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德

(溫州大學法政學院，浙江溫州 325035)

《社會藍皮書：2009年中國社會形勢分析與預測》指出,“伴隨著以‘所有人對所有人的傳播’為特征的新媒體的長足發(fā)展，中國社會正在涌現出一個‘新意見階層’——關注新聞時事、在網上直抒胸臆的網民”。新意見階層的興起是互聯網和市場經濟發(fā)展的歷史必然[1]。對于這一概念的認識，學術界有幾種不同的觀點，有學者指出其屬于“繼承性的發(fā)展概念”，屬于社會學中的“假設群體”[2]；也有學者認為應改稱為“新意見群體”，因其不構成一個經濟學、社會學意義上獨立的階層，分布于社會各個階層當中，沒有嚴格的屬性和相對的獨立性[3]。本文認為，從學術研究視角看，“新意見群體”比“新意見階層”較為客觀。因為“關注新聞時事、在網上直抒胸臆的網民”并不一定在同一階層內部，可能是分布于社會各個階層當中的群體，他們?yōu)榱诉_到共同的目標，通過互聯網聯系在一起進行活動的人群，屬于非正式群體里的利益型群體[4]。因此，高校新意見群體就是指“關注新聞時事、在網上直抒胸臆”的高校師生，更進一步，本文界定為處于政治體制外,積極參與網絡表達的高校師生。2014年，我國各類高校在學總規(guī)模達到 3 559萬人，教職工239萬[5]。高校師生使用互聯網的時間和比例、網絡依賴和信任程度以及網絡表達參與程度均高于總體網民水平。高校新意見群體的表達不僅影響高校培養(yǎng)什么樣的人才以及如何培養(yǎng)人才,也對社會公共秩序、國家政治認同構成重要影響。樂觀主義者認為高校新意見群體的崛起是輿論監(jiān)督的新生力量,對促進社會整合、公共議題形成、底層民意表達以及政策變遷有很強的正面效應。悲觀主義者認為這個群體的形成給國家安全、社會穩(wěn)定等帶來新的挑戰(zhàn)，他們在討論公共議題時具有一種“反公共性”因素，表現出近似于一種黨派性的政治狂熱，容易由具體個案“上綱上線”為根本體制問題。因此，有必要厘清高校新意見群體的表達自由與表達責任是什么，以及二者的關系是什么。什么是表達責任自由？如何平衡表達自由與表達責任的關系？本文擬對上述幾個問題進行探討。

一、知識分子與公共輿論

亨廷頓認為知識分子是天生的反對派，他們在社會舞臺上的出現，本身就意味著潛在的革命作用，他們是中產階級反對派內部最活躍的集團，知識分子中的學生是最具有內聚力和戰(zhàn)斗力的革命者，學生中占優(yōu)勢的積極分子通常有反政府傾向，最堅定、最極端和最不妥協的政府反對派通常在大學校園中[6]。在歷史上的任何國家與社會，知識分子問題都不僅只是一個純粹的學術問題，更是一個鮮活的社會政治問題[7]。知識分子在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中具有獨特的作用，知識分子問題是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一個特殊的問題。他們不僅主導了近代中國國家建設，也影響了中國國家現代化進程。近代以來，被邊緣化的知識分子和大學畢業(yè)生通常是社會動亂的領導者，從洪秀全到孫中山莫不如此，包括中國共產黨早期的領袖。在現代化進程中，知識分子傾向于尊重自由的文化，具有高度的政治化意愿，他們積極參與政治，扮演公共輿論的制造者和領導者的角色，成為政體性質的關鍵顯示器[8]。知識和權力開始共生共榮，特別是18世紀起知識分子逐步介入政治，開始謀求直接影響政治行動，但直到 20世紀知識分子基本還是獨立于政治，很少直接參與政治生活，徘徊在政治活動的邊緣地帶。

“文化領導權”理論認為文化領導權與政治領導權同樣重要，“社會集團的領導作用表現在兩種形式中——在‘政治’的形式中和‘精神和道德領導’的形式中”[9]。統(tǒng)治集團必須依靠知識分子來獲得和維護文化領導，并視知識分子為自己的管家。知識分子影響政治行動的主要方式是通過制造公共輿論進而影響政治活動[10]。知識分子通過駕馭公共輿論的技能展示其獨特的政治智慧，他們把具有普遍性的意見表達出來，引起公眾的共鳴，引導公眾的選票去向，使政治家不得不關注公共輿論。正如密爾所曾描述的公共輿論在政治過程中的作用：“在政治中，若還說什么公眾意見現在統(tǒng)治著世界，那幾乎是多余的廢話了。唯一實稱其名的勢力，只是群眾的實力，或者是作為表達群眾傾向或群眾本能的機關的政府的勢力。”[11]知識分子主導的公共輿論在引導民意時的表現令政治家寢食難安，于是政治家尋求如何控制作為公共輿論載體的新聞媒體。

