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斌

摘 要：目前國內大學語文課程教材都選錄了不少節(jié)選篇章。在節(jié)選篇章教學方面如何能夠真正體現出大學語文課程的“大學”特性，需要教師在知識傳授方面自覺引入“整體文本閱讀法”。文章以《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為例，論述“整體文本閱讀法”在大學語文節(jié)選篇章中的重要價值，主要有準確解讀原本語意、補充深化具體內容和彰顯突出特色地位。

關鍵詞：“整體文本閱讀法”；大學語文；《禮記·大學》

“大學語文”是一門重要的人文素質教育課程。雖然各類高校安排的學時數不盡相同，但在教材體例編撰方面有一點是趨同的，即選錄了不少節(jié)選篇章，這方面如何能夠真正體現出大學語文課程不同于中學語文的“大學”特性，需要教師在知識傳授方面自覺引入“整體文本閱讀法”，從而以寬廣的視野引領和拓展當代大學生人文素質。朱光潛認為：“藝術的特征是完整，完與整是相因的，整一才能完美?！盵1]大學語文課本中的節(jié)選篇章就是優(yōu)美的文學藝術作品，通過對它們的整體認知與把握才能挖掘出更為全面的內在意蘊，才能獲得更為深刻的審美感受。有鑒于此，“整體文本閱讀法”乃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應用法則。例如，《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被目前國內許多不同版本的大學語文教材收錄。

一般認為《禮記》一書的編定者是西漢學者戴德和他的侄子戴圣。戴德選編的85篇本叫《大戴禮記》，到唐代只剩下39篇。戴圣選編的49篇本叫《小戴禮記》?！捌鋵嵾@兩個‘記的選輯本，都不是大戴（戴德）小戴（戴圣）各自附《儀禮》而傳習的‘記的選輯本的原貌?！盵2]盡管如此，由于東漢著名學者鄭玄為《小戴禮記》作了出色的注解，后來這個本子便盛行不衰，并由解說經文的著作逐漸成為經典，到唐代被列為“九經”之一，到宋代則被列入“十三經”之中，成為中國古代學子的必讀之書。目前大學語文教材節(jié)選的都是《小戴禮記》中《大學》一篇的開頭部分，只是大多數教材在節(jié)選篇章的最后漏選了“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這句話。本文依照清代著名學者阮元?？痰摹妒涀⑹琛繁緦⒐?jié)選篇章內容統(tǒng)一如下：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3]。

這段選文共有二百多字，堪稱一篇經典范文，但是，筆者結合多年的教學實踐，認為目前諸多不同版本的大學語文教材在解讀、賞析方面普遍存有注解不夠準確或隨意發(fā)揮等傾向，究其原因主要是脫離了整體文本的仔細閱讀而導致。因此，本文以《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為例，論述“整體文本閱讀法”在大學語文節(jié)選篇章中的重要價值。

一、準確解讀原本語意

首先，對于節(jié)選篇章原本語意的準確解讀離不開對所在篇章整體文本的認真閱讀?！抖Y記·大學》（節(jié)選）只是《禮記·大學》篇章的開頭部分，整個篇章約有2000余字。節(jié)選部分有“先誠其意”和“欲誠其意者”語句，大學語文教材一般僅僅解釋指出“誠”為使動用法。然而，通過對所在篇章整體文本的閱讀，我們就會發(fā)現未節(jié)選的下文已經對其作了詳細的詮釋和說明。即：“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盵3]

節(jié)選篇章有“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之句，大學語文教材一般僅僅解釋指出“正”為使動用法。然而，通過對所在篇章整體文本的閱讀，我們就會發(fā)現未節(jié)選的下文也對其作了明確的詮釋和說明。即：“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修身在正其心?！盵3]

諸如此類的現象不止上述兩處。節(jié)選篇章有“此謂知本”之句。未節(jié)選的下文對其詮釋和說明為：“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盵3]

節(jié)選篇章有“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之句。未節(jié)選的下文對其詮釋和說明為：“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3]

