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
中國社會科學院 馬克思主義研究院, 北京 100732
自俄國十月革命爆發(fā)以來,關于十月革命的爭論從未停止,尤其是在世界社會主義運動處于困難的時期,爭論更加激烈。爭論的焦點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十月革命是否違背了歷史唯物主義原理,即十月革命的爆發(fā)是否具有理論合理性;二是十月革命是否合乎俄國當時歷史發(fā)展的必然,即十月革命是否具有歷史合理性;三是十月革命對俄國乃至人類文明發(fā)展來講是進步的還是倒退的,即十月革命是否具有政治合理性。這三個爭論的本質分別指向十月革命是否可能發(fā)生、必然發(fā)生、應該發(fā)生這三個存在某種遞進關系的問題。本文將分別回應這些質疑,以期澄清誤解,彰顯十月革命的合理性。
1.“早產論”的邏輯錯誤
對十月革命的理論合理性質疑最為著名、最有影響的當屬“早產論”。列寧在十月革命前撰寫的《四月提綱》中提出,要將俄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轉變?yōu)樯鐣髁x革命。普列漢諾夫、加米涅夫、李可夫等對此展開了反對和攻擊。他們認為,俄國經濟文化落后,并不具備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條件,只有到俄國生產力高度發(fā)達時才能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否則將會給俄國帶來歷史性的災難??即幕永m(xù)并強化了這種觀點。他在1918年為否定十月革命而撰寫的《無產階級專政》中認為,十月革命好比是“一個懷孕婦女,她瘋狂萬分地猛跳,為了把她無法忍受的懷孕期縮短并且引起早產”,“這樣生下來的孩子,通常是活不成的”[1]。這一論點就成了后來廣為流傳的“早產論”。在“早產論”者看來,既然十月革命不具備發(fā)生的條件,它就不應該發(fā)生。
“早產論”者的重要理論依據是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提出的“兩個決不會”:“無論哪一個社會形態(tài),在它所能容納的全部生產力發(fā)揮出來以前,是決不會滅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在它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決不會出現的”[2]592?!霸绠a論”者認為,馬克思的“兩個決不會”思想強調了生產力在新舊社會形態(tài)轉變過程中的決定性作用,因此也就自然可以作為否定俄國這樣的經濟文化落后國家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理論依據。那么,從馬克思的“兩個決不會”思想能否得出俄國十月革命是“早產”的結論呢?我們不妨先從純粹的形式邏輯角度進行分析。
十月革命后出現了“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這與“兩個決不會”中的第二個“決不會”直接相關,因此我們這里只討論第二個“決不會”。我們可以將第二個“決不會”,即“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在它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決不會出現的”轉換成一個邏輯命題——
如果“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未成熟,那么“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決不會出現。
那么,這個命題的逆命題則為——
如果“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出現”,則表明“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已經成熟”。
按照邏輯學的原理,原命題與逆命題為等價命題,即如果原命題成立,則其逆命題也成立。俄國在十月革命后建立了社會主義生產關系,這個“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已經出現。那么我們依據上述逆命題,就可以得出“現實世界產生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物質存在條件’在舊社會的胎胞里已經成熟”的結論。由此可以從邏輯上證明:既然在十月革命后能夠建立社會主義生產關系,這就說明在俄國這樣的落后國家通過社會主義革命并建立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條件已經成熟,因此就不存在所謂的“早產”問題;同理,十月革命的爆發(fā)與馬克思“兩個決不會”的思想并不存在矛盾。[3]
