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飛,張雪平
(1.天津師范大學 文學院,天津 300387;2.河南大學 文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動”是晉語(和少部分中原官話)多數(shù)方言點普遍使用的一個虛詞,它常常附著在動詞或動詞性短語的后邊,構成“X動”結構,意義上約略相當于普通話的“……的時候”。
前人關于“X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X動”的結構、語義及“動”的語法化方面。前者如馬文忠(1987)、武繼山(1990)、陳茂山(1990)、田希誠(1996)、吳建生(2003)、谷向偉(2007)、邱闖仙(2012)、王芳(2014)。結構上,各方言點內部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VO動”和“V動O”之別、“V動”和“V動了”之別*山西定襄、離石、臨縣、陽曲、祁縣,內蒙伊盟、巴盟、包頭采用“VO動”結構,山西平魯、朔州、廣靈、萬榮、大同、陽高、清徐,內蒙呼市、烏盟采用“V動O”結構,山西太原、太谷、汾陽、武鄉(xiāng)、屯留、介休、靈石兩種結構都有。另據(jù)吳建生(2003),山西大多數(shù)方言點是“V動了”結構,應縣、萬榮可以省去“了”。參見田希誠(1996),邢向東(2006),吳建生(2003),谷向偉(2007)。;語義上,山西大多數(shù)方言點的“X動”表未然事態(tài)或慣常事態(tài),但是也有個別方言點可表示已然事態(tài)(吳建生2003、邱闖仙2012)。關于“動”的語法化問題邢向東(2006:179-182)進行了初步分析,他認為在北方官話和晉語中表時的“動”來自于作可能補語的“動”,“V+動”進一步語法化,“動”還發(fā)展出表假設語氣和話題標記功能。但關于“X動”的表時功能尚值得進一步探討。
林州位于河南省北部太行山腳下,其方言屬晉語邯新片獲濟小片(沈明2006),內部有較大差異。北區(qū)多采用“VO動了”結構,語義功能同山西大多數(shù)方言點一致,南區(qū)則主要用“VO動”結構。本文描寫林州方言(南區(qū))表時結構“X動”的句法特征,分析其相對時功能和意義,并比較“X動”與普通話“……的時候”的結構和性質差異。
與大多數(shù)晉方言點相似,林州方言的“動”也主要附著于動詞或動詞性短語的后面,也可以附著于一些形容詞或名詞性成分后,構成“X動”結構。如“(你)回動把車子騎上”中的“X”即指“回”,“(你)回動”的意思約略等于“(你)回的時候”。
林州方言中“X動”結構在句法上是黏著的,不可單用,只能位于句子中表述主要事件的謂詞性結構之前作時間狀語(從句)。本節(jié)描寫能進入“X動”結構的主要成分。
1.1 VP+動
(1)走動給我說一聲。
(2)睡動關上門兒。
(3)他爹死動他還在外頭打工哩。
(4)去食堂吃飯動叫上我,咱一起去。
(5)回家動給我說一聲。
(6)你瞧那一本書動,人家早就瞧過了。
這些例句中“動”附著于VP(動詞或動詞性短語)后構成“VP動”結構,這些“VP動”結構在句中都是表示時間的狀語從句,不能離開主句而自足。
與晉語區(qū)的有些方言點不一樣(吳建生2003、谷向偉2007),當“動”與動賓短語共現(xiàn)時,林州方言只有“VO動”結構,如例(5)(6),沒有“V動O”結構。如果“動”附著于單音節(jié)動詞之后,林州方言也有“VP動+時兒”的說法,如上面例(1)(2),可以說成:
(1’)走動時兒給我說一聲。
(2’)睡動時兒關上門兒。
例中“時兒”與“動”具有一致的意義和功能,屬于語用疊加強化。但雙音節(jié)動詞或“VO動”后面一般不能再加上“時兒”。*林州方言主要用“V動”,很少用“V時兒”,“V動”后再加“時兒”可能是受到官話的影響。
動補結構后面一般不能帶“動”,如例(7)中的趨向補語、例(8)中的能性述補結構、例(9)-(11)中情狀補語、動量補語和時量補語的后面,都不能加上“動”。
(7)*你跑過來動,他已經(jīng)走了。
(8)*吃飽咾動再說能吃飽的時候再說。
(9)*吃哩飽動就睡。
(10)*學一回動就知道了。
(11)*你吃了倆鐘頭兒動,我在睡覺哩。
從上述例子可以看出,林州方言中能與“動”組合的VP一般表示無界的動作行為,如例(1)-(6),表示有自然終止點的有界動作的VP一般不能進入該結構,如例(7)-(11)。
1.2 AP+動
有些性狀具有[+可變]意義的形容詞A,特別是表示年齡、身體、心理、關系及自然狀態(tài)變化的形容詞,也可以進入“X動”中“動”前位置,形成“AP動”結構(邱闖仙2012、王芳2014),也用作時間狀語從句。如:
(12)小動不學習,大了找不著工作小時候不學習,長大了找不到工作。
(13)身體好動,一頓飯能吃仨饃。
(14)心里頭難受動就來找我耍吧!