毛澤東曾經指出，凡是要推翻一個政權，總是要先制造輿論，做意識形態(tài)工作，革命的階級是這樣，反革命的階級也是這樣。知識分子在文化領導權中的作用是通過制定與傳播統(tǒng)治階級的意識形態(tài)，達到整合社會各階層人士，保證社會群體接受并遵守統(tǒng)治階級制定的社會秩序與規(guī)則，進而維持社會穩(wěn)定的目的。任何一個政黨在革命中爭取領導權以及革命后掌握好政權，都離不開那些活躍于思想文化、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知識分子?！耙庾R形態(tài)國家機器”理論認為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與強制性國家機器一樣，是任何一個統(tǒng)治階級維護其統(tǒng)治地位不可或缺的工具，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再生產得益于國家政權在強制性國家機器和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兩方面的協調運行。統(tǒng)治階級要重視學校在意識形態(tài)傳播中的重要作用，培養(yǎng)他們所需要的“接班人”和“同路人”。

二、高校新意見群體網絡表達之反思

網絡表達在我國被寄希望比西方國家更多的民主功能，發(fā)揮著民主催化劑和社會安全閥的功能。有人樂觀地認為新意見階層的崛起，是我國輿論監(jiān)督的重要新力量，是走出政治體制改革困境第一推動力[12]。這個群體在表達民意、發(fā)展網絡民主等方面具有不可忽視的正面效應[13]，對促進美善事件否定丑惡事件、監(jiān)督國家公職人員、促進干群聯系等方面也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14]。新意見群體為中國政治生態(tài)環(huán)境注入了新鮮活力，但新意見群體的政治參與無論其主體本身還是參與行為都存在不可忽視的缺陷。他們的政治參與過程面臨著參與理念、參與能力和參與方式的困境[15]。他們的政治參與行為也存在維護利益的失范、道德認知的失范和政治倫理關系的失范，他們對大眾利益表達存在偏離甚至背離，其政治見解的事實根據與事實判斷具有不可靠性，對某一具體事件的價值評價與取向具有偏頗性，干預黨政機關處置社會事件、甚至對抗政府[14]。新意見群體具有年輕化、知識化、城市化等特點，他們的主體結構性缺陷可能影響社會穩(wěn)定，成為反民主的力量，甚至挑戰(zhàn)政治秩序。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完善和發(fā)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其中國家治理體系是在黨領導下管理國家的一整套緊密相連、相互協調的國家制度，包括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文明和黨的建設等各領域體制機制、法律法規(guī)安排；國家治理能力則是運用國家制度管理社會各方面事務的能力，包括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內政外交國防、治黨治國治軍等各個方面。新意見群體作為當代知識分子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對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中具有重要影響，他們的網絡表達可能左右整個公共輿論導向。

高校新意見群體在新意見群體中扮演特別的角色，尤其是高校教師不同于普通民眾，他們獨特的思想和社會角色很容易在互聯網上形成一定的影響力，甚至有網民將這種“大膽”錯誤地理解為“敢言”[16]。他們的網絡表達與現實空間、甚至課堂教學存在相互構建的關系，正如 2014年《遼寧日報》的記者通過調查高校課堂，發(fā)現“大學課堂上的中國”存在3類問題：一是缺乏理論認同，動不動就把實踐中的一些具體問題上升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失??；二是缺乏政治認同，把社會經濟發(fā)展中的某些問題當作政治體制本身的政治基因缺陷；三是缺乏情感認同，把自己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事情拿到課堂上大肆宣揚，企圖引起共鳴[17]?？傮w來看，高校新意見群體容易以學術表達自由代替學術研究自由，其網絡表達存在傳播歷史虛無主義、宣揚普世價值、干預司法等問題。