近年來,有人認為,蘇聯的解體從實踐上證明了十月革命的“早產”。這個說法同樣是站不住腳的,這如同將一個人英年早逝的原因歸結為他的“早產”。我們知道,十月革命后,蘇聯僅僅通過二十多年的時間就基本實現了資本主義國家通常要用一二百年時間才能實現的工業(yè)化,并快速崛起超越了英、法、德等傳統(tǒng)資本主義列強。唯其如此,它才能成為二戰(zhàn)中戰(zhàn)勝法西斯的中流砥柱,并且在戰(zhàn)后成為唯一能夠與美國抗衡的世界強國。實踐充分證明了蘇聯及其新的生產關系具有強大的生機和活力,因而,十月革命并未“早產”,不是什么“早產兒”。
2.十月革命勝利的物質存在條件的理論說明
前面我們只是依據馬克思的“兩個決不會”思想,從邏輯上證明了十月革命爆發(fā)的物質存在條件已經成熟。但十月革命爆發(fā)時俄國還是一個封建性很強、比較落后的資本主義國家,資本主義在俄國遠沒有達到成熟的程度。那么,為何說十月革命的物質存在條件已經成熟了?對此,我們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進行解析。
首先,我們可以從世界歷史的角度來考察像俄國這樣的落后國家建立新的生產關系的物質存在條件是否已經成熟。馬克思恩格斯指出,資本主義“首次開創(chuàng)了世界歷史,因為它使每個文明國家以及這些國家中的每一個人的需要的滿足都依賴于整個世界,因為它消滅了以往自然形成的各國的孤立狀態(tài)”[4]564。由于世界歷史的形成,生產力水平相對落后的國家,其產生“新的更高的生產關系的物質存在條件”已經不再僅受限于其國內的生產力發(fā)展水平,而且還受益于世界的生產力發(fā)展水平。相對落后的俄國率先建立了更為先進的社會主義生產關系,表面上看似乎是跨越了資本主義充分發(fā)展的階段,但如果進一步從世界歷史的角度考察,這種“跨越”實則是以世界資本主義的充分發(fā)展為前提的。只有世界性的資本主義生產力發(fā)展到一定高度,社會主義生產關系才有可能在俄國等落后國家出現。世界歷史的形成使各國擺脫了孤立狀態(tài),為俄國等落后國家吸收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生產力成果從而實現生產力水平跳躍式發(fā)展提供了可能,使其有可能跳出人類文明發(fā)展的自然軌跡。因此,馬克思以反詰的語氣深刻地指出:“如果資本主義制度的俄國崇拜者要否認這種進化的理論上的可能性,那我要向他們提出這樣的問題:俄國為了采用機器、輪船、鐵路等等,是不是一定要像西方那樣先經過一段很長的機器工業(yè)的孕育期呢?同時也請他們給我說明:他們怎么能夠把西方需要幾個世紀才建立起來的一整套交換機構(銀行、信用公司等等)一下子就引進到自己這里來呢?”[5]十月革命勝利后,俄國實施的新經濟政策,通過租讓制積極引進資本主義國家的資本、技術和經驗,主動利用資本主義生產力發(fā)展成果,為其鞏固革命果實并建立無產階級政權作了重要的鋪墊。
其次,我們可以從生產力要素中勞動者的作用來判斷俄國十月革命后建立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物質存在條件是否已經成熟。生產力是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和勞動者三個要素的有機結合,其中勞動者是生產力中“最活躍、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是生產力的主體。“在一切生產工具中,最強大的一種生產力是革命階級本身。革命因素之組成為階級,是以舊社會的懷抱中所能產生的全部生產力的存在為前提的。”[4]655勞動者的素質及其在生產過程中的主動性和能動性,決定了其他兩個要素從潛在生產力轉化為實際生產力的程度。十月革命勝利后,勞動者在生產中的地位發(fā)生了根本的改變,他們的主動性和能動性得以極大激發(fā),使生產力水平得以實現跳躍性發(fā)展。因此,新的生產關系在建立過程中存在著其物質存在基礎即生產力的自我強化的過程,勞動者既是這個過程的關鍵因素,又為這個基礎提供了重要的主體條件。
