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毅然
〔摘要〕 研究中醫(yī)藥在日本的傳播,特別是在日本文學中的描寫和表現(xiàn),是中日文化交流研究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对词衔镎Z》中出現(xiàn)的疾病基本反映了日本平安時代的疾病狀況,但該書對疾病的描寫并不是從醫(yī)學的理性角度,而是從美學的角度將疾病加以美學化,把尋醫(yī)問藥這一過程加以風雅化。所以治療疾病基本排斥了醫(yī)藥途徑,而主要依靠佛教的加持祈禱。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服用湯藥,并對中醫(yī)藥的名稱作了美學化的處理?!对词衔镎Z》描寫貴族女性的病弱之美,含蓄的語言淡化了疾病帶給讀者的恐懼感,反映了平安時代日本審美文化、感性文化高度發(fā)達與理性文化極為微弱之間的矛盾和文學作品中宗教、美學與文化的對立統(tǒng)一。
〔關鍵詞〕 《源氏物語》;日本文學;美學;疾??;中醫(yī)藥
〔中圖分類號〕I313.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8)01-0189-07
研究中醫(yī)藥在日本的傳播,特別是在日本文學中的描寫和表現(xiàn),是中日文化交流研究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中國文化的傳入對日本文化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包括醫(yī)學、科學等多個方面。在江戶時代漢方醫(yī)學體系形成以前,日本采用中醫(yī)藥治療疾病,這可以在日本古代文學作品中找到佐證。雖然不能將文學等同于事實,但是文學中的描寫記錄至少反映了各時代的醫(yī)學現(xiàn)象和發(fā)展狀況,與醫(yī)學發(fā)展的歷史事實互相印證。但是我們作為文學研究者主要是發(fā)掘日本文學作品當中是如何將疾病加以美學化的,在接受中醫(yī)藥文化的基礎上又如何把中醫(yī)藥加以美學化。從這一角度看,我們就必須借助文學文本的分析,既包括對《源氏物語》這樣的文學文本的分析,也包括對17世紀本居宣長等研究《源氏物語》的著作中的理論信息的分析和挖掘。關于這個問題,李文靜等從審美觀的角度對《源氏物語》與《紅樓夢》中的“病態(tài)”做了考察,但是還有待于從美學化的角度進行深入。本文擬以豐子愷的《源氏物語》中文譯本及《日本古典文學大系》中《源氏物語》的原文為中心①,從美學化角度進一步加深對這一問題的研究。
一、疾病的美學化:《源氏物語》中的疾病描寫
本文所謂的疾病的美學化是指疾病的審美意識化。審美意識是一種純感性的認識,而美學化是跟醫(yī)學化、科學化相對而言的。醫(yī)學化、科學化是理性的事物,美學化則屬于感性范疇。本來疾病這個問題本身既可以理性化,又可以感性化。理性化,是把疾病看成是科學、客觀的事物;感性化是把疾病看作是宗教的事物,于是在宗教的角度上產(chǎn)生了加持祈禱等。日本審美文化最大的特點就是把通常所說的消極和負面的東西正面化、審美化。把疾病看作純美學的事物,就是對疾病進行詩意的描寫,“物哀”式的觀照,觀照人生、感嘆人生,體味人生的無常及佛教式的四苦八苦,人生如何解脫,以及什么樣的疾病通過什么樣的治療才能不脫離審美的軌道,寫在文學作品里被當時的讀者看著有美的感覺。
①即“咒”。向神佛祈請通過其通力(超人的力量)祛除疾病或災禍的手段方法。
②也作“加持祈禱”在密教中指祈禱佛力的加護。結(結ぶ)印相,唱陀羅尼即真言進行祈禱。有時也焚燒護摩木。
生老病死是人生不變的主題,由于日本美學“物哀”表現(xiàn)的需要,必須大量描寫人的生老病死,于是從佛教的慈悲觀和人生之苦的角度來看,疾病就成為《源氏物語》中描寫較多的內容。人生病與死亡相關聯(lián),疾病甚至死亡在其他文化中、其他小說中是非常負面、消極并且具有災禍性的事物,但是《源氏物語》反而將其美學化了。作者紫式部把生老病死這種本來生死存亡的重大事情當作客觀的對象加以對象化,然后加以美學觀照。觀照的目的是為了從美學角度去理解人生、表現(xiàn)人生,表現(xiàn)紫式部本人對生老病死、對于生命的感知和認識。那么,作者是怎樣進行描寫敘事以滿足感性的、情感的需要的呢?
