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喬喬
(陜西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陜西·西安 710062)
少數民族紋樣藝術受物化思維定式的影響顯著,時常將紋樣同被裝飾物聯(lián)合,如將東鄉(xiāng)族紋樣視為藏青色的服飾繡花,實則忽略了伊斯蘭教對東鄉(xiāng)族群眾的影響,毫不注重基于伊斯蘭教反對“圖騰崇拜”、色彩忌諱的藝術文化內涵[1]。民族紋樣作為民族地區(qū)文化與藝術的結合體,其基本以圖形為題材運用諧音、文化差異、象征、吉祥用語來繪制圖像,是圖像與文化含義的結合,它作為一種符號以及民族文化的載體,表現特色民族文化外還流露著少數民族群眾的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因此,在類化典型民族紋樣藝術的同時應以民族文化的獨特視覺審視民族紋樣藝術的文化魅力,并為其工業(yè)化的生產注入嶄新文化生命力。
幾何紋樣源于少數民族樸素自然觀和宗教教義,基本上以地域性常見實物和對稱幾何圖形為主。我國少數民族紋樣中最為常見的紋樣,除常見幾何圖形外還包括圖形之間的組合和關聯(lián),比如:信仰薩滿教的鄂倫春族利用菱形和三角形的折疊表示祭祀的宗教紋樣相為表里。另外,信仰伊斯蘭教的維吾爾族群眾注重幾何紋樣中線面結合和線條組合變化,如阿娜兒古麗紋樣為主的地毯,在視覺上容易給人以混亂和不安的感覺。同時藏族群眾的吉祥八寶等基本上采用了幾何中的比例要素、對稱要素,將民族幾何紋樣從簡單的線條勾勒推向到了組合式的類推。此外,西南地區(qū)苗族的蠟染紋樣除注重幾何線條要素還注重圖形之間的色彩搭配??傊?,少數民族集合紋樣受民族自身審美觀念的影響和地區(qū)環(huán)境的制約,在紋樣藝術的創(chuàng)設上不盡相同,但是民族幾何紋樣除受色彩忌諱的限制外其藝術建構基本一致,都在映射著其獨特的審美取向[2]。
植物紋樣基本包括實物圖案的臨摹、實物圖案的變異和植物紋樣的組合三種,無論何種形式的植物紋樣設置基本上用于少數民族生活的方方面面。所謂植物圖案的臨摹一般是指少數民族在紋樣設計中就地取材,借助植物形狀的變化加之巧妙的藝術設計過程。如維吾爾族群眾在地毯、絲質、服裝上面的紋樣基本上以單個棉花紋樣的臨摹為主[3],信仰薩滿教的鄂倫春族群眾崇拜樺樹,在建筑和勞動工具中經常輔助樺樹樹紋,以此來表達崇拜之情。所謂實物圖案的變異則基本上以植物紋樣的反復利用和結合為主,或者以特定植物紋樣為底紋借助其他紋樣,比如:藏南地區(qū)藏族群眾的裝飾紋樣基本上以青稞原型的變異為主,所謂植物紋樣的組合即多種植物圖案的融合。如布朗族茶樹紋樣通常在器具雕刻中以茶樹和水草紋樣為主,但是在服飾紋樣中則以茶樹彩色紋樣及常見彩色紋樣的結合為主。按照用途來看主要包括:圖騰類植物紋樣,如布朗族群眾在長久生活中逐漸視茶為圖騰,在生活中往往以茶為紋樣用于裝飾,拉祜族群眾的葫蘆圖騰紋樣圖案在他們生活中用途涉及到各個方面。祭祀類植物紋樣,如北方滿族等少數民族群眾在祭祀活動中均需穿戴刺有類似火焰類植物狀紋樣的衣物。生活類植物紋樣,如西北塔塔爾族群眾在帽子上善于利用拉藍花紋樣作為修飾物,藏族群眾的卷草紋樣等。
少數民族文字紋樣不是傳統(tǒng)民族紋樣的常態(tài),文字紋樣起源于少數民族記事符號,是少數民族紋樣藝術和文字符號共同發(fā)展對接的產物,也是少數民族書法藝術的起源。文字紋樣以少數民族的象形文字為主,但也不乏文字符號的抽象和會意。如藏族群眾的吉祥符號基本上以藏文的藝術抽象為主,在文字折疊中暗含濃濃祝福[4]。另一種是以紋樣符號作為文字認知符號的象征,在生活中具有審美和辨別的雙重作用,如珞巴族群眾在民族語言符號的沿襲上除史詩性曲調《加金》記載外,在生活中多以服飾建筑紋樣體現其傳統(tǒng)語言的藏緬語系。此外,阿拉善地區(qū)的蒙古族群眾善于將蒙古語中的“福”“壽”“喜”“奠”通過特殊抽象刺繡與雕刻在文字藝術的基礎上成為寓意鮮明的文字紋樣,少數民族語言文字困乏,文字紋樣的裝飾應用成為加強民族認同傳遞共同藝術愛好的產物,或者說紋樣的價值逐漸掩蓋了文字符號的功能,如納西族東巴文紋樣逐漸同植物相融合,線條同色彩圖案的搭配成為民族紋樣藝術界的瑰寶。
