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與天 孫敬青
(1.北京中醫(yī)藥大學,北京,100029; 2.首都醫(yī)科大學附屬北京中醫(yī)醫(yī)院針灸中心,針灸神經調控北京市重點實驗室,北京,100010)
發(fā)作性睡病是一種原因不明的慢性中樞神經系統(tǒng)功能障礙性疾病。本病以日間發(fā)作性過度睡眠、猝倒發(fā)作和夜間睡眠障礙為主要臨床表現(xiàn),屬于罕見病,全球患病率為0.02%~0.18%,我國患病率約為0.033%,我國發(fā)病年齡高峰為8~12歲,男女均可患病,男性患病比例略高于女性[1]。
本文以“發(fā)作性睡病”為關鍵詞,檢索中國期刊全文數據庫(CNKI)中2008年至2018年發(fā)表的相關文獻,共362篇,包含中醫(yī)相關文獻58篇。其中與中藥治療相關的文獻共31篇,與針灸治療相關的文獻共9篇,但文獻總體以個案報道居多。
1.1 臟腑辨證
1.1.1 脾胃論治 戴中等[2]對88例發(fā)作性睡病患者進行橫斷面研究,認為本病屬虛實夾雜,脾虛是本病的基礎,痰濕是導致本病的主要因素?!鹅`樞·大惑論》曰:“腸胃大,則衛(wèi)氣行留久,皮膚澀分肉不解,則行遲,留于陰也久,其氣不清,則欲瞑,故多臥矣”。李杲在《脾胃論》中也提到:“脾胃之虛,怠惰嗜臥”。脾胃虛弱,氣機失調,清陽不升,濁陰不降,蒙蔽清竅,則神志昏蒙而多寐。脾虛則痰濕內生,阻滯經絡,衛(wèi)氣運行不暢,久留于陰,則發(fā)為本病,故而本病治療可以調脾行氣化痰為主。
裘昌林[3]治療發(fā)作性睡病停藥后癥狀加重者1例,證屬脾虛飲停型,方用苓桂術甘湯加減:桂枝9 g,茯苓15 g,炒白術12 g,炙甘草6 g,石菖蒲15 g,陳皮6 g,姜半夏9 g,雞內金9 g,炒麥芽12 g,郁金12 g,炒谷芽12 g,枳殼12 g。服藥1周后患者日間思睡明顯好轉,未見猝倒發(fā)作,新發(fā)手足心熱。于前方基礎上將桂枝改為6 g,去枳殼,加炒薏苡仁15 g,藿香9 g,佩蘭9 g。半月后復診,訴未見日間思睡,夜間睡眠尚可,手足心熱減輕。后于前方基礎上隨證加減,療效甚佳。
1.1.2 肝膽論治 《圣濟總錄》中記載:“膽熱多睡者,膽腑清凈,決斷所自出。今肝膽俱實,營衛(wèi)壅塞,則清凈者濁而擾,故精神昏憒,常欲寢臥也”?!澳懻?,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膽熱痰擾,中正之官決斷受阻,故見精神昏憒,日間嗜睡,而膽經痰熱,神不歸經,熱擾心神,則可見夜間不寐,與發(fā)作性睡病的癥狀相吻合。王雪峰[4]治療發(fā)作性睡病證屬膽郁熱盛、痰火擾心者1例,方用:梔子、柴胡、黃芩、竹茹、半夏、旋覆花各6 g,郁金、瓜蔞、石菖蒲、遠志、酸棗仁、柏子仁、茯苓、白術、焦三仙各10 g,合歡皮12 g,生龍骨、牡蠣各30 g。服用20劑后復診,各癥狀均有好轉,遂方中減去柴胡、旋覆花、竹茹、半夏,加全蝎5 g,黃芪15 g,繼服15劑,鞏固療效。數月后隨訪,未見復發(fā)。