《源氏物語》中出現(xiàn)的有具體名稱的疾病主要有瘧疾(わらは?。?、流行性感冒(しはぶき?。?、風?。L病)和鬼魂作祟(物の怪)等。瘧疾即“瘧病”在《源氏物語》中共出現(xiàn)了五次,四次寫源氏,一次寫朧月夜。例如在第五回“紫兒(若紫)”卷的開頭,18歲的春天,光源氏身患瘧疾,為醫(yī)病而赴北山療養(yǎng)期間邂逅了紫姬。
わらは病にわづらひ給ひて、よろづに、まじなひ①、加持②など、まゐらせ給へど、しるしなくて、あまたゝび起り給へば、……〔1〕
源氏公子患瘧疾,千方百計找人念咒,畫符,誦經(jīng),祈禱,總不見效,還是常常發(fā)作?!?〕
“わらは病”在《和名抄》中用“瘧”字表示,“俗云衣夜美(えやみ),一云和良波夜美(わらはやみ)”,所以也稱“えやみ”,為“寒熱并作,二日一發(fā)之病也”?!洞箸R》《今昔物語》《宇治拾遺物語》等文學作品中也有用例。在《古今著聞集》《讃岐典侍日記》《今鏡》中記作“おこり心地”、 “おこり”,漢文體的記錄類文獻中多記作“瘧病”。 〔3〕《源氏物語》第一回“夕顏”卷中寫了流行性感冒:
このあか月より、しはぶき病にや侍らん、頭いと痛くて、苦しく侍れば、いと、無禮にてきこゆる事〔4〕
我今晨又感受風寒,頭痛體熱,頗覺痛苦。隔簾致辭,實屬無禮?!?〕
日本平安時代的歷史記錄中記載著咳逆、咳病、咳逆疫病的流行等,就是發(fā)生咳嗽病(しはぶき?。┲?,在《增鏡》中也有敘述,《醫(yī)心方》中則設有治療咳嗽的一章?!?〕《大鏡》《蜻蛉日記》《堤中納言物語》中將咳記錄為“しはぶき”,《中右記》《臺記》等漢文體日記類文獻中記作“咳病”。 〔7〕豐子愷的《源氏物語》中文譯本中將“風病”翻譯為重“感冒”,例如第二回“帚木”卷的以下用例:
女「月頃、風病重きにたへかねて、極熱の草藥を服して、いと、くさきによりなむ、え對面給はらぬ。まのあたりならずとも、さるべからん雜事等は、うけ給はらん」〔8〕
……但聞她高聲說道:“妾身近患重感冒,曾服極熱的草藥,身有惡臭,不便與君接近。雖然隔著帷屏,倘有要我做的雜事,盡請吩咐?!薄?〔9〕endprint
“風病”也是平安時代的文獻記錄中頻繁出現(xiàn)的疾病之一,但是癥狀和療法各不相同,所以難以充分探明實際情況。總之,由犯風毒而引起的疾病,發(fā)燒、感到痛苦的疾病都叫做“風病”,是包括現(xiàn)在的感冒癥狀和其他屬于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末梢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疾患的總稱?!?0〕
《源氏物語》中描寫最多的疾病是鬼魂作祟(物の怪),共出現(xiàn)了51例,主要是六條妃子的生靈作祟。鬼魂作祟在平安中期是一種流行病,也寫作“物の気”,指的是鬼魂附著在人身上使人煩惱、得病,或者致人死地。作祟的鬼魂中除了與當事人具有直接關系的生靈、死靈,還有單純的死靈、惡靈、妖怪等。在人生病、生產(chǎn)、身心疲勞、衰弱時出現(xiàn)并起作用?!?1〕人們通過修法等來調伏鬼魂,使其現(xiàn)出本來面目。大星光史指出,比一般人更美、從普通百姓的角度來看處于高貴境遇的女性,其魂魄在男女間產(chǎn)生嫉妒或者產(chǎn)生深刻恨意的時候就會變?yōu)樯`,而其死后也會變成死靈并作祟。〔12〕當病人出現(xiàn)原因不明的病態(tài)再加上身體上的疾病,感受雙重痛苦之時,就會懷疑是鬼魂作祟,使其成為加持祈禱的對象,這其實是一種心理因素?!?3〕鬼魂作祟可以看作是平安貴族生活體制所產(chǎn)生的自我苛責和恐怖觀念的形態(tài)之一。紫式部的日記中曾經(jīng)記錄了一條天皇的二皇子——敦成親王出生(1008年)前一天舉行的調伏作祟鬼魂的情形,生動地描寫了在中宮彰子的產(chǎn)室里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鬼魂,眾多僧侶、修行者、陰陽師要降服鬼魂的樣子。