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廣東省海洋與漁業(yè)廳 李磊/文
石門之役,全殲韓千秋率領的漢軍之后,呂嘉等更為趾高氣揚起來。他命部下函封漢使者的使節(jié)置于大庾嶺橫浦關上,虛情假意地表示謝罪。另一方面調兵遣將,積極備戰(zhàn)。在加強了各關隘和峽口等戰(zhàn)略要塞的防守力量同時,“筑城伐木”,加固了番禺城的城防工事。增強一線的城池關卡的防御力量,準備長期固守嶺南地區(qū),謀求一方霸主地位。
橫浦關,坐落于蜿蜒盤繞的大庾嶺頂部,兩峰夾峙,虎踞雄關狹嶺,如一道天然屏障將南???、豫章郡分隔開來。橫浦關古道始通于秦,是秦代溝通中原地區(qū)與嶺南的五條交通要道之一。秦平百越后(即公元前213年),秦始皇下令“適治獄吏不直者,筑長城及南越地”。即遣有罪官吏等修筑從中原通嶺南的道路,史稱“新道”。此條新道是從江西南安越過大庾嶺進入廣東南雄的通道。當時在筑“新道”的同時,秦軍還在“新道”的嶺口要塞戰(zhàn)略要地修筑了“關卡”。南雄大庾嶺地勢險要,秦軍在此嶺上修筑了橫浦關,成為當時的重要關隘和軍事要塞。秦漢時期的橫浦關“南控北粵,北挹三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為粵贛兩省之間的天然屏障。只要控制從江西進入嶺南的大庾嶺道,即截斷了嶺南與中原地區(qū)的聯(lián)系,任你有千軍萬馬也休想從中原取捷徑踏入南越地區(qū)。
秦修此道是為了溝通中原與嶺南地區(qū)的聯(lián)系,加強對嶺南地區(qū)的控制。進入嶺南需取道江西贛江,將人員、物質運輸至大庾嶺,然后以人力運輸過嶺,到達嶺南后,再通過湞水船運往嶺南各地。此道雖過于艱險和跋涉困難,但它畢竟使得中原地區(qū)進入嶺南變得便利與快捷。
秋七月,漢武帝發(fā)出征伐南越的詔令。樓船將軍楊仆所率一路數萬將士便在豫章郡集結,船載馬馱沿豫章水南下,不日抵達大余(現(xiàn)南安附近)城下。完成兵力集結后,大隊人馬便浩浩蕩蕩向橫浦關殺去。
這時,橫浦關內早已得知探馬信報。橫浦關守將呂望是丞相呂嘉的遠房子侄,幼年喜讀詩書,聰敏過人而又善于籌謀,因此頗得呂丞相厚愛。年少是便放在身邊培養(yǎng),使其增加閱歷,以備來日堪當大任,年齡雖不過四十,但老成持重,美中不足的是缺乏臨戰(zhàn)經驗。南越叛亂后,橫浦關是中原殺進嶺南的重要戰(zhàn)略通道。也是扼守國都番禺戰(zhàn)略大后方的重要戰(zhàn)略支撐,如其他關隘失守,來犯兵力均只能借助水路沿郁江而下,只要守住橫浦,駐溱水沿線兵力即可借助南下水流優(yōu)勢,迅猛馳援斷其后路,全殲來犯之他國軍隊。呂嘉也正是看重這一點,于是派遣自己最信任的內親將領駐守此處,將最不放心之處交給最放心之人去把守。這是呂嘉的精明獨到之處。雖呂丞相也深知此人缺乏臨戰(zhàn)經驗,但畢竟南越國多年無大戰(zhàn),缺的就是這方面的人才,因此呂丞相還是多次反復向呂望交代,遇事多思,不可專斷。尤其守橫浦,其關兇險在于路經曲折、迂回、狹窄,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入之險峻。守此關只需閉關死守,不可輕易出關交戰(zhàn)。便可保得萬無一失。