肝主筋、脾主四肢肌肉,《素問·痿論》中提到:“宗筋主束骨,而利關節(jié)也”,猝倒發(fā)作是發(fā)作性睡病的一大特征,其表現(xiàn)是清醒期突然發(fā)生的雙側骨骼肌肌張力下降而意識相對保留,該特征與肝脾有著密切的關系。另外發(fā)作性睡病往往會伴隨情志變化,肝主情志,故可從肝治療本病。劉艷驕[5]以瀉青丸作為輔助方劑治療兒童發(fā)作性睡病初期諸癥皆發(fā)時。該病以兒童多發(fā),發(fā)作時還可伴有不自覺吐舌、體重增加、食欲亢進肥胖、肢體抽動、急躁易怒等,上述癥狀與肝密切相關。觀察者從肝風內動、肝郁氣滯、肝失疏泄、余毒未清、經筋失養(yǎng)等病因病機角度出發(fā),認為小兒后天之本虛弱,脾虛生痰,痰熱合肝風竄至經絡則易肢體抽動,瀉青丸可瀉心肝二火,清利痰濕減輕動風之證。肝膽郁火,濕熱內生食欲增加,方中龍膽草能瀉火利濕,大黃瀉下,清泄肝膽木火兼以化濕除積。肝失疏泄,急躁易怒,瀉青丸以清肝平肝之法緩解急躁情緒。
1.1.3 心腎論治 《傷寒論》,少陰病提綱:“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心腎皆屬于少陰,《靈樞·本神》提到:“心藏脈,脈舍神”,心神安寧,才能有正常的睡眠?!督饏T要略·五臟風寒積聚病》曰:“心氣虛者,其人則畏,合目欲眠”。腎為先天之本,藏精主骨生髓,腦為髓海,腎精不足則髓海空虛,《靈樞·海論》云:“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脛酸眩冒,目無所見,懈怠安臥”。此外腎陽乃人體陽氣之本,腎陽虛衰,人體陰陽失調,同時無法溫煦脾陽,脾陽虛衰無法運化水液,則痰濕內生,陰陽失調、痰濕阻滯均可導致本病。
王雪峰[4]認為陰平陽秘,精神乃治,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心腎不交,水火不濟,則可見白天多寐而夜間少寐。治療發(fā)作性睡病證屬心腎不交型1例,藥用:黃芪、茯苓、山藥、丹參、柏子仁各20 g,西洋參、枸杞、知母、焦術、郁金、夜交藤、菟絲子各10 g,合歡皮20 g,五味子6 g,生龍骨、牡蠣各30 g,肉桂、干姜、生姜、大棗各6 g。服藥15劑后癥狀明顯好轉,于原方基礎上減西洋參,加梔子6 g,續(xù)斷、桑寄生、菟絲子各10 g,繼服10劑,停藥后未復發(fā)。
1.2 氣血辨證 裘昌林[3]認為,脾氣虧虛,氣虛致推動無力,或七情郁結,均可致氣機郁滯,日久血行不暢可出現(xiàn)氣滯血瘀。心舍脈,脈舍神,氣血郁滯,則心神被蒙,神倦嗜睡。裘昌林治療發(fā)作性睡病證屬氣滯血瘀型者,方用真武湯、血府逐瘀湯化裁:淡附子、炒白術、干姜、桂枝、川芎、枳殼、柴胡、當歸、紅花、遠志、石菖蒲。
1.3 陰陽辨證 林才志[6]治療Ⅰ型發(fā)作性睡病陽虛陰盛型1例,方用四逆湯加味:制附片6 g、干姜6 g、細辛3 g、牛膝10 g、麻黃5 g、桂枝6 g、丹參10 g、白芍10 g、葛根45 g、鹿角膠3 g、淫羊藿20 g、茯神10 g、夜交藤30 g、生龍骨、牡蠣各20 g、炒棗仁10 g、菟絲子30 g、百合10 g、水蛭3 g、海藻10 g、甘草3 g,1劑/d。患者服藥1周后復診,訴瞌睡感能控制,發(fā)作次數減少。服藥10劑后未見明顯發(fā)作。隨訪3個月后個癥狀均消失。
2.1 奇經論治 《靈樞·大惑論》曰:“夫衛(wèi)氣者,晝日常行于陽,夜行于陰,故陽氣盡則臥,陰氣盡則寤”。又云:“衛(wèi)氣留久于陰而不行,故卒然多臥焉”。從經絡上來說,陰陽蹺是溝通人體一身陰陽的通路,《靈樞·寒熱病》中說道:“足太陽……入腦乃別陰蹺、陽蹺,陰陽相交,陽入陰,陰出陽,交于目銳眥,陽氣盛則瞋目,陰氣盛則瞑目”。鄭宏等[7]采用調和營衛(wèi)針法治療發(fā)作性睡病患者32例,以申脈、照海為主穴,補申脈瀉照海,補陽蹺之不足,瀉陰蹺之有余,配穴采用百會、四神聰、風池、神門、神庭、本神,脾虛濕困型加陰陵泉、脾俞、足三里;脾腎陽虛型加足三里、三陰交、脾俞、腎俞;痰瘀阻竅型加膈俞、脾俞、血海、豐??;心脾兩虛型加心俞、脾俞、內關、神門;肝膽實熱型加行間、太沖、丘墟。治療1次/d,治療6次/周,15次為1個療程,2個療程后臨床控制2例,顯效20例,有效5例,無效5例。