這一場面在日本東京國立博物館收藏的安田的繪畫中被描繪出來?!爱敃r調伏鬼魂的方法有多種,主要是通過向寺院和神社祈禱、許愿或者僧人、修行者將鬼魂轉移到替身身上進行加持祈禱而使其離去?!薄?4〕人們相信,鬼魂,即死者之魂所發(fā)揮的靈威,會表現(xiàn)為日常秩序所難以控制的異常神力而為人所畏懼,作祟會致人生病,尤其是死后不久的魂靈、意外死亡和死于非命等非自然死亡者的魂靈。于是就產(chǎn)生了震魂活動,即說服死者亡靈接受自己死亡的事實,促使其魂靈安守死者世界。但是怨魂,即含恨而死的死者的魂靈卻很難鎮(zhèn)服?!霸够甑拿鞔_出現(xiàn)好像是奈良時代特別是天平期以后的事”?!?5〕而中國古代也有類似現(xiàn)象,據(jù)說王褒等人“朝夕誦讀奇文”,就可以為楚太子治病?!?6〕
①參照飯沼清子《源氏物語における<病>描寫の意味―表現(xiàn)論の一環(huán)として》,《國學院雑誌》,1982年第2期,41-45頁附表。
中醫(yī)把喜、怒、憂、思、悲、恐、驚等七種情緒和心情稱為“七情”,認為人太過興奮或抑制,會造成人體陰陽失調、氣血不和、臟腑功能紊亂,從而導致心理問題的出現(xiàn)。柏木和六條妃子的生靈出竅都是由情志引發(fā)的心理問題,這種心理疾病無法依靠醫(yī)藥,最好的治療方法就是使其愛情美滿、心愿得以實現(xiàn)。然而這在現(xiàn)實中卻無法實現(xiàn),加持祈禱只不過是表達一種心意而已。以紫上為代表的女性人物的患病原因是為情憂郁,是在情感生活中引發(fā)的“心病”,這在玉鬘、三公主等人物身上都有表現(xiàn),六條妃子、源氏、柏木等的生病原因也基本都是由于這種飄搖不定的情感所引起的期盼、嫉妒、焦慮等情緒而導致的。這種由戀情引發(fā)的精神創(chuàng)傷成為疾病發(fā)生、傳播乃至變異的根源,反映了人物精神上的痛苦,但是幾乎找不到醫(yī)學上的描寫。雖然郁悶和嫉妒可使人患病,但這種怨氣的發(fā)泄是否有足夠的力量對他人產(chǎn)生影響,進而使人致病尚存疑問。鐮倉時期的禪僧虎關師煉則認為,煩惱是疾病的本源,不節(jié)制、寒暖不順只不過是產(chǎn)生煩惱的外在原因。由于煩惱的產(chǎn)生打亂了人身心一致的生命體的節(jié)律,從而導致生病。因此認識煩惱產(chǎn)生的因緣,解放妄想產(chǎn)生的執(zhí)著之心是最重要的。源氏之母桐壺更衣是直接感受到周圍人的嫉妒,置身其中,得病可以理解,但是葵上、紫上卻并無與六條妃子的直接接觸和交往。這表明人在無計可施時,只能通過變身為怨靈才能達到發(fā)泄的目的。雖然這只屬于文學想象,并沒有科學的根據(jù),但是紫式部卻讓處于弱勢的六條妃子在生靈作祟殺死夕顏、葵上、紫上等強勢對手的過程中完成了宣泄。正如神話傳說一樣,人們在現(xiàn)實中無法達成的心愿,在神話中成為現(xiàn)實。
《源氏物語》用三分之一的篇幅描寫了形形色色的病人,但單獨使用“生病”(病む)一詞進行敘述的僅有兩次①,而且都是在下等人之間使用,基本上沒有具體描寫出場人物的衰老之態(tài)與疾病病狀。而且提到的具體的病名如風病、瘧疾等也只有少數(shù)幾例,多處對疾病的描寫并沒有使用表示“生病”的詞語或者具體的疾病名稱,而是運用委婉的表達方式,進行模糊性的概括。例如以“霧”作疾病的隱喻和象征等。《源氏物語》中所顯示的疾病狀況大多使用“なやむ·なやまし·なやましげなり·わづらふ〔17〕”等詞語。例如第十三回 “明石”卷的朱雀帝忽然患了眼疾的用例:
「にらみ給ひしに、みあはせ給ふ」と見しけにや、御目に、わづらひ給ひて、たへがたう悩み給ふ。御つゝしみ、內(裏)にも宮にも、限りなうせさせ給ふ?!?8〕
這些詞語表明人物身上具有疾病病情,疾病名稱與疾病表現(xiàn)具有一致性。在這些敘述中,作者通過同義詞語的運用強化了疾病廣泛存在的實際情況,充分體現(xiàn)了文章行文的雅致感與平和感,又以節(jié)制含蓄的語言淡化了疾病帶給讀者的恐懼感,留有余地,達到了將疾病描寫美學化的效果。
