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江虹
曹瀟是我魯院同學,應該是我們那屆年紀最小的。張楚、斯繼東我們幾個中年老男人拿她當閨女看。小姑娘很懂事,整天虹叔、東叔地叫著。
那時候沒怎么看到她的小說,只知道她對電影非常著迷,還每周義務搞了一個電影觀摩日。印象最深的是她給大家看了由松耀司·舒克馬卡納尼執(zhí)導,查理·哲華、霍嘉絲·芝華顧等主演的一部電影《小情人》。
電影放完后還喋喋不休地給大家介紹這部電影的一些幕后花絮。
那時候的曹瀟和這部電影一樣,小清新、小情感,不太有心事,和一幫老人相處得親密融洽。
畢業(yè)后知道她去了南京大學讀研究生,偶爾也聯(lián)系,問她小說還寫不寫,她就說:再沉淀下。
直到前幾天,給我說《十月》“小說新干線”要給她做個推送,讓給她兩個小說寫個短評。
讀完她交給我的兩個小說,我想起了她說過的一句話:“關于小說,我覺得最簡單的形式往往是最有力量的?!?/p>
兩部小說形式確實簡單,類似“婦女閑聊錄”一類?!洞蠡孟爰摇酚蓛蓚€女人在咖啡館的一席對話完成;《女人言》還是兩個女人的對話,只不過地點換成了宿舍。
形式雖然簡單,但信息量還是足夠的。
那些不時逸出的旁枝,讓讀者看到了一代人面對世界的基本姿態(tài)。
沒有深刻的哲思、沒有大而不當?shù)恼撌觯矝]有空洞無感的抒情。點狀的生活勾畫出一代人的敏感、細膩、焦慮中的沖突和沖突后的和解。
《大幻想家》和《女人言》,相較而言,前者散淡,后者更為集中些。兩篇小說都以密集的對話推進,間隙補足一些曾經的人物和過往??吹贸?,行文中有作者的影子,切身的感受和曾經的經歷成為推動小說走向的內在力量。
曹瀟的優(yōu)勢是細膩的心思和對藝術的敏感。文本內部能強烈感覺到隱藏在紙面背后的那個敘述者: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紛繁如麻的生活,敏感、多疑之外更是我行我素的決然,最終卻是了然后的善意與和解。比如《大幻想家》里對冬卉等他人的放下;《女人言》里相忘于江湖的淡然,都表現(xiàn)了作家對生活的寬容和對善念的執(zhí)守。
摒棄形式的繁復,曹瀟做到了,但力量還待加強。
這里說的力量,是指文字的咬合力和意象的寬闊度。
兩部小說的行文于恬淡之外,還是顯得隨性隨意了些。人物的兀然出場和不當?shù)淖h論抒情,讓文本受到了傷害。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細節(jié)裁選,讓部分文字喪失了應有的指向性。
小說可以簡單,但絕不能簡陋。
如果細節(jié)做得再豐沛些,對人物內心的挖掘再深入些,對文本的打磨再精細些,那就更好了。另外《女人言》這個名字著實不好,不如就叫《似水流年》。
作者在創(chuàng)作談中說:“往往一篇東西擱半年沒法完成,原因就是沒東西寫了,所以只能寫一半。我還沒有經歷到下一個階段,我不知道該怎么往下寫,只有等我經歷過了,我才知道該怎么寫。從一開始我就很清楚,我只能老老實實地去寫我所經歷的一切,我所感知到的一切,我所能認知到的一切,超出這個范圍的,我寫不來,也不會寫?!?/p>
這種創(chuàng)作狀態(tài)的好處是真切,缺點也是真切。真切會讓小說的藝術感衰減,會磨損小說的質地,會造成作者對小說空間感的迷失。
因為好的作家一定要學會講述別人的故事。
不過曹瀟還年輕,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