楊仆大軍經歷一番長距離艱難攀援跋涉之后,來到了橫浦關前,漢軍布好營盤、扎下陣腳,派出戰(zhàn)將往關前叫陣。南越軍守關將士弓滿弦、石上墻,只是待而不發(fā)。橫浦關城門緊閉,大漢軍只能搖旗吶喊,一時也無可奈何。叫罵的久了,守城戰(zhàn)將實在難聽入耳,于是派人向呂望報告。
將軍府中,守將呂望正與關中眾將士謀事,雖橫浦關在南越國的多年經營之下,似是固若金湯。但細心的守將呂望,仍時時懷有一種危機感,總是覺得隨時會有些不詳的變故,因此為防將士懈怠,每日總是在固定時刻召集作戰(zhàn)會議,分析戰(zhàn)場態(tài)勢和傳達軍情要聞。
這時,守城士卒來報說:“關前漢軍叫罵忒為歹毒,將士實在是忍無可忍,紛紛要求將軍下令出關作戰(zhàn)。大家都說‘與其被罵死不如被戰(zhàn)死來的痛快’?!甭犃颂们笆孔涞膱蟾?,分立左右的官吏頓時義憤填膺,紛紛吼道:“漢軍也確實欺人太甚,我軍若再不出戰(zhàn),好似我南越國中無人?!蔽跷跞寥?、吵吵鬧鬧,一片求戰(zhàn)之聲不絕于耳。此時呂望倒是顯得格外的冷靜,微閉雙目,任由其下屬在自己周圍形成的一片議論嘈雜之聲。
等到堂下嚷嚷聲慢慢消停下來之后,這才睜開雙目,微笑的安撫道:“從古到今,我只聽說過有戰(zhàn)死的,還從未沒聽說過有被罵死的。今天我倒想開開眼界,看看有誰被罵死了,各位同僚不妨幫我出去打聽、打聽,讓我也知道這一千古絕聞。”呂望的和善指責,倒也使得眾屬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時有人出頭說:“將軍,這也是大家一時的義憤,不愿受辱而已。”
呂望依舊和藹地說:“大家的心情本將非常清楚,為國分憂,皇天可鑒。只是這漢軍兵強馬壯,來勢兇猛。在我來橫浦關,離開京都之前,丞相反復交代過,漢強我弱,漢軍且久經戰(zhàn)陣,這一點我軍無法與之匹敵。但我軍有我軍的潛在優(yōu)勢,就是固守險關,以逸待勞。只要我們堅守此關不出,只用箭矢,檑木與石塊就可將漢軍永遠地拒之于橫浦關外,只要將它消耗的精疲力竭,到那時,這支疲憊之師也只能逃之夭夭。我軍不損一兵一卒而獲全勝,大家說,我等又何樂而不為呢、”
呂望的心腹之將,這時出面寬解地說:“將軍高明,我橫浦險關,歷來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入之險。我閉門不出,待其來攻,慢慢耗其戰(zhàn)力,倒是再好不過的良策。不過,對方罵戰(zhàn),我方不予回應,也有些不妥,來而不往非禮也。將軍不妨率領大家上城看看對方的陣勢,也未必不可。”
呂望道:“好吧,那我就請大家體會一下,這漢軍罵死人的戰(zhàn)法。眾位將軍屬吏不妨同我一起登城。但各位切記,言戰(zhàn)者斬。”
呂望率領眾將領登上關門城樓,往城下望去,只見關前一箭之遙,戰(zhàn)旗如海、刀槍如林,占去了關前大片云海山林,氣勢頗為雄壯。使得呂望倒吸一口涼氣,這時才深深體會到,呂丞相的良苦用心。只見楊仆身著銀盔鎧甲,倒提長戟,穩(wěn)穩(wěn)地端坐在戰(zhàn)馬之上,戰(zhàn)將云集其左右,顯得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隨行眾官吏見到此番光景,也不免一個個膽怯起來。相互間對望一陣,誰也沒有首先放出一句話來。
呂望深知此時不能在屬下面前示弱,于是強作鎮(zhèn)定,深深吸了一口氣,抱拳對著關前大聲說道:“楊將軍,一路勞頓、別來無恙???”