二、病弱之美:《源氏物語》中的日本美學
人的病弱與疾病之間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如果說疾病之美重在疾病本身,病弱之美則指的是人的身體,是身體的病弱之美。那么對于古代女性的病弱描寫,為什么可以加以美學化呢?其實這是一切貴族的審美趣味,據(jù)說在歐洲,有些得肺病的人曾經(jīng)被認為是最美的。將瘦弱的女性看作美人,而把身體健康結實的女性看作農(nóng)婦、村姑,其實是貴族式的審美觀念,將弱不禁風的、嬌弱的美和平民階層在勞動當中練就的實用、健碩的身體區(qū)分開來。用階級分析的觀點來看,在平安時代的日本社會里,勞動階層出身的人唯一的出路就是身體強健,但在貴族社會里,病弱卻成為一種美,《源氏物語》較早地表現(xiàn)了這一點。
《源氏物語》的核心是以“雅”為最高審美境界的“美”,可說是日本傳統(tǒng)美學的百科全書?!?9〕《源氏物語》的美學觀是以病弱為美的,甚至是以死為美的,作品中描寫的病懨懨的人物都很美。因為日本美學崇尚弱,以小為美,而非以強為美。人性格強不美,身體太強也不美,而嬌弱的就是美,這與《紅樓夢》有共通之處。例如第三十四回(下)“新菜續(xù)”中描寫患病的紫上雖然瘦弱卻反而更加美麗動人:endprint
且說紫夫人為了天熱,很不快適,叫人把頭發(fā)洗一下。洗過之后,覺得稍微舒服了。她是躺著洗的,因此頭發(fā)干得很慢。雖然不曾好好梳過,但是一絲不亂,光艷可鑒。身體雖然消瘦,膚色反而潔白可愛,仿佛透明似的,容姿之美,世無其類。然而久病初愈,好比剛剛蛻皮的幼蟲,還嫩弱得很?!?0〕
這些描寫凸顯了貴族女性的病弱之美。一個人病了就弱,病弱就令人哀憐,引發(fā)慈悲之心,成為慈悲的對象,與佛教的慈悲觀相聯(lián)系。慈悲可以引發(fā)物哀,便與“物哀”文化聯(lián)系起來,從另一個角度實現(xiàn)了疾病的美學化?!安B(tài)美就是通過描寫人物病態(tài)來表現(xiàn)美,這是一種伴隨痛苦的美,是具有悖反意義的美,是有著文學虛構和想象色彩的美。在人類普遍的痛苦體驗中開掘美,無論對作品的美學意義,還是對人們面對疾病、戰(zhàn)勝疾病的勇氣而言,都是一種具有開拓意義的追問。”〔21〕與中國的審美理想在描寫人病態(tài)時除了關注美,更要關注病態(tài)所起到的警示作用和反映的現(xiàn)實生活不同,日本的審美理想具有至純的美學追求?!对词衔镎Z》中描寫的病弱之美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的是塑造人物的要求,也是表現(xiàn)文本美學的需要。紫式部對與源氏有親密關系的貴族女性的病態(tài)描寫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即她們身體虛弱消瘦卻光彩照人,甚至比未患病時更加美艷,病越重就越高貴優(yōu)雅,越高貴優(yōu)雅就越令人痛惜。例如第三十四回“新菜續(xù)”中紫上胸部患病,后來又發(fā)燒且長期持續(xù),沒有食欲,身體逐漸衰弱,由此判斷紫上可能是患了肺結核?!?2〕但是這種含蓄的病情描寫所關注的是病之作用,因而更加凸顯了貴族女性外表的美感,可見病弱之美又是一種身體美學的表現(xiàn)。
紫夫人所患的,不能明顯指出是什么病,但覺非常難過,胸中時時亂跳,心神煩惱,不堪其苦。做了無數(shù)佛事,一點也不曾見效?!?3〕
“美病”是對中日古典文學,特別是貴族文學中一種獨特病態(tài)表現(xiàn)的稱謂,即把充滿痛苦的病態(tài)描寫得異常美好。它將女性的生病與死亡唯美化,是女性崇拜與女性之美的集中體現(xiàn),也是病態(tài)描寫在美學意義上的提升與萃取?!?4〕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日本人將死亡看成是一種人性的回歸,與中國文學體現(xiàn)出的人在本質上對死亡的恐懼和消極態(tài)度相反,日本文學中的疾病、死亡描寫具有唯美化的傾向,成為勇氣、美麗、癡情的象征,而生病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則充當了達成這些美好意向的媒介?!对词衔镎Z》所描寫的死亡并不寫實,而是帶有虛幻色彩、審美色彩和情感色彩的人的歸宿,使貴族女性在死后達到了美的極致。