(15)(他倆人)關系好動,跟穿一條褲子樣兒哩關系好時,跟穿一條褲子似的。
(16)柿子生動不能吃,熟了就能吃了。
(17)年兒個柿子紅動,你來過俺家去年柿子紅時,你來過我家。
例(12)中“小動”與后分句中表示性狀變化實現(xiàn)的“大了”對舉,表示年齡狀態(tài)變化實現(xiàn)前的一個特定階段;例(16)中“生動”與“熟了”對舉,表自然變化狀態(tài)實現(xiàn)前的一個階段;例(13)中“好動”表示身體狀態(tài)良好階段,(14)中“難受動”表示心理狀態(tài)不佳階段;例(15)中“好動”表示人際關系狀態(tài)良好階段;例(17)中“紅動”則表示自然事物變化狀態(tài)實現(xiàn)的階段。
“AP動”結構雖然表示某種特定狀態(tài)階段,但從語境可知,能進入該結構的形容詞A所述狀態(tài)卻不是恒定的,一定具有隨時間發(fā)展而可發(fā)生變化的語義特征,這種變化特征在句中常通過語義對立的對舉項表示出來,如例(12)、例(16),或者通過常識可以推知,如其他幾例。王芳(2014)把這種語義特征概括為[+推移]。那些單純表示性質意義的形容詞,因其具有恒定性非可變性特征而不能進入該結構。比如:
(18)*這裙子紅動好看。
例(18)“紅”若不隨時間發(fā)生性質變化,則該句不成立。但若指這條裙子過去是紅的,現(xiàn)在褪色了,性狀發(fā)生了變化,則該句成立。
能進入“X動”中的形容詞一般是意義上相對的正反形容詞,在句子中對舉使用時一般居前者具有[+可變]特征,后者是前者變化的結果,后者不能同時進入“X動”結構,這一點與“VP動”很相似,“動”前的形容詞也是無界的。
1.3 NP+動
除了動詞和形容詞,一些名詞或名詞性短語也可以進入“X動”結構中形成“NP動”表示時間。NP可以是特定的歷史事件(如“文革”、“三年自然災害”)、年齡和表示年、月、日、星期等時點意義的名詞性成分等。如:
(19)“文革”動,他沒有受到牽連。
(20)她18歲動就出嫁了。
(21)2001年動,他去北京上學了。
(22)你星期日動來找我一趟吧。
(23)兩點動他才睡著。
例(20)-(23)中的“18歲、2001年、星期日、兩點”均表示一個時點(Point Time),這樣的“X動”結構從語義上可以稱為“P動”。表示“時段”*這里指語法學意義上的時點時段,即時點回答“什么時候?”的問題,時段回答“多長時間?”的問題(陸儉明1991,周小兵1995)。實際上,作為現(xiàn)實意義的時間,時點名詞仍然蘊含時段意義,有的甚至是較長的一個時段,如“小時候”。意義的名詞不能進入該結構。如:
(24)*倆鐘頭動他就睡了。
例(19)中“文革”之類的名詞性成分(再如“三年自然災害”),語義上代表一個特定的歷史事件;“VP動”中的“VP”是一個活動性事件,“AP動”中的A是一種可變的狀態(tài)性事件。為了便于區(qū)別,我們把這類事件性(Event)的“X動”結構稱為“E動”。
林州方言中存在“P動”和“E動”,但晉語中雖然多數(shù)方言點都有“E動”,卻只有少數(shù)方言點有“P動”結構。
林州方言的“X動”為表示時點意義的表時結構,具有相對時表達功能和同時意義,不能表達絕對時意義,也不具有絕對時表達功能。晉語其他方言點的“X動”結構也是這樣。
2.1 “X動”結構的時點義