第一，傳播歷史虛無主義。歷史虛無主義思潮是一種借否定人民歷史和中國共產黨的歷史而否定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馬克思主義指導、社會主義道路和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治思潮?！案鎰e革命”論是歷史虛無主義思潮的集中表現，通過竭力貶損和否定革命，詆毀和嘲弄中國人民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而進行的反帝反封建斗爭，詆毀和否定我國社會發(fā)展的社會主義取向及偉大成就[18]15。歷史虛無主義思潮通常以“學術研究”的面目出現，在“重新評價”、“重寫歷史”的名義下，設置理論陷阱，比如有學者否定近代中國是一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性質，提出“半封建半資本主義”，以“理性思考”之名行歪曲歷史之實，甚至以謾罵、攻擊的方式來丑化和否定革命歷史和革命領袖。歷史虛無主義消解主流意識形態(tài)，不僅渲染民族失敗主義情緒，甚至稱頌帝國主義侵略，比如有學者說“從根本意義上來說，是鴉片戰(zhàn)爭一聲炮響，給中國帶來了近代文明”；清朝政府的抵抗、三元里抗英斗爭和義和團運動“都是站在維護本民族封建傳統(tǒng)的保守立場，對世界資本主義歷史趨勢進行本能的反抗，是以落后對先進，保守對進步，封建閉關自守孤立的傳統(tǒng)對世界資本主義‘自由貿易’經濟變革的抗拒”[18]73。

第二，宣揚普世價值。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的哲學、倫理學等領域的少數學者，把某種普遍認同的現象或觀念概括為普世價值，泛指那些不分領域，超越宗教、國家、民族，出于人類的良知與理性的價值觀念，本質是“西方資本主義核心價值”。少數西方國家用西方的“普世價值”對付非西方的文明和非西方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實行“顏色革命”的一種戰(zhàn)略舉措。2008 - 2010年間，普世價值一度成為我國學者討論的一個熱點問題。有學者提出，民主、自由、平等、法治、憲政等價值觀是人類社會的普世價值，沒必要區(qū)分姓“資”還是姓“社”，主張我國改革開放要以普世價值為依據，跟西方主流觀念接軌，甚至認為改革開放所取得的偉大成就就是這些普世價值帶來的福音[19]。有人以“普世價值”為理論武器，攻擊和否定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主張中國要實現現代化，就必須認同這些“普世價值”，建立西方式的民主政體。有學者認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跟西方普世價值沒有區(qū)別，“《北京日報》說，不給普世價值留空間，但我不明白，我們要求背誦的核心價值，跟普世價值有什么區(qū)別，不也要自由民主法治嗎？”①轉引自：wsnmdx.灶神灶神，你把人間的煙火目睹請把最好的奏詞說給天空[EB/OL].[2017-10-22].http://blog.sina.com.cn/s/blog_5b0a134b0102w7lm.html。也有學者把憲政制度視為普世價值，鼓吹照搬西方憲政制度，推行多黨制、甚至提出回到 1946年的《共同綱領》是著眼于當下重建中國憲政架構的可能性。普世價值已經在高校一定范圍內傳播，給高校思想政治教育效果帶來巨大挑戰(zhàn)和壓力[20]。

第三，干預司法。近年來在網絡空間積極表達的法學專家中，北京理工大學徐教授和中國政法大學何教授針對不同的案例，其司法獨立的觀點截然不同，存在嚴重的濫用表達自由權利的嫌疑，沒有擔當起一個法學教授的社會責任。在“藥家鑫案”中，徐教授認為“除司法公正可能受緊迫危險外，學者在重大案件裁判前應盡量沉默”，“審判獨立才是民意能進行有效監(jiān)督的根本保證，司法只有不受外界干涉與民意保持適當的距離，才能保持公正，取得民眾的信賴”，何教授把強勢群體等同于政府和官員，而網絡輿論基本上與政治正確和人民意愿劃等號，但在“吳英案”中兩位教授卻近乎無原則地支持網絡輿論干預司法過程[21]。2012年2月6日，中國政法大學公共決策研究中心主辦“論吳英是非生死談民間金融環(huán)境”主題研討會，一批知名法學學者的發(fā)言被會議主辦方借助網絡媒體同步直播，甚至把會議實錄上傳至微博等網絡空間，閱讀會議實錄后給人的感覺有干預司法獨立的嫌疑，甚至給政府施加民意壓力。清華大學易教授2013年7月16日通過微博信息平臺對李某某強奸案件辯護律師的辯護發(fā)表的評論中，認為“即便是強奸，強奸陪酒女也比強奸良家婦女危害性要小”，該言論被央視主持白巖松認為是“違反常識、突破底線、冒犯公眾”?？梢姡咝Ｐ乱庖娙后w在表達行動層面的存在不同程度地濫用表達自由，背離了表達責任自由的本質精神，不僅可能誤導其他網民或學生，也不利于維護公共秩序和社會穩(wěn)定。