趙因等[8]認為督脈在治療發(fā)作性睡病中具有重要的地位。督脈調和營衛(wèi),平衡陰陽,聯(lián)系心、腦、腎,是衛(wèi)氣營血的集中之處。督脈的通否,關系著陰陽的平衡,寤寐的正常?!端貑枴す强照摗分姓f到,督脈的分支“上額交巔上,入絡腦”,另有“其少腹直上者,貫臍中央,上貫心”。督脈之神是心腦所藏之神的一部分,督脈為病,心腦功能紊亂,心神不寧,容易導致多寐?!额惤洝そ浗j類》中記載:“精藏于腎,腎通于腦”,腦為髓海,腎精不足,則無以充養(yǎng)腦髓,可致本病,故而調理督脈可作為本病的治療原則。
2.2 臟腑論治 遠慧茹[9]治療青少年發(fā)作性睡病1例,證屬心脾兩虛型,取穴:百會、四神聰、水溝、雙側內關、雙側風池、雙側完骨、天柱、印堂、雙側神門、雙側合谷、雙側太沖、雙側足三里、雙側三陰交。治療2個療程后,患者白天嗜睡次數減少,可抗拒睡眠,再無出現(xiàn)睡眠癱瘓、猝倒發(fā)作,夜間睡眠質量明顯改善。
鄒偉[10]采用益氣健脾醒神針刺法治療發(fā)作性睡病患者13例,取穴:百會、四神聰、風池、印堂、足三里、關元、神門、內關、陰陵泉、豐隆。痊愈7例,好轉5例,無效1例,總有效率為92.3%。
劉阿慶等[11]采用“三焦”針法治療發(fā)作性睡病證屬脾虛濕盛型1例,主穴:膻中、中脘、氣海、外關、足三里、血海,配穴:百會、四神聰、印堂、合谷、內關、陰陵泉、豐隆、三陰交、照海、申脈、太沖。針刺3次后癥狀改善,繼續(xù)治療10 d后可正常學習及作息。
鄒偉等[12]采用針藥并用治療發(fā)作性睡病證屬脾腎陽虛型患者5例,取穴:百會、四神聰、太陽、風池、印堂、水溝、內關、神門,方用半夏白術天麻湯加減。治愈0例,好轉4例,略有改善1例。
王海松等[13]采用溫針灸結合半夏白術天麻湯治療發(fā)作性睡病患者33例,取穴:通里、大鐘、心俞、脾俞,藥用:半夏9 g,天麻6 g,茯苓6 g,橘紅6 g,白術12 g,甘草6 g,生姜3 g,大棗5 g,如痰濕偏盛,舌苔白滑,加澤瀉9 g、桂枝12 g,如肝陽偏亢,加鉤藤6 g、珍珠母9 g、赭石6 g。對照組33例,予藥物硫酸苯丙胺5 mg,3次/d。療程15 d。療效:觀察組治愈12例,好轉20例,未愈1例,總有效率96.97%,對照組治愈8例,好轉16例,未愈9例,總有效率72.73%。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發(fā)作性睡病是一種原因不明的慢性中樞神經系統(tǒng)功能障礙性疾病,屬于罕見病,目前西醫(yī)尚缺乏明確有效治療方案。西醫(yī)治療以行為心理治療聯(lián)合藥物治療為主,藥物治療主要包括:精神振奮劑治療日間嗜睡、抗抑郁劑改善猝倒癥狀以及鎮(zhèn)靜催眠藥治療夜間睡眠障礙[1],這些西藥具有一定的不良反應。
本病中醫(yī)上屬于“多寐”“多眠”“嗜睡”“嗜臥”等范疇。中醫(yī)治療發(fā)作性睡病有較好療效,且安全無不良反應,值得我們進一步探索。但可能受限于本病的低發(fā)病率,文獻數量較少,缺乏RCT研究,入選標準、療效評價標準欠統(tǒng)一,中醫(yī)療效優(yōu)勢未能充分體現(xiàn),研究方法尚有待進一步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