正如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所指出的:“人類始終只提出自己能夠解決的任務,因為只要仔細考察就可以發(fā)現,任務本身,只有在解決它的物質條件已經存在或者至少是在生成過程中的時候,才會產生?!盵2]592十月革命的發(fā)生是建立在世界資本主義為其準備的、成熟的物質存在條件基礎之上的,它符合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這表明,生產力發(fā)展水平是社會形態(tài)變革的基本條件,但并非唯一條件,并不存在一個用來衡量某種新型生產關系的建立是否夠條件的絕對的生產力水平標準。促進社會形態(tài)變革的革命在何時何地首先出現,同生產力的發(fā)展水平不是簡單的線性關系。“早產論”的理論錯誤在于其機械地理解了歷史唯物主義。另外,從人類歷史發(fā)展進程來看,社會形態(tài)的更替、新型生產關系的建立,往往不是首先發(fā)生在舊的社會形態(tài)和生產關系最成熟、最發(fā)達的地方。例如,封建制度并非首先出現在奴隸制度最成熟的古希臘、古羅馬,而是首先產生于奴隸制度并不發(fā)達的中國;資本主義制度并非首先出現在封建制度最發(fā)達的中國,而是首先產生于封建制度并不特別發(fā)達的西歐??梢?,“跨越”在社會形態(tài)更替中并非罕見。當然,社會形態(tài)的跨越并非脫離一定生產力水平的任意跨越,落后國家對資本主義的跨越是以資本主義在人類歷史演進中所取得的成果尤其是其巨大的生產力為前提的。
國際社會主義運動的實踐表明,物質存在條件只是落后國家跨越資本主義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必要條件,而非充要條件:物質存在條件不具備不可能發(fā)生革命,但具備了物質存在條件也并非一定發(fā)生革命。世界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已經為世界各國社會主義革命的發(fā)生準備了物質條件,但某個國家是否能夠發(fā)生革命,還取決于各國的具體歷史條件。因此,十月革命爆發(fā)的歷史合理性應從俄國當時的社會矛盾中去探尋。
20世紀初的俄國存在四大矛盾: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之間的矛盾、農民階級與封建地主階級之間的矛盾、俄羅斯民族與各少數民族之間的矛盾、俄國與西方列強之間的矛盾。這些矛盾交織在一起,使俄國 “‘下層’不愿照舊生活而‘上層’也不能照舊維持下去”[6]。換句話說,沙皇政府的合法性日漸喪失,而不堪重負的廣大人民群眾的承受力也日趨接近臨界點,革命一觸即發(fā)。對此,沙皇政府束手無策,失去了足以緩解社會矛盾的能力和資源。這種情勢表明,除進行革命外,俄國已經沒有其他解決社會矛盾的途徑。推翻羅曼諾夫王朝的二月革命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爆發(fā)的。俄歷1917年2月19日,彼得堡因缺乏面包開始發(fā)生騷亂;23日,出現了自發(fā)性罷工,罷工規(guī)模在此后兩天越來越大;27日,罷工升級為武裝起義;3月2日,沙皇尼古拉二世讓位給米哈伊爾,而米哈伊爾在繼位后即宣布自己退位,并將政權交給其間成立的臨時政府。至此,統(tǒng)治俄國長達300多年的羅曼諾夫王朝被推翻。[7]
然而,二月革命雖然推翻了羅曼諾夫王朝,但它并沒有緩解俄羅斯的各種社會矛盾。二月革命勝利后,饑餓的工人、農民和疲憊厭戰(zhàn)的士兵都期盼著一個新社會的出現,形勢稍為平靜了一段時間。然而資產階級性質的臨時政府并沒有著力去解決勞動人民迫切關心的和平、面包、土地等問題。臨時政府為得到協約國支持而繼續(xù)對外進行戰(zhàn)爭,對工人關于實行8小時工作制和對生產進行監(jiān)督的要求置之不理,甚至對農民奪取地主土地的運動進行鎮(zhèn)壓,致使工人運動和農民起義愈演愈烈。由于受到人民群眾的激烈反抗,臨時政府危機不斷[8]并很快成了革命的對象,再次發(fā)生革命已不可避免。
于是,革命的領導權又歷史地落到布爾什維克的手中。當時在俄國主要的革命力量中,除布爾什維克外,還有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等多個黨派,那么革命的領導權何以最終又落到布爾什維克手中?這與其長期的理論準備和組織準備,以及革命時機來臨時采取了正確的策略是分不開的。列寧從建黨初期就反復申明,必須建立一個組織嚴密和紀律嚴格的職業(yè)革命家組織:“一個全俄的集中的組織,即一個能把政治上的反政府態(tài)度、抗議和義憤的各種各樣的表現都匯合成一個總攻擊的組織,一個由職業(yè)革命家組成而由全體人民的真正的政治領袖們領導的組織?!盵9]95列寧主張,黨要成為人民的代言人,就應當以理論家、宣傳員、鼓動員的身份“到居民的一切階級中去”,善于對一切專制與壓迫的現象有所反應,不管這種現象發(fā)生在什么地方,涉及哪一個階層或哪一個階級,只有這樣才能成為“革命力量的先鋒隊”。列寧提醒全黨要為時刻可能到來的革命做好準備:“我們應當時刻進行我們的日常工作,同時又應當時刻準備著應付一切情況,因為爆發(fā)時期和平靜時期的交替往往是幾乎無法預料的。”[9]168
