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紅梅
《女教師的特異功能》是一曲教育的贊歌,一曲偏僻小村莊的悲歌,也是一曲浸透了教育人淚水的大愛頌歌。在連最基本的教具都沒有的糟糕情況下,女教師不改其志,用水代替粉筆,“磨禿自己的手指頭,卻豐富了孩子的心靈,值得?!比欢矝]有了,怎么辦?在山窮水盡的時刻,女教師有了特異功能,每當她轉身寫板書的時候,指尖上就會冒出水珠。她培養(yǎng)了一批優(yōu)秀的學生。這些孩子也具有特異功能,“凡是被淚水浸泡過的地方,他們都能準確地斷定,這里曾經發(fā)生過什么,是喜劇,還是悲劇?!背鋈艘饬嫌衷谇槔碇校芭處煛睙o私的奉獻精神,正是這個古老民族沉重歷史文化中的一部分。
《搬家》采用第三人稱敘述視角,用純客觀的描述語言,寫出了一個老人在搬出故居時百感交集的心理活動。李大娘搬家是為了給孫子住,且是在兒子運賢的要求下搬往一個六七平方米的吃水難的小屋。全文以李大娘的內心獨白向讀者展現了她的生存狀況和生活方式,結尾一句“顫顫地捧起老伴兒的骨灰盒,攬在懷里”達到了作品突轉式的高潮,令讀者震撼之余更心生悲涼,不禁感慨:“孝”在哪里?
女教師的特異功能
◎張玉庭
假如沒有粉筆,你知道怎么上課嗎?
請允許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這故事發(fā)生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莊,村頭有一個小小的學校。
有一天,上課必需的粉筆突然用完了,女教師便想了個辦法。她找了杯清水,然后對孩子們說:“來,老師蘸著水在黑板上寫,上課——”
孩子們懂事地點了點頭,答應了。
于是,她一筆一畫地教,孩子們一筆一畫地學。
當然了,這需要速度——因為,只要教得慢了點,或者記得慢了點,那用水寫的字就立刻干了,看不見了。
這以后,每當沒有粉筆的時候,女教師就以水代筆;而可憐的孩子們,也漸漸地適應了這種奇怪的上課方式。
一天,女教師哭了。她想起了魯迅筆下的孔乙己,為了教咸亨酒店的小伙計認字,曾用他的長指甲醮著酒,在柜臺上寫過“茴香豆”的“茴”字,可是今天,她——一位亭亭玉立的女教師卻要用那仙女般的纖纖玉指,蘸著水在黑板上寫字,在冰涼冰涼的黑板上耕耘!
可她想想,又笑了。磨禿自己的手指頭,卻豐富了孩子的心靈,值得。
她從容,坦然,一如既往。
又一天,她走進教室,正準備上課,突然發(fā)現杯子里的水已全部漏完,——也難怪,那盛水的杯子太陳舊了,陳舊得能讓人想起這個古老的民族的沉重歷史。
沒水,怎么板書?
沒水,怎么上課?
也就在這山窮水盡的時刻,女教師突然感到,從她的手指尖上,正不斷地滲出亮晶晶的水珠——水!水!有水就能上課!
女教師猛地轉身,在黑板上滔滔不絕地寫了起來。她寫得飛快,孩子們記得飛快。
就這樣,每當她轉身板書的時候,那指尖上的水珠也就恰到好處地冒了出來。
天!她從此有了特異功能!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這種古怪教育的奇異結果,便是造就了一批可以高速理解、高速記憶、高速運算的神童。也正是由于這種神奇的高速度,這批神童被一所著名的大學破格錄取了。
后來,有人專門研究過這批神童,發(fā)現他們都具有特異功能,即:凡是被淚水浸泡過的地方,他們都能準確地斷定,這里曾經發(fā)生過什么,是喜劇,還是悲劇。
那么,從女教師的手指上奔涌而出的那些液體,究竟是什么呢?