節(jié)選篇章有“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之句，未節(jié)選的下文對其詮釋和說明為：“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犊嫡a》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未有學養(yǎng)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此謂治國在齊其家?！盵3]

節(jié)選篇章有“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之句，未節(jié)選的下文對其詮釋和說明為：“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盵3]

通過上述例證可以看出，對于節(jié)選篇章一些語句的準確闡釋是不能脫離所在篇章整體文本的仔細閱讀，否則，對原本語意的解讀往往就會出現偏離語句所在語境而導致的斷章取義或望文生義等情況。

二、補充深化具體內容

其次，對于節(jié)選篇章的一些具體內容的補充深化往往離不開與所在文本內容相關的其他整體文本的閱讀。由鄭玄作注而得以傳世的《禮記》共收49篇?！洞髮W》為第四十二篇，《學記》為第十八篇。呂思勉認為《禮記·大學》“此篇論學以治國之理。與《學記篇》合看，可見古代學與政相關。”[4]由此看來，對《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更深層次的解讀，還需要結合對《禮記·學記》整體文本的閱讀。

《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有“大學之道”之句，《禮記·學記》中有對此句的補充詮釋，即：“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比年入學，中年考校。一年視離經辨志，三年視敬業(yè)樂群，五年視博習親師，七年視論學取友，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達，強立而不反，謂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說服而遠者懷之。此大學之道也?！盵5]

另外，《禮記·學記》中補充闡述到了大學開學時的要求以及教學原則，即：“大學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断拧芬奕?，官其始也。入學鼓篋，孫其業(yè)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視學，游其志也。觀而弗語，存其心也。幼者聽而弗問，學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倫也?！盵5]

《禮記·學記》中補充闡述到了大學教學內容，即：“大學之教也，時教必有正業(yè)，退息必有居學。不學操縵，不能安弦；不學博依，不能安詩；不學雜服，不能安禮；不興其藝，不能樂學。故君子之于學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安其學而親其師，樂其友而信其道，是以雖離師輔而不反也?！盵5]

《禮記·學記》中補充闡述到了大學教育成功的方法，即：“大學之法，禁于未發(fā)之謂豫，當其可之謂時，不陵節(jié)而施之謂孫，相觀而善之謂摩。此四者，教之所由興也。”[5]

《禮記·學記》中補充闡述到了大學教育失敗的原因，即：“發(fā)然后禁，則扦格而不勝；時過然后學，則勤苦而難成；雜施而不孫，則壞亂而不修；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燕朋逆其師；燕辟廢其學。此六者，教之所由廢也?！盵5]

《禮記·學記》中補充闡述到了學生在大學學習時容易出現的四種過失，即：“學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學也，或失則多，或失則寡，或失則易，或失則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長善而救其失者也?！盵5]

以上《禮記·學記》中補充提到的內容和觀點對于我們今天深化理解《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大有裨益。鄭玄對《大學》一篇的解題曰：“大學者，以其記博學可以為政也?！盵3]雖然古代的大學與現代的大學概念不一樣，然而，《禮記·學記》中的一些觀點并未過時，對于當前的大學語文課程教學以及高等教育理論研究仍然具有不可忽視的參考和借鑒價值。

三、彰顯突出特色地位

最后，通過閱讀大學語文節(jié)選篇章所在文集的整個文本，可以進一步彰顯突出節(jié)選篇章的重要價值。以《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為