本居宣長在《紫文要領》中認為,以《源氏物語》為代表的日本傳統(tǒng)文學的寫作宗旨是“物哀”。把作者的感受與感動如實表現(xiàn)出來與讀者分享,以尋求他人的共感,并由此實現(xiàn)審美意義上的心理與情感的滿足,此外沒有教誨、教訓讀者等任何功利或實利的目的。讀者的審美宗旨就是“知物哀”,只為消愁解悶、尋求慰藉而讀,此外也沒有任何其他功用的或實利的目的?!?5〕即從作者的寫作目的看,《源氏物語》就是要表現(xiàn)“物哀”美學,在于讓讀者感受“物哀”,就是表現(xiàn)由外在事物的觸發(fā)引起的種種感情的自然流露和對自然人性的廣泛包容、同情與理解;而從讀者的接受角度看,就是以“知物哀”作為閱讀的審美宗旨,消愁解悶,在人所難免的行為失控、情感失衡的體驗中,加深對真實的人性與人情的理解,從而實現(xiàn)作家作品與讀者之間的心靈共感。既然作者是為了審美而寫,那么就不難理解為什么《源氏物語》中不寫老丑,對患病之人的體貌不作詳細描寫,對疾病不作具體敘述了。
三、醫(yī)藥的風雅:《源氏物語》中的醫(yī)藥
風雅是美學的一種,而醫(yī)藥本來是實驗科學、經(jīng)驗科學的成果,因為行為和結論的對應非常刻板化,人的主觀情感無法介入,所以不具有風雅意識。在平安時代對此是排斥的,在當時的日本人看來,求助于醫(yī)藥來治病是不風雅的表現(xiàn)。而紫式部則不同,她也知道醫(yī)藥是可以治病的,但是在以表現(xiàn)美學為中心的《源氏物語》的整個創(chuàng)作基調當中,盡可能地把醫(yī)藥加以風雅化。醫(yī)藥文化屬于理性文化,《源氏物語》中的人物得病后首先想到的不是吃藥和問醫(yī),而是請僧人等進行加持祈禱,是用非理性的方法進行治療,即醫(yī)藥并非疾病治療的首選方式。因而《源氏物語》中關于醫(yī)藥的內容很少,僅有幾處提到藥物名稱和服用湯藥的中醫(yī)藥治療方法,對于疾病問題的處理,依靠祈禱,大體依賴于“做佛事”“做法事”來解決,如以下用例所示,幾乎沒有醫(yī)生出場的描寫。
第四回“夕顏”
源氏公子一回到家,實在吃不消,便躺下了,就此生起病來,非常痛苦。兩三天之后,身體顯得異常衰弱。皇上也聞知此事,非常擔心,便在各處寺院里舉行祛病祈禱:凡陰陽道的平安懺、惡魔祓禊、密教的念咒祈禱,無不舉行。〔26〕
第三十一回 “真木柱”
次日夫人醒來,狂病依然未愈,樣子非常痛苦。于是再作修法祈禱?!?7〕
第三十四回(下)“新菜續(xù)”
紫夫人連果物也不想吃,躺在床上不能起身,一連過了幾天。源氏用盡心力,設法救治。他叫無數(shù)寺院舉辦祈禱,召喚僧人前來誦經(jīng)念咒?!?8〕
第三十五回 “柏木”
前太政大臣向葛城山招請法力高明的修道僧,正在等候他們來到,替柏木誦經(jīng)念咒。近來邸內修建法事,念經(jīng)祈禱,已經(jīng)非常喧吵。〔29〕
第四十七回 “總角”
他就出去和老侍女弁君商談,吩咐她開始舉辦祈禱。大女公子聞之頗感不快,自念此身早已情愿死去,又何必祈禱。又念辜負美意而斷然拒絕,亦太乏味。她畢竟希望長命,此心亦甚可憐。〔30〕
第五十二回 蜉蝣
且說薰大將為了母夫人尼僧三公主患病,此時正閉居石山佛寺中大辦祈禱?!?1〕
在這些描寫中醫(yī)生在現(xiàn)場是以僧人的面目出現(xiàn)的,與美學場面交織在一起?!对词衔镎Z》也提到了服用湯藥(御湯)這一中醫(yī)藥的治療方法。第十回“葵姬”中,在葵姬因所謂“生靈附體”生病之時,就是除了加持祈禱還采用了中醫(yī)服用湯藥的治療方法,但是并沒有具體講述服用的是哪種中藥。另外,在“新菜續(xù)”“柏木”“總角”卷中也寫到了服用湯藥的情節(jié)。endprint
