出來?！?/p>

【亂董董】luan55·tu·tu形容雜亂無條理?！队裱噔O》第十二回：“賈充：若將那主兒叫上來，一定要罵個亂董董哩?！盵5]186

方言用例：你把屋子挏得亂董董的，叫人沒處下腳。

其他用例：《朱子語類》卷四四：“好《學而》首章，說得亂董董地，覺得他理會這物事不下。”《朱子語類》卷六七：“六十四卦，只是上經(jīng)說得齊整，下經(jīng)便亂董董地。”

【蠻】man24非親生的。引申為非正式的。章炳麟 《新方言·釋親屬》：“ 山西平陽謂養(yǎng)子曰蠻紇恒?！薄队裱噔O》第十四回：“苗潤：不用二位夫人說情，就是我這蠻圪塔丈人的話，他也要聽的?！盵5]188

方言用例：人家是親娃，我是蠻娃。︱他媽不是親媽，是蠻媽。

【謀】mei24動詞，圖謀，想要。方言音“媒”?！墩f文·女部》媒，謀也?！稄V雅·釋詁》文同,“是‘謀’與‘媒’聲近義通?！薄队裱噔O》第十一回：“甲船戶：好怪物，怪道來殺老乜哩，原來謀住他的兒媳了。”[5]183

方言用例：你懶得不干活，光謀地吃好的、穿好的。

其他用例：《左傳·襄公八年》：“鄭群公子以僖公之死也，謀子駟 ?！薄逗鬂h書·李固傳》：“昔秦欲謀楚，王孫圉設(shè)壇西門，陳列名臣， 秦使戄然。”唐韓愈《論捕賊行賞表》：“昔漢高祖出黃金四萬斤與陳平，恣其所為，不問出入，令謀項羽?！崩罘脊稹肚逅剽帧返谑兀骸澳引S：那就是謀快哩?！钡谑兀骸澳引S：哎，大叔呀，你管你謀快哩，全不念我娃子的死活。你這一謀快不當要緊，恐怕把我囊齋謀了快了呀?！薄秲号⑿蹅鳌返诎嘶兀骸鞍补诱f：‘姑娘，你若在店里就把那騾夫要謀我資財害我性命的話直截了當?shù)母嬖V了我，豈不省了你一番大事？’”

【難過】nan24kuo55難受，不舒服?！队裱噔O》第八回：“山精：誰知到家得了一個怪病，白不害咋，單單兒難過得受不得。”[5]177第十一回：“賈充：勉強把堂坐，身上怪難過?！盵5]183

其他用例：《敦煌曲子詞·鳳歸云》：“東鄰有女相料實難過?！薄秲号⑿蹅鳌返谑兀骸疤敝郏欀?，聽一句難過一句。”《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第八回：“想到繼之此時在里面敘天倫之樂，自己越發(fā)難過。”

方言用例：娃害難過，到醫(yī)院看病去了。

【撲塌子】pfhu21tha21·倒下去了，站不起來。在關(guān)中方言中“撲塌”指“挺不起來”，如“倒下去一撲塌”“和尚的帽子——平撲塌”。《玉燕釵》第十七回：“山精：再罵么，把新女婿都罵撲塌子了?！盵5]198

方言用例：今天的饃蒸了個撲塌子。

按：“撲塌”也指走路或東西倒下時發(fā)出的一種聲音，如：“他撲塌撲塌又來了。”“那人撲塌一聲坐到地下?！?/p>

方言用例：我起首也不答應，后來把我逼得沒辦法了，只好答應了。

其他用例：冰心 《往事·六一姐》：“那時我已起首學做句子，讀整本的書了?！?徐志摩 《濃得化不開》：“他坐上車起首想，但他記起了煙卷?！?周立波 《山鄉(xiāng)巨變》下十一：“起首還不過是抽抽咽咽，往后捶床打枕，號泣變成號咷了?！?/p>

方言用例：我認不得你是誰。

其他用例：《紫霞宮》第八回：“寧繼愈：只說這女子頭，你也裝認不得么。范思增：生員實是認不得?！薄度f福蓮》第十六回：“卒甲：小人們認不得，罪該萬死?！薄逗健返谑嘶兀骸笆Y巒：時刻在心，念念不忘，怎能認不得小姐？”