楊仆回應道:“看來城頭上是呂望將軍了,趁你的情,讓本將軍來此伸展伸展拳腳?!?/p>
呂望道:“楊將軍何必來此勞苦,小關兵微將寡,實在不值大將軍如此大動干戈,何況您若萬一有失,也有損于將軍一生之英名?!?/p>
楊仆道:“個人名小,國家事大。如遇叛國賊子不將其誅滅,那才是將軍之恥辱。劣賊不得多言,快快出城。是戰(zhàn)是降給個痛快?!?/p>
呂望道:“將軍不必心急,待本將慢慢道來,雖本關兵微將寡,但憑此雄關之艱險,守關將士武藝之高強,楊將軍要想越過此關一步,恐怕要比登天還難。不信,楊將軍不妨闖關試試?!?/p>
本來,漢大軍到此叫了半天陣,南越軍始終不出,這就讓楊仆甚是光火。如今呂望出來又這么不冷不熱地來上這么幾句,更使楊仆火冒三丈。怒火中燒,楊仆一時性急,再也顧不得許多,隨即向大軍發(fā)出攻城命令。早已等的不耐煩的校尉司馬蘇弘聽到攻城命令后,便迫不及待的將令旗高高舉起。頓時大漢軍陣營中戰(zhàn)鼓聲擂起,號角聲齊鳴,喊殺聲震天動。大漢軍將士,奮不顧身地向關前殺去。瞬時關上箭矢就像雨點般射來,狹窄的山路上不一會就被射傷陣亡的兵士所堵塞。偶爾有少量的士卒冒死沖到關前,頃刻就被滾滾而下的檑木,山石擊中,而滾落下山崖。首次沖鋒陷陣受阻。大漢軍的首波沖擊很快就敗下陣來。
關前空間狹小,容不下過多兵力立足,顯然對攻城部隊極為不利。無奈之中,楊仆只得重新調整部署,再次發(fā)動進攻。本次進攻,進攻部隊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大家高舉盾牌緊緊地依靠在一起,慢慢地向城關下接近。擔任掩護的士卒,將一排排地箭矢,射向城頭,為攻城部隊提供掩護,但畢竟受地形限制,其準確率大大低于居高臨下且地勢平坦的守城官兵。雙方戰(zhàn)之多時,最終還是以守軍的頑強,迫使精疲力盡的漢軍敗下陣來。
如此反反復復的攻守交戰(zhàn)至黃昏,楊仆看到己方傷亡過重,又時近黃昏,再戰(zhàn)下去將于己方更加不利,于是不得不下令鳴金收兵。
入夜,因白天戰(zhàn)事進展的不順,使樓船船將軍楊仆頗為郁悶。夜深人靜之時,各營營帳中的燈火已經熄滅,唯獨中軍帳中依然是燈火通明。楊仆坐在書案前,沉思地面對幾案上的作戰(zhàn)地圖,陷入白天作戰(zhàn)場景的深思與回顧之中,而不能自拔。幾案上早已沒有熱氣的大碗面,說明楊仆自責的連晚餐也無法下咽。面對如此復雜地作戰(zhàn)地勢,實在是難以找到破敵的良方妙策。
巡夜的校尉司馬蘇弘,見到中軍帳中久未熄滅的燈火,知道是楊仆將軍正在為白天作戰(zhàn)的失利而犯愁,擔心久了會有損楊將軍的身體,于是便找來校尉孔智,商量一同進帳為楊仆寬解。聽見有人推門而入,楊仆這才慢慢地抬起頭來,見是司馬與孔智,便連忙起身為其看座,說:“兩位深夜來此造訪,想必也是為白天的戰(zhàn)事在憂慮吧。”
本想來此安慰楊仆將軍,未等開言,到讓楊仆先入為主,將了一軍。于是孔智只好應道:“白天的敗局,楊將軍不必放在心上,常言說的好‘勝敗乃兵家常事’嗎,哪里有逢戰(zhàn)必勝而從未打過敗仗的將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