第三十四回(下)“新菜續(xù)”
紫夫人在瀕危之時,也很關懷源氏的苦痛。她想:“我身即使去世,亦已毫無遺憾。只是我夫為我如此苦痛,我倘拋開不管,實在對他不起?!庇谑桥φ褡鳎⑶页孕?。想是因此之故,六月里病勢漸漸好轉,有時竟能起坐了?!?2〕
第十回“葵姬”
那個生靈的聲音漸漸靜下去了。母夫人推想葵姬現(xiàn)在身體好些,便送過一碗湯藥來。 〔33〕
第三十五回 “柏木”
三公主身體素來羸弱,初次做產(chǎn),全無經(jīng)驗,覺得非??膳??!词稀阌謱λf道:“你還得寬寬心,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此茮]救了的人,也會平復起來,最近就有實例。人世不是那么虛幻無常的?!本徒o她吃湯藥。〔34〕
第四十七回 “總角”
薰中納言通夜坐在她身旁,指揮眾侍女,勸病人服湯藥。但大女公子一口也不想喝?!?5〕
在紫式部看來,與醫(yī)藥相比,治療疾病采用加持祈禱的方法更為可靠,描寫人物患病時加持祈禱實在不起作用再用藥,用藥的時候也加以風雅化。那么怎么風雅化呢?第一,藥必須和加持祈禱活動結合在一起,只服用湯藥不行,需要以加持祈禱活動為主。第二,必須把藥名美學化,即把冷冰冰、不風雅的藥名加以風雅化。本居宣長認為紫式部在寫“藥”的時候不稱“藥”,而寫作“御湯”,是因為“醫(yī)藥”這類詞聽起來不雅、有失高貴。醫(yī)藥是用來治病的,本來談不上其他作用,但是在《源氏物語》中卻對醫(yī)藥使用了各種各樣的風雅稱呼、風雅表述,而風雅的表述其實也是日本美學的表述。《源氏物語》第二回“帚木”卷描寫服用“草藥”治療“風病”。所謂的草藥指大蒜(大ひる)、韭菜(小ひる)等,含有解熱的成分,作為解熱用的煎藥使用。
后來有一時,我久不到她家去。有一天我順便又去訪問,一看,變了樣子:不像從前那樣讓我進內室去暢談,而且設了帷屏,教我在外面對晤。我心中很不舒服,猜量她是為我久疏而生氣,覺得有些可惡。又想:既然如此,乘此機會一刀兩斷吧??墒遣蝗唬@個賢女決不輕易露出醋意,她通情達理,并不恨我。但聞她高聲說道:“妾身近患重感冒,曾服極熱的草藥,身有惡臭,不便與君接近。雖然隔著帷屏,倘有要我做的雜事,盡請吩咐。”口氣非常溫和誠懇。我沒有什么話回答,只說了一聲“知道了”便想退出。大概這女子覺得太簡慢了吧,又高聲說:“改天妾身上這惡臭消盡之后,請君再來?!蔽蚁耄翰换卮鹉?,對她不起;暫時逗留一下呢,又忍不住,因為那惡臭濃重地飄過來,實在難當。……〔36〕
這里將大蒜稱為“草藥”,可見平安時代是把大蒜看成藥物而非食物,說明當時的日本人已經(jīng)了解了大蒜的藥用價值,并將其運用于感冒等病癥(風?。┑闹委?。治療“風病”使用大蒜在藤原資房的《春記》中也有記載。《宇治拾遺物語》描寫“風病”嚴重遵醫(yī)囑吃大蒜,是服用大蒜以解熱。〔37〕貴族女性吃了有難聞的氣味的“草藥”便羞于見人,力圖做到只將自己美好的一面展示在人前。說大蒜時使用的詞匯是“極熱的草藥(極熱の草薬)”,即將大蒜這一藥物的說法做了風雅化的處理。
另外,《源氏物語》中有的人物是以藥用植物的名稱命名的,例如“紫上”“末摘花”。紫上的得名與紫草有關,而紫草實際上還是一種治病的藥材。而末摘花即紅花,最初在《萬葉集》《古今和歌集》中以末摘花的名稱出場,因采摘莖干末端的花用作紅色染料而得名。紅花為一年生草本植物,高約一米,葉和頭狀花周圍的總苞上有許多尖銳的刺,原產(chǎn)于埃及、埃塞俄比亞一帶,古代經(jīng)由印度、中國傳入日本,漢方中將紅花用于婦科病的治療?!?8〕當然中國古代有的中藥名稱也很美,可見在這方面日本受到中國的某些影響?!对词衔镎Z》第五回“紫兒”卷中還提到百濟和裝在中國式盒子里奉贈的金剛子數(shù)珠以及藥品。
僧都則奉贈公子金剛子數(shù)珠一串,是圣德太子從百濟取得的,裝在一只也是從百濟來的中國式盒子里,盒子外面套著鏤空花紋袋子,結著五葉松枝。又奉贈種種藥品,裝在紺色琉璃瓶中,結著藤花枝和櫻花枝。這些都是與僧都身份相稱的禮物?!?9〕