按：普通話中有“認得”一詞，其否定式多用“不認得”，而陜西方言多用“認不得”。

方言用例：我村里打架，失人命了。

【受和】?ou55·xuo身心舒服，受用?！队裱噔O》第四回：“賈充：你當我不曉得，他是哄我的錢哩，只是那些說法，人聽了受和?！盵5]171

方言用例：我們在外邊下苦，看把你在屋里受和地。

【塌】tha24(應為“沓”)重疊在一起。《玉燕釵》第六回：“乜性：你看月光水光，兩光塌一光。”[5]173

方言用例：多撒些面撲，小心面片沓到一堆。

其他用例：《莊子·田子方》：“列御寇為伯昏無人射，引之盈貫，措杯水其肘上，發(fā)之，適矢復沓，方矢復寓?！?成玄英疏：“沓，重也……弦發(fā)矢往，復重沓前箭，所謂擘括而入者?！?南朝梁何遜 《擬輕薄篇》：“象床沓繡被，玉盤傳綺食?！?清康基田 《佛峪記》：“山后巖岫連沓，百泉匯流?！?/p>

方言用例：來的不是他本人，是個替頭子。

方言用例：你不要做壞事，老天爺都睜眼著哩。

其他用例：《醒世姻緣傳》第九十二回：“誰說天爺沒有眼，能為人間抱不平！”李芳桂《香蓮佩》第十回：“牛二：哎，天爺下濛濛雨哩，車上有張?zhí)J席，與你蓋上?！薄秲号⑿蹅鳌返谑兀骸斑@又是誰呀？我的天爺！” 許地山 《歸途》：“她在屋里聽見外邊要一個人，心里暗喜說，天爺?shù)降撞唤^人底生路，在這時期還留給她一個吃飯的機會。”

【投到】thou24tau55(也作“投至”) 等到。張相《詩詞曲語詞匯釋》“投”條：“投，猶到也；臨也?！钟性仆兜秸??！遏旪S郎》劇二：‘投到安伏下兩個小的，收拾了家私，四更出門，急急走來，早五更過也?！杜c到重言之，意言等到或到得?！盵6]212《玉燕釵》第十七回：“朱永：一個在店里，一個在船里。投到成親時，弄了多少事。”[5]201

方言用例：你最好今晚來，投到明天就遲了。

其他用例：《西游記》第三十九回：“如今有三更時候罷了，投到回來，好天明了。”《金瓶梅》第四十五回：“恁大白日就家去了，便益了賊小淫婦兒了，投到黑還接好幾個漢子?！痹獰o名氏《陳州糶米》楔子：“衙內(nèi)，投至你說時，老夫先在圣人跟前奏過了也?！?/p>

【歪】uai21厲害?！队裱噔O》第十七回：“賈充：哎呀，說了個歪的，若是同來些，我便是銅雀鎖二喬了。”[5]195

方言用例：你歪啥哩！好好說嘛！︱那人是村里的歪人，沒人敢惹他。

其他用例：《二刻拍案驚奇》第二十卷：“某家跡蒙曖昧，心地光明，錯認做歪人，久行廢棄。”

方言用例：你看娃哭得多恓惶。

其他用例：《舊唐書·李重福傳》：“天下之人，聞者為臣流涕；況陛下慈念，豈不憫臣恓惶？”唐韋應物《簡盧陟》：“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濱?！痹呶男恪逗谛L》第三折：“閣不住兩眼恓惶淚，俺哥哥含冤負屈有誰知？”《喻世明言》第三十三卷：“那小娘子不肯去，哭告大伯道：‘教我歸去相辭爹媽?！谴蟛岩粭l杖兒在手中，一路上打?qū)⑦@女孩兒去，好恓惶人！令人不忍見?！薄陡]娥冤》第二折：“這不是你那從小兒年紀指腳的夫妻，我其實不關(guān)親無半點恓惶淚。”明沈鯨《雙珠記·姑婦相逢》：“當此際不覺恓惶，骨肉相看惆悵?！薄度龂萘x》第四十二回：“玄德望西哭曰：‘十數(shù)萬生靈，皆因戀我，遭此大難！諸將及老小，皆不知存亡。雖土木之人，寧不悲乎？’正恓惶時，忽見糜芳面帶數(shù)箭，踉蹌而來……”