少數民族器具類紋樣與其他類型紋樣相比,器具類紋樣裝飾性減弱、文化藝術性呈現成為其主題,或者說器具類紋樣逐漸成為非裝飾審美類的獨立藝術雛形。但是受圖騰文化、宗教教義的影響,傳統(tǒng)民族紋樣還難以沖破習俗的禁錮和狹義審美觀念的捆綁,實現紋樣藝術的“藝由心生”的魅力釋放,往往局限于樂器類或者兵器類紋樣[5]。樂器紋樣較多,如羌族的羌笛、怒族的達比亞等,這些樂器類的紋樣同幾何紋樣等所不同的是器具類紋樣多以簡單的雕刻手法為主,注重紋樣自身的立體感,一般以成型手工藝為主。蒙古族的蒙古包紋樣圖案、維吾爾族的清真寺紋樣等則成為特殊裝飾物,彰顯著民族群眾的宗教習俗。此外,個別器具紋樣具有特定的場合性,如門巴族群眾在薩嘎達瓦節(jié)時注重“巴爾匣”紋樣帽子的制作與裝飾等。當然,無論何種類型的民族紋樣藝術都能夠通過相應手法實現其可視化的器具呈現。
少數民族民族紋樣藝術中文化內涵最深、表現手法最多的莫過于以民族圖騰圖案為主的動物紋樣。自古以來,少數民族久居邊疆山區(qū),深受樸素自然觀和自身生活習俗的影響,地域性動物成為其民族文化的源頭乃至種族延續(xù)的起源,因此少數民族往往將動物視為民族圖騰或者吉祥之物并通過紋樣藝術的勾勒成為其文化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v觀少數民族整個動物圖騰類紋樣的藝術表述,主要包括剪紙蠟染和刺繡。同單一動物圖騰所不同的是苗族群眾動物圖騰包括牛、龍、麒麟等,因此,苗族群眾在紋樣圖案藝術中也時常利用這三類動物作為標本進行手工刺繡[6]。當然,動物紋樣也無外乎民族生活習性的體現,如新疆塔塔爾族群眾的羊圖騰紋樣,基本上源自生活習俗的轉換。
民族紋樣反映民族群體的情感價值追求,是民族紋樣藝術文化內涵的情感流露。少數民族往往通過紋樣藝術體現自身價值追求和對幸福美滿的渴望,如毛南族等少數民族群眾通過花紋工整的“頂卡花”釋放自身的情感價值觀追求。早期頂卡花作為婚戀的凝結物被用于婚嫁場合,但是久而久之這種紋樣藝術的運用被逐漸放大,以至于成為毛南族群眾追求幸福的標志,同時頂卡花本身作為帽子加之黑、金色等暖色調裝飾,意味著平淡樸素中生活的高貴,也是毛南族群眾積極樂觀情感的流露。此外,紋樣對吉祥富貴的情感流露也較為明顯,如藏族群眾的“扎西達杰”意為“八吉祥徽”的紋樣圖案是藏傳佛教寄語吉祥的重要標志之一,而同“吉祥結”等象征吉祥的紋樣有所差異的是甘南地區(qū)藏族群眾的“魚紋樣”,除宗教韻味之外,在民間表示自由自在的生活觀念,當然無論何種形式的藏族紋樣其基本上都深受宗教的熏陶,反對生活中浮夸,彰顯著藏族群眾虔誠的生活追求。此外,鄂倫春族等少數民族群眾通過紋樣藝術生活觀念固化,如他們對孝道的追求通過魚頭紋樣圖案刺繡在長輩衣物中,時刻提醒晚輩弘揚“魚頭敬老”的傳統(tǒng)美德。總之,少數民族紋樣作為民族藝術的存在形式,其必然凝聚著創(chuàng)設者自身的情感,何況民族紋樣基本上都是民族共識的產物,他們作為民族喜怒哀樂情感的標尺也合乎情理。
