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瑞翎

阿普*喜歡跟著爺爺去大山里。他喜歡在那些山路上亂跑，要么就在林子里游來逛去，爬上巨大的巖石，或者從很陡的地方滑到沒人去過的箐溝……太好玩了！每次玩夠以后，他就收拾好他的戰(zhàn)利品——要么是一串美味的扁頭魚或一包又大又新鮮的菌子，要么就是什么果子，神氣活現(xiàn)地回家去。這幾天，家里準備蓋新竹樓，得到自己家的林地里去砍兩棵大樹做柱子。這樣好玩的事情，阿普怎么能放過，他不到場怎么行？

阿普和爺爺走過飛檐般的小路，穿過一片巨大的草甸。數(shù)不清的小水潭散布在綠色草甸上，像很多眼睛。草甸盡頭是一片雜木林，那就是阿普家的林地。再遠一些呢，就是壯麗的大森林。大森林有一個名字，叫“高黎貢山自然保護區(qū)”。

爺爺帶著阿普在林地里轉了一陣子。爺爺觀察著，用手敲著那些樹干。然后他指著兩棵最大的樹說：“阿普，你眼神好，快看看這樹斷過梢沒有。還有，你瞧瞧它們被雷打過沒有。”

阿普說：“下雨的時候我沒有來過這里呀，所以我不曉得它們有沒有被雷打過?！?/p>

“你瞧瞧葉子被燒黑沒有？”爺爺說，“只有雷可以在高高的樹上燒火。”

嘿，經過阿普的檢查，這兩棵樹都沒有斷過梢，也沒有被雷打過。這就是說，可以砍下來做柱子了。等蓋了新房子，這里邊可有阿普的功勞哦。

爺爺開始砍樹。阿普在林子里逛，找自己喜歡的花和菌子。“咚咚”的砍樹聲像清脆的鼓點，所有的鳥都叫起來，仿佛在和著鼓點唱歌。當阿普覺得砍樹聲變小了的時候，他就不再往前走，而是順著腳印往回走。地上濕漉漉的，他的小腳印很清晰。

樹“咔咔”地倒下來了。爺爺馬上把一顆大石頭放在新鮮的樹墩子上，說：“大樹大樹，不是人砍你。是大石頭把你打倒的。你可千萬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大石頭！”

哈哈！原來大人也會撒謊去騙一棵樹。阿普忍不住笑起來。爺爺嚴肅地說：“不準笑！也不準你去動那顆石頭！免得樹把罪怪到你頭上?！?/p>

阿普越發(fā)覺得好笑了。樹又沒有腦子，怎么會把罪怪到人頭上？但是爺爺說，每一棵樹里邊都住著一個“尼”?！澳帷笔遣豢梢缘米锏?，否則人會遭到報應。

“尼”就是鬼神或者精靈的意思，這下子阿普知道了。

現(xiàn)在，倒在地上的樹成了阿普和爺爺?shù)淖?。他們坐下來吃午飯。樹枝上停滿了鳥。阿普把自己的飯勻出來一點，放在篾盒蓋子上，請它們啄。這些鳥的飯量還真不小呢，下次阿普得多帶些飯才行。

“阿把（爺爺），咱們請樹里邊的‘尼出來吃點飯吧！”阿普說。

爺爺笑起來。他說，其實“尼”的故事是老祖宗編出來嚇唬人的，好讓人不敢隨便砍樹。老祖宗還編了其他的故事，比如說，森林是山神的頭發(fā)啦，草和灌木是山神的汗毛啦。你要是隨便砍伐森林，把山神變成禿子，山神就會憤怒地從寶座上跳起來，到時候整座大山都會發(fā)抖，巖石會紛紛滾落，雨水會裹著泥沙淌下來。

啊，原來是這樣！老祖宗為了保護大山，編出了多少好聽的故事啊。而所有愿意保護大山的人，都相信那些故事是真的。阿普也愿意相信那些故事是真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