既然是與僧都的身份相稱、又是圣德太子所取得的,可見這些藥品在當時也是相當珍貴的。或許可以推測這些藥品應該和數(shù)珠一樣是經(jīng)由朝鮮半島傳到日本的。因為隋唐時期中朝兩國藥物交流豐富,《本草經(jīng)集注》中記載了朝鮮出產(chǎn)的五味子、昆布、蕪荑等藥物,唐代的《新修本草》也記載有朝鮮品種的白附子等,藥方中也采用了不少朝鮮品種的藥材,唐開元年間曾從新羅傳入牛黃、人參等,同時也有藥物輸入朝鮮。由于地理因素,早期日本接觸的中藥多來自朝鮮,由此可見在中藥的傳入路徑方面,朝鮮半島所起的中介作用。
從文化交流、文化傳播史的角度看,公元608年推古天皇派藥師惠日、留學生倭漢直等到中國隋朝學醫(yī),倭漢直于623年學成回國,帶回《諸病源候論》五十卷及其他重要醫(yī)籍。742年鑒真攜帶大批醫(yī)書東渡日本成功,中醫(yī)藥的精髓正式傳入日本?!?0〕808年出云廣員的《大同類聚方》是日本最早的漢醫(yī)方。到十世紀初,傳入日本的中國醫(yī)籍種數(shù)已經(jīng)十分可觀。據(jù)藤原佐世編集的《日本國見在書目錄》記載,當時日本官方所存的中醫(yī)藥書籍達到163部,1309卷?!?1〕其中既有中醫(yī)經(jīng)典著作,又有一般性的中醫(yī)書籍;既有理論著作,也有實用性較強的臨床應用著作。日本醫(yī)家在傳抄中國醫(yī)籍的基礎上,有意識地或完全或部分地利用中國醫(yī)籍編撰出了一些新的醫(yī)籍,例如《藥經(jīng)太素》、深江輔仁的《本草和名》等?!皬摹侗境娫跁夸洝贰ⅰ侗静莺兔分浐鸵玫闹袊t(yī)籍內容來看,涉及醫(yī)經(jīng)、經(jīng)方、醫(yī)籍訓詁校勘、養(yǎng)生、針灸、本草、方書、食療、煉丹等方面;從臨床上看,包括診斷、內科、外科、婦科、眼科和消渴、腳氣等專病,這些中國醫(yī)籍必然對日本的臨床醫(yī)學發(fā)展產(chǎn)生一定作用?!薄?2〕醍醐天皇時期,隨著《延喜式》的制定,規(guī)定典藥寮的醫(yī)生必讀中國醫(yī)書《太素經(jīng)》《新修本草》《小品方》《名堂經(jīng)》《八十一難經(jīng)》等,唐醫(yī)方越發(fā)興旺。而成書于982年的丹波康賴的《醫(yī)心方》則主要依據(jù)隋唐的《諸病源候論》《外臺秘要》《千金方》等醫(yī)書著書立說,參考其余一百多種中國醫(yī)書,采用介紹各家學說的體裁,內容涉及從治療諸方到本草、藥性、針灸、養(yǎng)生、服石、食餌等各領域。被稱為日本扁鵲的丹波雅忠于1081年撰述的《醫(yī)略抄》是闡述急救療法的,充分利用并繼承了《醫(yī)心方》的內容,傳承隋唐的系統(tǒng)性藥物療法,實際上是以極其淺顯的、經(jīng)驗性的民間療法為主,湯藥的服用較少,多見植物生汁的涂布和內服等??梢酝浦桨矔r代的日本人主要是依據(jù)中醫(yī)藥來治療疾病的,當時的普通醫(yī)療是針對癥狀的、樸素的對癥療法居多。endprint
由以上可知醫(yī)藥文化在平安時代已經(jīng)比較發(fā)達,然而成書于11世紀初、反映宮廷生活的《源氏物語》中為什么對這些內容少有涉及呢?其實這主要與當時日本人的疾病觀有關,首先要從佛教加持祈禱與中醫(yī)藥治療的關系談起。中醫(yī)與佛教主張身心不分、身心一元論,因而人們患病首先想到的是加持祈禱,而不是藥物和醫(yī)療。江戶時代主攻漢方醫(yī)學的本居宣長對這一現(xiàn)象的解釋是:只相信神佛的靈驗,是因為信奉神佛靈驗有助于描寫風俗人情,聽起來也有美感。而依賴于醫(yī)生,乞靈于藥物,則顯得過于理性,而不近人情,聽起來也不風雅,故不寫醫(yī)生醫(yī)療之事。〔43〕本居宣長講出了作者的寫作目的這一個方面,即作者創(chuàng)作的著眼點不在于描寫疾病與治療。另外,平安時代掌握醫(yī)療的主要是宮廷御醫(yī),中醫(yī)藥知識并未普及到民間,因此即使作品中描寫了這方面的內容也難以讓讀者“知物哀”。