民族紋樣折射民族群眾獨特的審美觀,這是民族紋樣藝術美學文化的體現,民族紋樣基本上被用于生活服飾、器具、建筑的裝飾,或者說民族紋樣美學呈現依附于實體物的承載,使之成為民族群眾審美的有機統(tǒng)一體??v觀民族紋樣中民族群眾獨特的審美觀,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講究幾何要素的直覺沖擊,這種審美方式體現在幾何紋樣當中,如藏族群眾的紋樣注重幾何圖案機構完整性、對稱性,特別是在藏族群眾當中染紡類地毯圖案中紋樣的對稱、平移、旋轉表現得淋漓盡致。二是追求紋樣色彩和諧,這是民族審美的關鍵,如土族群眾在紋樣中注重彩虹色彩的采納。在色彩方面同民族忌諱文化相輔相成,如苗族刺繡紋樣基本上崇尚青山綠水的色彩搭配,注重色彩天地和諧,因此苗族紋樣基本上不會采用紅、黃色等忌諱色彩。三是紋樣藝術的功能性,如納西族群眾在衣物紋樣中多采用日月等要素,以此指示納西族群眾熱愛勞動的傳統(tǒng)??傊?,民族紋樣藝術下民族審美觀的體現主要通過紋樣自身的結構、色彩、指代功能反映,但是民族審美觀受民族忌諱文化與民族圖騰文化及鄉(xiāng)約寨規(guī)的制約,究其根源而言難以一一辨析。
民族紋樣對于民族忌諱文化的濃縮體現在紋樣要素的忌諱、實物警示、民族文化忌諱等方面。民族紋樣要素的忌諱表現在色彩忌諱性的運用與民族紋樣裝飾作用的取舍上,民族紋樣要素忌諱主要指民族紋樣的色彩忌諱和載體忌諱,如蒙古族群眾在“福”字紋樣刺繡中忌諱黑色,特別是小孩衣服裝飾紋樣中“福”字紋樣基本以紅色為主。民族紋樣藝術中實物警示基本上以紋樣符號為主,如在南疆維吾爾族聚居區(qū)公共場所一般都有抽象絲襪等符號,主要起警示禁止的作用,即禁止穿短褲、絲襪等衣物入內。在民族忌諱文化方面少數民族逐漸取消了傳統(tǒng)實物的繁瑣,利用紋樣圖案作為其特殊用意的載體,如苗族青葉刺繡圖案懸掛時,表示喪事。而布朗族也將青葉紋樣作為忌諱文化承載者,同苗族所不同的是布朗族青葉紋樣懸掛時一語雙關,表示家族增添新丁外人禁止出入“月子房”。此外,民族紋樣濃縮民族傳統(tǒng)忌諱文化還體現在幾何抽象符號的應用及植物象形勾勒等方面。
民族紋樣映射民族圖騰文化與代際族群文化,是民族紋樣藝術文化內涵的核心。就民族紋樣存在的基本形式而言,圖騰紋樣占據半壁江山,民族紋樣對于民族圖騰文化的映射體現在民族信仰的宗教文化、民族傳說等方面,民族紋樣在民族宗教文化的蘊涵中具有雙重作用,一方面,民族紋樣自身反映民族宗教文化,如藏族群眾建筑裝飾中的“金輪紋樣”與“吉祥八徽”基本上都以佛教元素為基本組成要素。此外,北方少數民族受薩滿教的影響明顯,大多數少數民族紋樣圖案基本以撒滿教元素為主,比如:赫哲族群眾在樂器、家具中往往以水神抽象紋樣為主,在服飾修飾方面也以飽含濃郁薩滿文化為主的海浪紋樣為主。另一方面,民族紋樣以圖騰圖案的形式反映民族宗教文化,如阿昌族群眾基本上以葫蘆紋樣與雄鷹為本民族圖騰,葫蘆紋樣源于阿昌族群眾普度眾生、助人為樂的原始宗教觀念,但是隨著小乘佛教的傳入,葫蘆圖騰紋樣被賦予了宗教色彩,成為他們宗教活動的必備之物,雄鷹則成為信徒虔誠的象征。民族紋樣文化對于民族傳說的演繹也是圖騰紋樣文化體現的關鍵,如鄂溫克族群眾對“鹿”圖騰的敬畏,就是源自民間傳說,認為鹿是母親的化身,因此,鹿紋樣也經常作為慈祥的符號被用在服飾當中。
民族紋樣藝術作為民族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包含了民族文化的方方面面,儼然已成為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的活化石。隨著民族地區(qū)旅游產業(yè)的突飛猛進,民族紋樣藝術類工藝品的工業(yè)化推進勢必成為潮流,民族紋樣的原生態(tài)文化內涵將會被遏止。市場導向下民族紋樣有形無蘊流于形式,因此在探究民族紋樣藝術時有必要理清民族紋樣藝術的文化內涵,致力于民族紋樣藝術的“形”與民族紋樣內涵的“質”的同步認知,實現民族紋樣藝術時代性良性發(fā)展與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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