有人化驗過,那水,與淚水的化學成分一模一樣……
(選自《智慧背囊》2004年3月)
內容上:這位山村女教師讓我們看到了愛,看到了她對于信念的堅持、對于傳統(tǒng)教育精神的延續(xù)。山村女教師用淚水書寫了一段傳奇,每個故事背后都是一座不朽的精神豐碑。她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人的可貴之處在于對愛和信念的堅持。在一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她仍然讓世界相信:精神無敵。
寫作技巧上:本文有以下三點值得借鑒:一是情節(jié)單一,但不單調。全篇敘述了用水替代粉筆這一件事,這其中又有鮮明的矛盾沖突:水沒了,沒水如何寫板書?于是女教師產生了特異功能,并且造就了一批奇特的學生,呈現出一種因果關系,故事很完整。二是女教師性格單純,但不單薄。淚水是貧窮和艱辛的化名,女教師以她對教育事業(yè)的熱愛,締造了一個傳奇。三是結尾驚奇,但不離奇。蘇聯作家蘇曼諾夫說:“藝術的打擊力量要放到最后。”結尾盡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沒有一波三折,卻也引人入勝。
搬 家
◎鄭洪杰
車子已停在樓下,一輛海藍色的東風車。車身很長很低,易于裝卸。其實沒有多少家具,柜子是老式的,兩扇門就關住了主人的春夏秋冬;拉手也沒有了,銅質的拉手早年拆了賣了,給孩子交學費;光澤和顏色已褪盡,斑駁著黯淡的滄桑。八仙桌看起來還穩(wěn)當當地靠在墻根,桌面裂縫有一指寬,填滿黑色的污垢;一只腿漚了斷了,兩塊灰色的半截磚補充著不足的高度。
搬運的人來了,兒子運賢找來的。搬就搬吧,連同兩只吱吱作響的竹椅,連同釘滿木條的架子床,連同零零碎碎的鍋碗瓢勺。
見屋里越來越空蕩了,李大娘望著倚窗的老伴兒說,他爸,咱今天搬家,你說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呢?是……是該高興對吧?
兒子運賢說了,房子該讓給德結婚。德也二十好幾了,我琢磨著德是咱孫子,結了婚年把就能添一口,這不又多了一輩人嗎?
老伴兒沒吱聲,只默默地倚窗而立。
李大娘又說,我知道你疼孩子。那年鬧饑荒,你只吃野菜樹葉,臉都腫了,把糧省給孩子吃。天下雨了,屋漏,你一站一夜的,撐著傘給孩子遮雨。唉,總算孩子都大了,都遠走了,只剩下運賢在市里,他也一大家人了。這房子孩子要,給就給吧,你說呢?我知道你一輩子嘴笨,啥事都沒個言語,我就當了這個家。啊?
老伴還是沒吱聲,只聽李大娘嘮嘮叨叨。
運賢說了,南大巷有一間小屋,六七平方。雖不大,咱倆也能住下了。就是吃水難點。運賢說了,他給咱挑水,一禮拜一次。我估摸著咱省點也許夠了。我就擔心他忙,不能準時來。唉,人老了,拖累兒子干啥,能干的我就干了。到那兒后,左鄰右舍咱處好點,有個啥難處都能照應咱,搬就搬吧,房子也不是給外人。噢對了,運賢說了,也別給鄰居打招呼了,就趁這半晌午沒人的時候搬吧。運賢這樣說了,就依他吧。啥時候想這塊的鄰居,我就帶你來坐坐,???
老伴兒沒提出疑義,仍緘默著。
床也搬下去了,墻上的掛鐘、照片也摘下來了。李大娘東瞅瞅西望望仍像有沒搬完的東西。車子已在下邊發(fā)動了,兒子運賢滿頭滿臉的汗,急切切地說,走吧走吧,別磨蹭了,都搬完了還有啥磨蹭的。走吧走吧!
李大娘覺得確實該走了,又轉動身子滿屋里四下看看,愣怔了一會兒,才將雙手伸向窗臺,顫顫地捧起老伴兒的骨灰盒,攬在懷里。
有兩行淚,沿著她滿臉不規(guī)則的紋溝淌下來……
(選自《微型小說佳作欣賞》2004年4月)
讀完這篇小說,不自覺地想到了“感動中國人物”孟佩杰,那個用弱小的肩膀擔起了照顧癱瘓在床母親的孩子。她用青春的朝氣趕走種種不幸,讓傳統(tǒng)的孝道充滿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用孝和愛為自己和母親點亮了黑暗夜空中屬于她們的一顆星。而小說中的李大娘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她的生活將因兒子的不孝從此黯淡下去。
全篇集中寫了三段老伴兒沒有說出聲音的語言,這三段由人物內心語言構成的文本包含了較多的信息,告訴讀者——李大娘搬家是在兒子運賢的要求下給孫子德結婚;李大娘的老伴兒舐犢情深;而子女對父母就不那么在乎了……父輩奉獻式的愛和小輩的淡漠索取形成巨大反差,這正是現實社會中很多家庭相處模式的縮影。
這篇小說的精彩之處在結尾——一個突轉式的高潮告訴讀者,李大娘前面那三段語言實際上是對自己死去了的老伴說的。這種構思方式顯示了作者的機智和匠心,它把一個比較普遍、人人都熟悉的情感陌生化了,給讀者久久不能釋懷的情感體驗,更添悲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