三、高校新意見群體的表達責任自由建構

（一）自由與責任的關系辨析

自由與責任是政治學等學科的經典概念，離開自由談責任或者離開責任談自由都是蒼白無力的。自由的度與責任的量高度正相關，自由的度越高，責任的量則越大，反之亦然。一個人自由選擇某種責任，就是自由地選擇了不自由[22]。責任意識需要全面正確地理解自由，一方面自由受制于責任，個人自由須以尊重他人自由為前提，崇尚自由者必講求道德、尊重法治秩序，放棄自由即意味著放棄責任；另一方面自由制約責任，責任感的無限膨脹同樣會導致侵害他人的自由，不受責任制約的自由與不受自由制約的責任，對社會具有同樣的危害性[23]。無視自由與責任的內在聯系，強調其中的任何一個方面而排斥另一個方面都是不可取的，要么陷入少數人侵犯多數人自由的特權人治，要么陷入多數人侵犯少數人自由的暴民專制。

西方思想界一般是從自由出發(fā)談論責任，認為自由是責任的前提條件。無自由就不必承擔責任，現代政治的出發(fā)點是保護人的自由，是一種權利在先意識；中國儒家思想傳統(tǒng)是從責任出發(fā)談論自由，即在一種天下有序的框架中談論匹夫責任，各盡其職，進而達到自由狀態(tài)，是一種責任在先意識[24]。權利在先意識可以推導出自由主體性，在政治生活中主張人的基本權利，是一種權利政治；責任意識在先可以推導出責任主體性，在政治生活中要求個人培養(yǎng)責任感，是一種問責政治。自由主體性和責任主體性是兩種迥異的主體意識，但在實踐中可以互相重合，如責任人在履行責任時可以體驗到自由，這時他既是責任人也是自由人。在實踐中，自由意識和責任意識存在三種關系：從自由意識出發(fā)，并在自由前提下承擔責任；從責任意識出發(fā)，并在責任基礎上行使自由權利；或者處于自由意識和責任意識混合主導狀態(tài)?，F代政治認為，責任意識必須轉化為自由權利意識，轉化的關鍵點在于責任意識辨認出社會成員的基本權利。沒有相應的責任意識，就不會形成一定的自由權利意識。

學術自由存在兩種對立的流派：自由至上主義和功利主義。自由至上主義以波蘭尼和V.布什為代表，認為科學是一項自主性事業(yè)，科學探索具有高度的不確定性，對科學進行的任何規(guī)劃都會破壞科學本身的獨立性，其結果必然是取消科學；功利主義以貝爾納為典型，認為科學自由關鍵是行動自由，思想自由要服從于行動自由，物質利益和經濟需要是科學發(fā)展的主要動力，同時也是科學的根本目標，科學事業(yè)應該由國家實行統(tǒng)一規(guī)劃管理[25]。國內學者以自由與責任的辯證關系入手，認為自由以責任為基礎，而責任則以自由為先決條件，提出研究自由和社會責任統(tǒng)一的“責任自由”。責任自由一方面強調學術研究的自主性和獨立性，追求真理是學術活動的基本價值取向和根本目的，為此學者要遵循學術研究的自身規(guī)律；另一方面責任自由強調要為真理承擔社會責任，學者要自覺地把學術研究的求真目的與國家利益、民族利益和人類整體利益結合起來，保證學術研究成果造福于人類而非被濫用。同時，政府要承擔起保護學者從事學術活動應有權利的責任和促進科學發(fā)展的責任。責任自由體現了學者“為自由而科學”與“為國家利益而自由”的辯證統(tǒng)一關系[26]。

（二）高校新意見群體的表達責任自由觀

高校新意見群體是知識精英、是知識創(chuàng)造的主體，既是學術自由主體，也是公民表達自由主體，他們享有普通民眾所不具有的學術自由權利，他們的網絡意見表達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如果沒有表達自由，這個群體將不可想象會是什么狀態(tài)，因此，表達自由對高校新意見群體的意義不同于普通大眾。他們作為公民，享有的表達自由跟普通公民并無差別，但作為學術研究主體享有的網絡表達自由則具有特殊性，具有精神層面的學術研究自由（內在自由）和行動層面的學術研究表達自由（外在自由）。

