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心

1

我曾有過兩段很糟糕的友情。

其中一位，永遠在說“你不可能?！?/p>

那時候我和同學(xué)在一個自習(xí)室里準備考研，她認為以我的成績，絕不應(yīng)該報錄取分數(shù)如此之高的名校，于是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我們學(xué)習(xí)的時候說：“有用嗎，反正也考不上，還不如趁早放棄?！?/p>

再后來，我開始寫文章。沒有任何雜志約稿，也沒有后來那些讓我開始走入編輯視線的熱文，當(dāng)時恰好我們在聊天，于是我告訴了她我在寫文章這件事情。沒想到她說：“就你？”

而另一段友情中的另一位，永遠在說“你不夠好?！?/p>

他在我面前說起某一位共同的朋友，夸贊她的才華橫溢和天賦異稟，當(dāng)我開玩笑說：“我呢？”的時候，他只回應(yīng)了一個“嗤之以鼻”的表情。

我們認識了很久，但我如今回想，他最常說的話就是：“你想事情怎么那么幼稚。”或者“你真是難伺候?！?/p>

我不是個輕易與人交惡的人，何況我們還是同學(xué)，抬頭不見低頭見，所以我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關(guān)系，而我從來沒有果斷地與之絕交。

只是，我那時還沒有如今這么“硬漢”和強大，因為他們的緣故，我的自卑越來越深重。

在第一個朋友面前，我再也不袒露自己的真心，更不袒露自己的愿望、夢想甚至野心，因為我知道，任何對于未來的想象都會被她駁斥得全無可能。

而在第二個朋友面前，我竟然學(xué)會了在他批判我之前，先自嘲一句：“我覺得我好差勁?！边@句話的演變句式就變成了：“我知道自己長得丑”（所以你今天可以不必嘲笑我的穿著了）“我文筆好爛”（所以不用你說我寫的差）“我面試過程不太好”（所以就算失敗了你也不會再笑話我）。

后來，我慢慢的和這兩位曾經(jīng)的朋友徹底失散，因為人心都有防御機制，我一次又一次地從和他們的友情中受挫、傷懷，不可能學(xué)不到什么。

我不再主動和他們說話，甚至有時刻意地躲開他們。我從未在他們面前發(fā)過脾氣或者表現(xiàn)過任何不悅，但真正意義上，我們終于“絕交”了。

從那之后，我?guī)缀鯇γ恳晃幌蛭覂A訴情感問題的朋友或者陌生人說：“絕交要趁早。”我說的“絕交”不是要撕破臉，而是盡早遠離他們。

以前的我，二十歲左右的時候，盡管寫過那么多心靈雞湯，但仍然沒來由地陷入自卑、迷茫和落寞。無處述說，只好一個人消化、吸收，日復(fù)一日，等它們變成一塊硬石，生生硌在心底。

我后來遇見很多人，遇見了更多真摯的朋友。

他們跟我說：“你寫的很好，并且，可以更好。”

他們還跟我說：“我很喜歡你，和你在一起特別快樂。”

我不是虛榮地需要一句夸贊，而是他們的認可讓我覺得自己可以一直寫下去，也可以一起將原本乏味的日子過得清秀端麗。

我是從他們的口中和我們在一起開心輕松的時光里，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全部——認可了我的優(yōu)點和光芒，更認可了我的缺憾和陰影。

2

以前看過一句話說：“我愛你，不是因為你的樣子，而是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

我遇見過真正才華橫溢的人，為了和她聊天時能夠順利進行我常常要一邊打開百度，一邊表現(xiàn)的對她說的一切藝術(shù)的事情極其有興趣。天知道，我對藝術(shù)幾乎一無所知。

我也遇見過非常脆弱的人，為了不“無意”中便傷害了他的心，我在他面前幾乎每一句話都要斟酌再三。

這樣的感情，理所當(dāng)然的沒有繼續(xù)下去——盡管我們也曾有過短暫的快樂時光。

只是我無法長期偽裝自己不夠高雅的藝術(shù)修養(yǎng)和大大咧咧的說話風(fēng)格。

所以讓我們最舒服的關(guān)系，一定不是充滿偽裝的關(guān)系，而是能夠在這場關(guān)系中輕松地做自己。

不必質(zhì)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頭發(fā)亂不亂，不必想盡辦法去迎合一個我完全不懂的領(lǐng)域與話題。

甚至，不必擔(dān)心自己付出得過多而被厭棄，不必左右衡量在感情里的得失。

也是他們讓我懂得了，不管有多少人辜負你的真心，曲解你的真話，誤讀你的真意，輕慢你的真情，你還是要勇敢地堅強地做自己。就像從來沒有被辜負、曲解、誤讀、輕慢過一樣。

有人曾問過我：“愛是什么？”我想說：“愛是——因為這個人我更迷戀這個世界。”

我知道你不完美，甚至有時候很糟糕。當(dāng)我仍然熱愛你，就像熱愛同樣不完美甚至有時候很糟糕的自己。

并且，我還愿意和你一起，成為更好的人。

祝我們身邊都有這樣的人——用來一起頑強地對抗這個世界的冰冷和殘酷，一起溫柔地擁抱這個世界的慈悲和善意。

張秋偉摘自《我比誰都相信努力奮斗的意義》（天津人民出版社）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