充分的思想理論準備和組織準備,使布爾什維克成為俄國當時最具號召力和組織性的政治力量,從而使它擁有其他黨派無可比擬的優(yōu)勢。這一優(yōu)勢在革命時機到來時勢必會轉化為強大的戰(zhàn)斗力。二月革命后,布爾什維克積極發(fā)揮自己的組織優(yōu)勢,充分利用推翻沙皇后的社會自由形勢,十分注重在工人、農民和士兵中間進行鼓動和宣傳工作,致力于在工廠、工會、農村、軍隊中建立黨的基層組織,并在各大工廠組建工人赤衛(wèi)隊。布爾什維克的黨員隊伍隨之迅速擴大,到1917年4月底,布爾什維克已擁有10萬名黨員;而到七八月間布爾什維克召開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布)第六次代表大會時,布爾什維克已經成為擁有24萬黨員的政黨組織。正是布爾什維克艱辛而又卓越的基層組織和宣傳工作積累起來的領導力與影響力,使其在平息1917年9月發(fā)生的科爾尼洛夫叛亂[注]當時的臨時政府總理克倫斯基試圖建立獨裁統(tǒng)治而從前線召回科爾尼洛夫的部隊來對付“不聽話”的首都駐軍,而科爾尼洛夫則希望自己成為獨裁者。當科爾尼洛夫把軍隊集結到彼得堡后要求解散臨時政府時,克倫斯基遂將科爾尼洛夫的行動稱為軍事叛亂,并求助于革命組織和工人武裝。布爾什維克在瓦解叛軍、平息叛亂過程中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叛亂事件讓首都士兵明白臨時政府召回前線部隊是為了對付自己,科爾尼洛夫軍隊中的士兵也明白了自己的角色,這導致廣大士兵不再相信政府并紛紛轉向布爾什維克。中發(fā)揮了關鍵作用。平息科爾尼洛夫叛亂使布爾什維克在群眾中的威望進一步提高,并因此在彼得堡、莫斯科等大城市的蘇維埃中占居了多數。而布爾什維克在彼得堡和莫斯科蘇維埃中的勝利加速了其他地區(qū)蘇維埃的布爾什維克化進程,進一步擴大了布爾什維克的組織基礎和群眾基礎。到十月革命前夕,布爾什維克黨員已激增至35萬人。隨著布爾什維克實力與影響力的迅速增加,二月革命以來形成的脆弱的政治平衡被徹底打破,力量對比迅速朝著有利于布爾什維克的方面發(fā)展。[7]叛亂平息后,列寧曾以布爾什維克黨的名義,建議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保持民主革命力量在軍隊進攻彼得堡時所表現出來的團結,以奪取政權。但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因害怕布爾什維克力量的加強,對這一號召沒有回應,奪取政權的領導任務自然落到布爾什維克身上[10]。于是,布爾什維克就發(fā)動了十月革命。十月革命勝利后,布爾什維克立即開始實施自己的綱領,兌現對工人、農民和士兵的承諾,由此贏得了俄國人民的信任和擁護,從而使其能夠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贏得后來的國內戰(zhàn)爭和抵御外國干涉戰(zhàn)爭的勝利,保衛(wèi)和鞏固了十月革命的成果。
由此可見,十月革命的爆發(fā)是俄國歷史發(fā)展進程的必然,而不是某個政黨或某個領袖人物的主觀選擇,更不是什么“密謀”“政變”“冒險主義的結果”。布爾什維克能夠成為十月革命的領導者,是俄國廣大工農群眾通過自己的切身體會和理性思考而作出的選擇。[12]
革命需要打破原有的國家機器,沖破原有法律制度的限制,而統(tǒng)治者則會通過暴力來維護其統(tǒng)治的國家機器和法律制度,這就決定了沒有革命的暴力就不會有成功的革命。人類歷史上的各種革命,包括英、法等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的資產階級革命,無不是以暴力為后盾的。資產階級革命如果站在封建特權階級的立場上看是非法的,但從人類文明發(fā)展的角度看,資產階級革命推動了本國和世界歷史的發(fā)展,有利于人的解放和進步,它們無疑是具有政治合理性的。考察十月革命的政治合理性,同樣不能抽象地站在某個落后階級的角度去看其是否合法、是否使用了暴力,而應該看它是否推動了人類文明的發(fā)展、是否有利于人的解放和進步。十月革命的政治合理性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十月革命開創(chuàng)了一種全新的社會制度,是人類歷史上偉大的制度創(chuàng)新