“X動”結構在晉語大多數(shù)方言點表現(xiàn)為“E動”結構,所以前人多將“動”定性為事態(tài)助詞或表時助詞,認為“X動(主要是VP動)”表將來、過去、現(xiàn)在的時間,表未然、已然、慣常事態(tài)(吳建生2003、谷向偉2007、邱闖仙2012、王芳2014)。由于“X動”結構中的“動”與其本義“搖動、振動”相去甚遠,并且具有黏著定位的特點,我們也認為它是個表時助詞,但卻不能認同前人對“X動”的時意義的認識。前賢分析多以說話時間為參照點對“X動”的發(fā)生時間進行觀察,而且把“X動”所在語境中其他成分所表達的時意義當成了“X動”本身的時意義*邱闖仙2012認為“動”所在的小句可以表示過去、現(xiàn)在和將來的時間,表述已然、慣常和未然事態(tài)。王芳(2014)認為安陽方言中的“動兒”在復句中居前位,與其它成分組合,可表示現(xiàn)在、過去、將來的時間,表述已然、未然、慣常性事態(tài)。。這樣的認識尚顯片面。
從詞匯意義上來看,“X動”約略等于“X的時候”,在林州方言中其基本意義是用來表達一個特定事件發(fā)生的時點(盡管這個時點本身可能有一個延續(xù)的時段),并不能表將來、現(xiàn)在、過去的時間,或未然、已然和慣常的事態(tài)。
2.1.1 “P動”結構的時點義
從上文例句中可知,“P動”結構表示一個特定事件發(fā)生的時點,其本身的意義與將來、現(xiàn)在、過去這些絕對時意義無關,也與它所限定的事件的絕對時意義無關。如上文例(20)中“18歲動”表達的是句中“她出嫁”這個已然的過去事件發(fā)生的時點是“18歲”,例(22)“星期日動”表示“你來找我”這個未然性的將來事件發(fā)生的時點是“星期日”。雖然從語境中可得知這些事件是過去的已然事態(tài),或者是將來的未然事態(tài),但這樣的時間意義并不是“P動”表示出來的,而是語境或句子中其他成分表達出來的。如例(20)是通過具有事件實現(xiàn)意義的語氣詞“了”表達的,例(21)同(20),例(22)是個祈使句,自然可表示將來-未然意義,例(23)中有時間副詞“才”表示過去-已然義。
2.1.2 “E動”結構的時點義
“E動”結構中E也是一個事件,這個事件可以是未然、已然或慣常事件,具有將來、過去等絕對時意義,但“E動”本身并不具有這些時間意義,它跟“P動”一樣,只表示主句事件發(fā)生的時點。例如:
(25)你明兒個來動給我打個電話。
(E為未然事件)
(26)他夜兒個走動忘了拿衣裳了。
(E為已然事件)
(27)“文革”動,他沒有受到牽連。
(E為已然事件)
(28)月亮圍著地球轉動,地球也圍著太陽轉哩。(E為慣常事件)
例(25)“你來動”中的“你來”為未然事件,但其所含有的將來意義是由從句中的時間名詞“明兒”(明天)表示出來的,“明兒”在“E動”結構之外,從主句是個表指令義的祈使句也可以推知。例(26)“他走動”中的“他走”為已然事件,其過去義是由從句中的時間名詞“夜兒”(昨天)表示出來的,同時從主句中助詞“了”所表示的實現(xiàn)事態(tài)也可以推知。例(27)“文革動”中“文革”的過去時意義由歷史知識可知,從主句中的已然否定結構“沒有VP”也可以推知。例(28)“月亮圍著地球轉”為慣常事件,從常識可知其含有泛時意義。
因此,從絕對時角度來觀察,林州方言中常用的“E動”結構中包含的事件E可以是未然、已然和慣常事件,具有未來、過去和泛時意義,但這些意義并非“E動”結構本身表示出來的,而是由其所在從句中的時間名詞表示的,由主句的時間特征推知的,或者根據(jù)常識可知的。在這些例句中,“E動”結構仍然只是表示主句所述事件發(fā)生的時點,即“E的時候”。從例(29)可以更明顯地看到這一點:
(29)(正)吃飯動休說話。
此例中“E動”所包含的事件也是泛時意義的慣常事件,“正吃飯動”表示主句事件“說話”發(fā)生的時點。時間副詞“正”并不表示現(xiàn)在時間,而是表示事件“吃飯”與事件“說話”“同時”。這可以從兩個方面來說明:其一,以說話時間為參照點,表“現(xiàn)在”意義時不需要另一事件作參照點;其二,“正”不一定與說話時間重疊,因為加上不同的時間名詞,它也可以用于過去、將來事件中,如:
(30)明兒個正吃飯動你休說話。
(E動:包含未然事件)
(31)夜兒個正吃飯動他沒說話。
(E動:包含已然事件)
按照吳建生(2003)的描寫,山西境內晉語“X動”(主要是“VP動了”結構)主要指將來的時間,山西南部萬榮(中原官話)可以指過去的時間。太原偶見“V+動+了”表示現(xiàn)在的時間,如太原“正吃飯動嘮不要說話”。我們認為,太原話這種“VP動”結構仍然表述一種慣常事件,表泛時,與上例(29)一樣,其“現(xiàn)在”意義是事件發(fā)生時間與說話時間偶合的結果。
2.2 “X動”結構的相對時功能和意義
2.2.1 “X動”結構的功能是表相對時
根據(jù)Comrie(1985/2005:56),世界上語言的時制系統(tǒng)有的以絕對時制為主,有的以相對時制為主。絕對時制是以現(xiàn)在時刻為參照點,相對時制是以語境中已知的時刻為參照點,未必是現(xiàn)在時刻。馬慶株(2000:15)認為:“漢語的時間參照點是相對的,……印歐語言的時間范疇普遍分現(xiàn)在時、過去時、將來時,而漢語可以分為先時、后時和同時”。方霽(2001)從民族認知心理角度論述了相似的觀點,認為漢語的主導時制系統(tǒng)是依賴事件時間E和參照事件時間R在時軸上的位置關系建立起來的相對時制系統(tǒng),由先時、同時和后時構成。
“X動”結構本身并不具有表示絕對時的功能和意義,因為它只是表示特定事件發(fā)生的時點。從時制系統(tǒng)觀來看,“X動”結構是用來表示相對時功能的時點結構,為句中另一個前景事件提供時間參照點(Reference Time),可以說“X動”結構具有表示相對時的功能。
2.2.2“X動”結構的同時義
從相對時角度觀察一個事件(E),該事件(E)相對于參照事件(R),可分三種情況:
(1)E先于R發(fā)生,是為先時;
(2)E后于R發(fā)生,是為后時;
(3)E與R同時發(fā)生,是為同時。
觀察“X動”結構的相對時意義就在于探究“X動”與事件E的時間對應關系。
“X動”句的完整結構是“X動+事件(Event)”?!癤動”結構是一個表時點的黏著短語,其作用是為句中的前景事件確立一個時間參照點(Reference Time),即相對時點,這個參照時點“X動”(包括“E動”和“P動”,為了明晰,這里需要進一步把“X動”記為“E1動”)是前景事件E2動作發(fā)生、持續(xù)的時間,或動作結果、狀態(tài)存續(xù)的時間,“X動”與E2的時間正好重合。如:
(32)(夜兒個)吃飯動接了一個電話。
(33)我在睡覺動,他在學習哩。
(34)你瞧這本書動,我已經(jīng)瞧過兩遍了。
(35)你生病動,我已經(jīng)好了。
(36)“文革”動,他挨過批。