按：“恓惶”在關(guān)中方言中可重疊為“恓恓惶惶”，如“你看他日子過得恓恓惶惶的樣子”。

【瞎】xa21壞。《玉燕釵》第六回：“乜性：遠了遠了，望不見了，如今喊聲瞎了，咳唔，快救人，快救人?！盵5]173

方言用例：你怎么連瞎人好人都分不清。︱瞎了，忘了拿鑰匙。

其他用例：元睢景臣《哨遍·高祖還鄉(xiāng)》套曲：“瞎王留 引定火喬男女，胡踢蹬吹笛擂鼓?！崩罘脊稹断闵徟濉返谄呋兀骸拔航{霄：看起來真好似豺狼心性，似你這瞎心腸天理何容?！钡谑兀骸安芤矃ⅲ汗偾謇麧櫳?，運倒瞎事多?！薄栋子疋殹返谑兀骸岸耗牧虾檬?lián)淞丝眨装资Я讼谷嗣??！焙Ｄ堵?lián)合收割機的威力》：“可是，一到割的時候，群眾就慌了。這么一大片地，割早了，麥子還發(fā)青；割晚了，一場大雨都得瞎在地里?！?/p>

【延延纏纏】ian24·iant?han24·t?han 拖延?！队裱噔O》第八回：“到家病了半個月，延延纏纏到如今?！盵5]177

方言用例：這個病延延纏纏地一直不得好。

【腰】iau21動詞，從中間砍斷?！队裱噔O》第八回：“山精：前日有個頂名子兵丁，被他查出，抽出刀子，喀嚓，腰成兩節(jié)子了?！盵5]177

方言用例：這個甘蔗太長了，不好拿，你給我腰成兩節(jié)子。

方言用例：明明是你干的，你還硬瞪眼不承認。

方言用例：咱的這些人個個都是好樣的。

其他用例：李芳桂《香蓮佩》第十一回：“蔣松：防備咱的挨板子?？鞂び媮??！薄爸皇俏杭夜褘D難說話，未必肯借咱的?！钡谑幕兀骸罢郾航涛掖笫逄釘y你，出些本錢開燒鍋。咱的好喝。”第十五回：“折杯：把咱的當鬼著哩。我便再裝一裝鬼?！薄栋子疋殹罚骸澳畹牟恢际巧叮鄣亩坏?。”《紫霞宮》第五回：“呂子歡：咱的如今就走?！薄度f福蓮》第十六回：“蕭九三：與咱的種命呀，算啥哩些？”《清素庵》第十四回：“囊齋：咋著哩，咱的還科舉呀?！薄霸鄣娜ズ螅颜娌⊙b出來了?！?/p>

【奓】 thuo 大。《玉燕釵》第十五回：“鄒麗娘：只說我夫人福命奓，誰知入了賊網(wǎng)羅?！盵5]174《玉燕釵》第十二回：“山精：先看我手段奓不奓?！盵5]185

方言用例：你家奓人干啥去了，派你這三歲小娃來了。

其他用例：《清素庵》第十六回：“薛玉素：想來是天戀念我，見你妹妹年紀奓。”

【坐官】t?ho55kuan21當官?！队裱噔O》第十六回：“岳俊：是何人殺了人我應兇犯，漏網(wǎng)的泥里鰍頂名坐官?！盵5]190

方言用例：他爺原來在京城里坐官哩。

其他用例：李芳桂《萬福蓮》第十六回：“龍象乾：況且她果聰明伶俐才干，坐官的不生事多少安然。”

方言用例：你總是罵他了，要么他咋能打你呢？︱他們欺負你，我總沒惹你吧？你為啥連我一起罵呢？

其他用例：《水滸傳》第二回：“這村便喚做史家村 ，村中總有三四百家，都姓史 ?！薄毒劳ㄑ浴ね醢彩y蘇學士》：“自黃州到眉州 ，總有四千余里之程， 夔州適當其半?！薄妒鯊R》第十五回：“吳志寧：棱吾，你聽她說話聲音，總是你姑娘。棱吾：是得是得。從外面子看，不是我姑娘，從里面子看，這卻是我姑娘?！薄皡侵緦帲何艺f未必是的，你說總是的，還叫我胡斯拾下罷！”《白玉鈿》第十回：“蘇氏：總是由不得你?！?/p>

按：“總”在關(guān)中方言中也可表示“非要……不可”之意，如：“不要你來，你總要來，來了又不聽話?！边@種用法在李芳桂劇本中也有所體現(xiàn)，如《火焰駒》第八回：“不但她有心把母子周濟，她甘心總要做罪人之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