例，其在《禮記》中的重要價值主要有如下兩個方面：

（1）特色鮮明

由鄭玄作注的《小戴禮記》一書整個內容框架編排比較繁雜，不同篇章又各具特色。例如，《奔喪》《投壺》等篇章主要記述某項禮節(jié)，《喪大記》《問喪》等篇章主要記述喪服喪事，《王制》《祭法》等篇章主要記述各種禮制，《曲禮》《少儀》等篇章主要記述日常生活禮節(jié)，《仲尼燕居》《孔子閑居》等篇章主要記述孔子言論，《冠義》《鄉(xiāng)飲酒義》則分別闡釋《儀禮》中的《士冠禮》和《鄉(xiāng)飲酒禮》。通過對照閱讀《大學》與《禮記》中的其他篇章，就會發(fā)現《大學》既不像《喪大記》《問喪》等篇章的枯燥乏味，也不像《曲禮》《少儀》等篇章的繁文縟節(jié)，而是充滿了積極進取的入世情調，在集中論述儒家人生哲學時具有非常宏闊的理性和思辨色彩，并且結構也很獨特完善。朱熹甚至認為《大學》為“經”一章，“傳”十章，“右經一章，蓋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凡二百五字。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盵6]按照朱熹的說法，《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是“經”，而未節(jié)選的部分是“傳”。不難看出《禮記·大學》是整個《禮記》中一篇非常獨特的文章。尤其是《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雖然字數極少，但言簡意賅，意味深長，并且論述過程環(huán)環(huán)相扣，結構謹嚴，將文學性與哲理性完美融合，堪稱字字珠璣，是《禮記》整個文本中極具特色的短章。

（2）地位重要

自唐代韓愈、李翱維護道統(tǒng)而推崇《禮記》中的《大學》與《中庸》二篇開始，《大學》與《中庸》的地位就不斷上升。北宋理學家程頤甚至稱“《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德之門也。于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盵6]南宋理學家朱熹則把《大學》《中庸》二篇與《論語》《孟子》合稱為“四書”。宋朝以后“四書”的地位已凌駕于“五經”之上，成了儒家傳道授業(yè)的基本教材。清朝以“四書”取士，列為科舉考試的題目。陳立夫引用指出：“‘四書中之《大學》一書，中山先生稱之曰：‘中國政治哲學，謂其為最有系統(tǒng)之學，無論國外任何政治哲學家都未見到，都未說出，為中國獨有之寶貝?！盵7]《大學》一篇的地位如此重要，而《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向來被視為《大學》整個文本的核心，也是《禮記》整個文本中最為精粹的部分之一，其中對儒家學派倡導的“三綱領”和“八條目”（簡稱三綱八目）有非常具體完整的闡述?！叭V領”即是“明明德”“親民”“止于至善”?！鞍藯l目”即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體系之中，“三綱領”和“八條目”集中闡述了儒家學派所主張的教育宗旨、步驟和作用，以及所追求的“內圣外王”的人生理想。尤其是“修齊治平”理論從個體到家庭再到國家、天下，把個體的知識掌握、道德修養(yǎng)與治國志向完善地融為一體，長期以來被中國古代知識分子奉為“圭臬”，也對后世思想文化的發(fā)展影響深遠，今天國內一些高校和中學的校訓就來源于“三綱領”和“八條目”。由此可以看出《禮記·大學》（節(jié)選）篇章地位的重要性和影響的深

遠性。

總之，本文所謂的整體文本依次包含有三個不斷擴展的層次，即節(jié)選篇章所在的整體文本、與節(jié)選篇章所在文本內容相關的其他整體文本以及節(jié)選篇章所在文集的整個文本。通過逐步解讀分析，從而對大學語文節(jié)選篇章構建起一種彼此貫通、相互照應和完整圓融的解釋體系，激發(fā)和引領當代大學生的閱讀興趣和范圍，不斷拓展和提升他們的人文綜合素質。

參考文獻：

[1]朱光潛.談美·談文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156.

[2]《文史知識》編輯部.經書淺談[M].北京：中華書局，2003：75-76.

[3][5]鄭玄注，孔穎達疏.禮記正義（十三經注疏本）（下）[M].北京： 中華書局，1980：1673-1674，1521-1523.

[4]呂思勉.呂思勉講歷史[M].北京：中國工人出版社，2015：130.

[6]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5-6.

[7]陳立夫.四書道貫：陳立夫解讀《大學》《中庸》《論語》《孟子》[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9：2.

[責任編輯：陳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