(37)18歲動,我去過北京。
(38)(明年)春天動,迎春花就開了。
例(32)-(36)是“E1動,E2”結構,(37)(38)是“P動,E2”結構。例(32)、例(36)“接電話”、“挨批”的動作發(fā)生時間在“吃飯”、“文革”時間內;(33)“他學習”這一動作持續(xù)時間與“我睡覺”的時間重合;(34)“瞧過(書)”這一動作結果持續(xù)到“你瞧這本書”的時刻;(35)“(身體)好了”這一狀態(tài)存續(xù)時間覆蓋“你生病”的時間;(37)、(38)“我去北京”、“迎春花開”的時間是“我18歲”、“明年春天”的時候。上述E1/P與E2在時間上或重合,或包含,雖然未必完全同步,但是一定有交叉,所以兩個事件在時軸上是廣義的“同時”關系(黃敏1999)。因此,我們說林州方言中的“X動”結構是表示同時意義的相對時結構。
林州方言的“X動”在意義上約略等于普通話的“……的時候”,即都表相對時的同時義。但是,“動”和“的時候”在句法結構、語法化程度和性質上還有本質的區(qū)別。
句法上,林州方言的“動”和普通話“的時候”都可以位于VP、AP、NP之后,普通話“……的時候”可以跟“等、當、在”等詞語搭配使用,但林州方言的“X動”結構一般不允許前加類似成分。下列例句不成立。
(33’)? 當我在睡覺動,他在學習哩。
(34’)? 等你瞧這本書動,我已經(jīng)瞧過兩遍了。
(35’)? 在你生病動,我已經(jīng)好了。
普通話“的時候”與林州方言的“動”都已經(jīng)虛化,但是二者虛化程度不同。
作為表時短語或從句標記,普通話后置的“的時候”具有連接功能,劉丹青(2008:53)認為“漢語的‘時’、‘的時候’,日語的toki,英語的when、while等都是來自時間名詞或代詞的虛化或半虛化連詞”?!皶r候”的詞匯意義還一定程度上保留著,這也使“X的時候”結構表現(xiàn)出一定程度的分析性特征,甚至可被看作名詞性結構。
而林州方言的表時助詞“動”已經(jīng)完全虛化。邢向東(2006:179-182)認為北方官話和晉語中表時的“動”來自于作可能補語的“動”。如今,林州方言表時短語或小句“X動”中的“動”不僅與其動詞意義無關,甚至其近源的“可能”義也完全消失了。伴隨著詞匯意義的消失,其組合功能則擴大了。林州方言的“動”不僅能夠跟VP組合,還可以粘著于AP,甚或NP后面。并且,相比于山西“V動O”結構中“動”粘著于動詞,林州方言“VO動”結構中“動”只能粘著于短語或小句之后,其語法化程度更高。
分析性與粘著性,這是普通話“的時候”與林州方言“動”的最本質的區(qū)別?!癤動”是林州方言表同時義的句法結構,“動”是作用于短語或小句層面的一個相對時語法標記,這是漢語方言中表示時范疇的一種語法手段。語法學界對漢語中是否存在時范疇一直有爭議,是因為僅從普通話來看,沒有典型的表時語法手段,多采用詞匯手段或兼用體標記。而林州方言中已經(jīng)完全語法化的相對時標記“動”的存在,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至少在漢語方言中是存在時范疇的。我們期待本文的研究能夠加深對漢語(方言)表時手段特點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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