1．精神層面的學術研究自由

高校師生是知識創(chuàng)造的可能主體，學術研究表達自由是他們的內在特質。學術研究表達自由可以分為精神層面的學術研究表達自由和行動層面的學術研究表達自由。精神層面的學術研究表達自由是學界普通認同的學術自由，在愛因斯坦看來是一種內在自由，是“一個人有探索真理以及發(fā)表和講授他認為正確的東西的權利。這種權利也包含著一種義務：一個人不應當隱瞞他已認識到是正確的東西的任何部分?！盵27]學術自由是一種獨立意識和獨立人格，是知識創(chuàng)造不可或缺的內在品質。學術自由的主體是指從事學術活動的學術人員，學術自由的場所是學術人員進行學術活動的科研機構、高校等學術活動場所，學術自由的活動性質是探求真理，政府、社會、個人要尊重學術人員的學術活動，國家法律法規(guī)保障學術自由，如果學術自由活動受到侵犯時，學者能夠獲得法律保護和權利救濟[28]。學術自由的核心是保護從事學術研究活動的主體（教師和學生）不受外部組織和個人的干涉。這一概念同時也意味著學者從事非探求真理的活動時，不受學術自由相關法律和制度的保護。德國憲法和法律均設有確認和保護學術自由的相應條款，美國還設立侵犯學術自由權利的黑名單制度和集體談判制度來保障學術自由，同時建立學術自由的司法救濟制度。

2．行動層面的學術表達自由

行動層面的學術研究表達自由是高校師生在具體表達實踐中，在法律條件、道德條件和政治條件、經濟條件允許范圍內，不受非學術性力量干預的自由。馬克思認為，“自由就是從事一切對別人沒有害處的活動的權利。每個人所能進行的對別人沒有害處的活動的界限是由法律規(guī)定的，正像地界是由界標確定的一樣?！盵29]這一概念指向個人自由必須以責任為基礎，是意志自主與外在權利的統(tǒng)一。個體的自由首先要對自己負責，還要對他人、對社會乃至全人類負責，同時要尊重他人的自由。因此，行動層面的學術研究表達自由是一種責任自由，既體現在網絡空間表達也體現在現實空間表達。

自由總是以一定的法律、道德、政治為邊界，“自由不僅意味著個人擁有選擇的機會并承受選擇的重負,而且還意味著他必須承擔其行動的后果，接受對其行動的贊揚或譴責。自由與責任實不可分?！盵30]自由作為一種權利，同時也是一種責任。在德國，科研人員雖然享有很大程度學術自由，但被要求必須保持“價值無涉”的中立立場，不能混淆“是什么”和“應當是什么”，“如果討論民主，就應當舉出民主的各種形式，分析它們如何發(fā)揮作用，指出這種形式或那種形式給生活條件帶來的后果，然后再對政治制度的其他不民主的形式進行比較，然后努力做到，使聽講人能夠找到根據他的最高理想確定自己立場的出發(fā)點”[31]?，F代社會中的學術自由，正如美國大學教授協會（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AAUP）在1940年發(fā)表的《關于學術自由與教授終身制原則的陳述》中所強調的，它“并不意味著教授享受什么特權和福利，而是通過鼓勵學術探索以達到豐富人類知識并最終造福于公眾的目的”[32]，學術人員要擔當起知識創(chuàng)造、促進社會進步的責任，需要正確履行學術自由權利。

四、結 語

高校新意見群體對我國國家現代化產生深遠影響，必須在制度上安排他們參與國家建設和現代化建設的渠道與途徑。如何合理地通過制度安排來引導高新新意見群體的網絡政治參與意愿和參與行為，吸納高校新意見群體的專業(yè)優(yōu)勢，借助他們的正義力量，是更好地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問題。在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中，高校新意見群體的政治參與行為需要得到有效的制度保障和正確的引導，不然存在隨著國家的興起而邊緣化的反向運動的可能性。自由與責任相伴而生，高校新意見群體應樹立表達責任自由意識，堅持以社會責任為基礎的精神層面的學術研究自由與行動層面的學術表達自由的辯證統(tǒng)一，遵循精神層面學術研究無邊界，行動層面具體表達自由守底線，包括是法律底線、道德底線和政治底線。第一，法律底線。高校新意見群體要知曉憲法、法律法規(guī)有關言論自由、網絡管理的法律法規(guī)，做到知法、懂法、守法、護法。同時網絡空間表達時既要維護好自己的合法權益，也不得侵犯他人合法權益，否則就是濫用網絡表達權利。第二，道德底線。高校新意見群體要遵守公民道德規(guī)范，同時要遵守職業(yè)道德規(guī)范，不能借口網絡世界的虛擬性而否定網絡道德。網絡表達內容必須真實客觀，不得故意傳播虛假信息，散布網絡謠言。第三，政治底線。高校新意見群體涉及一個由誰來培養(yǎng)什么樣的人這一高校辦學根本問題，應牢記自己的使命，熱愛祖國，其網絡表達內容不得與沖擊社會主義制度，侵害國家利益和公共利益，維護公共秩序，維護社會公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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