對以平安貴族、后宮女官群體為讀者對象的讀者群來說,對病態(tài)與丑陋的描寫,也是一個需要考慮的禁忌。而且這也如實地反映了作者紫式部能夠掌握的科學知識的范圍和時代狀況,從其身份來看,紫式部本人作為一個宮廷女官社交范圍有限,恐怕也難以具備掌握豐富的中醫(yī)藥知識的條件。雖然當時的日本宮廷貴族無不以通曉漢文典籍為榮,紫式部少女時代也研習漢籍,但是據(jù)記載,曾有不少好心人勸告她不要再閱讀漢文典籍,因為當時人們普遍認為女性不應該讀漢文、識漢字。而且《源氏物語》所表達的是以病弱為美的審美觀,因此極少使用醫(yī)藥的治療途徑。
四、小結
各個時代醫(yī)學在世俗中的接受情況決定了其在文學作品中的表現(xiàn)。《源氏物語》中的疾病描寫基本反映了平安時代日本人的疾病狀況,但是大部分都沒有使用具體的疾病名稱,而是運用委婉的表達方式。與時代背景相適應,《源氏物語》重視鬼怪魂靈與宗教力量的關系,人物生病時經(jīng)常與鬼魂作祟相聯(lián)系,治療方式多為加持祈禱,幾乎沒有醫(yī)生出場的描寫。作品凸顯了貴族女性的病弱之美,并以節(jié)制含蓄的語言淡化了疾病帶給讀者的恐懼感,在科學和客觀的基礎上附加了虛幻和浪漫的色彩,達到了將疾病描寫美學化的效果。從文化交流與傳播史的角度看,到10世紀初,傳入日本的中國醫(yī)籍種數(shù)已經(jīng)十分可觀,必然對日本的臨床醫(yī)學發(fā)展產(chǎn)生一定作用,可知作為理性文化的醫(yī)藥文化在平安時代已經(jīng)比較發(fā)達。但是《源氏物語》中的疾病治療卻排斥了醫(yī)藥的途徑,人物患病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服用湯藥,服用湯藥必須和加持祈禱活動結合在一起。而且對中醫(yī)藥的名稱也作了美學化的處理,把冷冰冰、不風雅的藥名加以風雅化。在病態(tài)話語方面也注意措辭和掩飾,以期符合當時貴族的風雅和風俗。風雅是美學的一種,而醫(yī)藥本來是實驗科學、經(jīng)驗科學的成果,因為行為和結論對應的刻板化,人的主觀情感無法介入,所以不具有風雅意識。這反映了日本平安時代“審美文化、感性文化高度發(fā)達與理性文化極為微弱之間的矛盾”。
究其原因,一方面《源氏物語》的寫作目的在于表現(xiàn)“物哀”美學,讓讀者感受“物哀”,而讀者以“知物哀”作為閱讀的審美宗旨。而且平安時代掌握醫(yī)療的主要是宮廷御醫(yī),中醫(yī)藥知識并未普及到民間,因此即使描寫了這方面的內容也難以讓讀者“知物哀”,對以貴族、后宮女官群體為讀者對象的讀者群來說,對疾病與丑陋的描寫,也許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禁忌。另一方面,除了美學方面的考量之外,這也如實地反映了作者能夠掌握的科學知識的范圍和時代狀況。紫式部本人作為一個宮廷女官社交范圍有限,恐怕也難以具備掌握豐富的中醫(yī)藥知識的條件??傊疚乃傅墓糯毡救藢χ嗅t(yī)藥的受容是美學意義上的,疾病的美學化指的是患病的個人,醫(yī)藥的風雅指的則是治療的方面。這是日本文學獨特的現(xiàn)象,體現(xiàn)出日本人獨特的審美觀,反映了感性文化與理性文化的強烈反差這一文化對立。在研究中日文化交流史時,以《源氏物語》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作為命題,視野就變得更加開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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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純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