十月革命最偉大的貢獻,就是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實現了超越資本主義的重大制度創(chuàng)新。資本主義制度是“物支配人、金錢支配一切”,而十月革命所開創(chuàng)的社會制度,則以“人支配物、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為最高目標,它符合人類文明進步的方向,是一種比資本主義制度更文明的制度。這種制度追求并初步實現了絕大多數人而不是少數人的幸?!?、就業(yè)、福利、教育、民主、和諧,展示了與資本主義不同的公正、自由、平等、民主、互助、和諧的新社會文明。它通過建立公有制經濟,鏟除了人剝削人的經濟基礎,使社會生產的目的不再是為了追求剩余價值而是為了滿足絕大多數人的生活需要,從而為社會財富由全體人民共享提供了條件;它通過國民經濟計劃來組織社會生產,避免了資本主義制度下由于生產的無序和盲目而造成的巨大資源浪費;它建立起了包括全民免費醫(yī)療、免費教育等在內的全民普遍享有的社會福利制度,超越了資本主義制度框架下所能實現的最高程度的社會公平公正。[13]在新自由主義泛濫導致全球經濟社會問題層出不窮、各西方國家政府窮于應付的今天,回望這些具有革命性的制度創(chuàng)新成果,令人更加認同十月革命偉大的開創(chuàng)意義。
2.十月革命促進了世界民族解放運動的興起和舊殖民體系的瓦解
馬克思曾指出:“當我們把目光從資產階級文明的故鄉(xiāng)轉向殖民地的時候,資產階級文明的極端偽善和它的野蠻本性就赤裸裸地呈現在我們面前,它在故鄉(xiāng)還裝出一副體面的樣子,而在殖民地它就絲毫不加掩飾了。”[2]690現代西方國家的資本主義發(fā)展是建立在對其他國家野蠻的殖民掠奪和奴役基礎之上的。殘酷的殖民掠奪使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和人民遭受了巨大的苦難,造成這些國家和民族的極端貧困與落后,使其喪失了獨立自主的發(fā)展能力。殖民地、半殖民地國家只有推翻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殖民統(tǒng)治,才能擺脫被剝奪和被奴役的狀態(tài),才能走向自主發(fā)展和民族復興的道路。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喚醒和促進了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的民族覺醒和革命意識,提振了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擺脫被奴役地位的信心,從而極大促進了世界民族解放運動。十月革命后,一些落后國家的革命者和革命政黨普遍將“走俄國人的路”“以俄為師”看作爭取民族獨立和解放的有效途徑。1918—1923年,中國、朝鮮、蒙古、越南、印度、印尼、土耳其、伊朗等國都紛紛掀起了規(guī)??涨?、聲勢浩大、以反帝反封建為目的的民族民主革命運動。這些革命運動猛烈打擊了西方資本主義列強的殖民統(tǒng)治,并為二戰(zhàn)后進一步摧毀世界殖民主義體系奠定了堅實的基礎。[13]
3.十月革命迫使資本主義進行一定程度的改良
受俄國十月革命的鼓舞,全世界掀起了工人運動的高潮。迫于工人運動的壓力,同時也為了削弱社會主義俄國的影響,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的資產階級開始對工人階級作一定程度的讓步,并對資本主義制度進行一定程度的改良。在改良過程中,一些帶有社會主義性質的要素被吸收到資本主義體系之中。資本主義的改良在緩解資本主義基本矛盾的同時,客觀上提高了工人和其他勞動者的地位,促進了社會公平正義。在政治方面,資產階級政府開始承認工會的地位和工會活動的合法化,設定了工人的最低工資和最高工時,禁止雇用童工,取締血汗工廠,一些國家左翼政治力量也得到快速發(fā)展,有的還上臺執(zhí)政并主動推行某些帶有社會主義性質的資本主義改良政策。在經濟方面,資本主義國家普遍加強了政府干預和調節(jié),在某些涉及公共利益的產業(yè)設立國有企業(yè),對私人壟斷資本進行必要的限制,以減少資本主義生產的盲目性和經濟波動。在社會方面,普遍建立了社會保障體系,進行就業(yè)救濟,實施累進收入所得稅,以保障民眾的基本生存條件,緩解貧富差距。資本主義制度的這些改良,雖然并沒有改變其根本性質,但也減褪了其原來野蠻的本色而變得“人性”“文明”起來,勞動者階級的權益和生存狀況得到一定的提升和改善。蘇聯解體后,由于世界社會主義力量的下降,削弱了對資本主義的威脅,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的工人地位又開始下降,工人的很多福利和權利被削弱或被取消,而對資本的管制則以自由化的名義不斷放松,導致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的財富越來越集中于極少數人手中,而普通人的生活水平提高緩慢甚至下降,在社會總財富增長的同時絕對貧困人口卻在增加。這些現象充分說明,資本主義在世界社會主義力量削弱后開始向野蠻方向倒退,這也從反面說明了十月革命的政治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