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采宜

說到婚姻，有句耳熟的話：婚姻如同鞋子，舒服不舒服，腳趾頭知道。婚姻與自我的關系如同鞋子跟腳，選鞋子是舒服重要還是好看重要？當然，最理想的是既舒服又好看，然而現實通常是，舒服的鞋子不一定好看，或者好看的鞋子會擠腳，只能二選一的時候，舒服優(yōu)先還是好看優(yōu)先？

理解這個問題比較容易，畢竟，我們在鞋店是給腳選鞋。因此，很多人的答案是：舒服重要！但是，實際上買鞋的時候，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好看的。這是為什么？因為，鞋子穿出去，有人看。

婚姻更是如此。讀瑪格麗特寫的《亂世佳人》，郝思嘉的情感選擇就是這樣。她一生中喜歡的男人有兩個：一個是艾希禮，高雅、博士，言談舉止處處體現紳士教養(yǎng)，以當時南方貴族的標準來衡量，“優(yōu)秀”這二字是當之無愧的；小說一開始，為了得到衛(wèi)希禮的好感，任性嬌縱的郝思嘉處心積慮地扮演柔弱純潔的白蓮花；郝思嘉聽不懂衛(wèi)希禮喜歡的音樂、詩歌，她做不到像梅蘭那種隱忍、大度和寬容，雖然也穿著端莊的裙子，發(fā)髻一絲不亂，但那雙真正代表內心的綠眼睛，永遠閃爍著欲望和野性——這是艾希禮所無法接受的狂野。

相比之下，另一個男人白瑞德則與當時的優(yōu)秀標準掛不上邊，他風流成性，浪蕩隨意，即便追求心愛的女人用的也是“流氓”的方式，他倆之間最經典的對話是：“先生，你可真不是一個紳士！”“而你，小姐，也不是個淑女?！痹诎兹鸬旅媲?，她不用偽裝，自私、虛榮、刻薄、驕橫，這些本性的東西都肆無忌憚地流露，換一句話說，在白瑞德面前，她才是真實的自己，而白瑞德，自始至終，接受并喜歡她這種生機勃勃、自私狂野的樣子。

倘若郝思嘉如愿以償嫁給了博學儒雅的衛(wèi)道士艾希禮，她會幸福嗎？不會。夢實現的時候，恐怕也是破滅的時候。愛情需要勢均力敵彼此欣賞，“優(yōu)秀”的艾希禮只是郝思嘉的一個執(zhí)念，而小奸小壞卻活力四射的白瑞德才是她旗鼓相當的伴侶。艾希禮給她的是夢，白瑞德給她的才是活色生香的世俗之愛。畢竟，情場不是選優(yōu)競賽，和你相依相伴的人要讓你感到舒服，你才能按照天性活出舒展的日子。

一百多年過去了，在擇偶上，還有多少男女依然如當年的郝思嘉，把“優(yōu)秀”當作一個不可或缺的選項？尤其自認為自己很優(yōu)秀的時候。有人說，“好馬當然想要配好鞍”。其實，婚姻是兩個生命之間的互動，不是馬和鞍的關系，而是馬和騎手的關系。烈馬要配剽悍的騎手，如同郝思嘉和白瑞德；怒馬適合溫和的騎手，如同梅蘭和艾希禮。

任何時代，“優(yōu)秀”都有它的公共標準，而每一個人的性格，是千差萬別的。正如每一雙腳都長得不一樣，腳和鞋子之間的默契是每一個個體獨特的感受。那為什么還要把“優(yōu)秀”當作一個硬指標？一是缺乏自信心，認為優(yōu)秀的人在社會上擁有更強的生存能力；其次，滿足父母家人甚至七大姑八大姨的“審美標準”，好看是為了讓人夸。為此忍受腳疼，是許多人在不由自主做出這樣的選擇。生活中，如果感情和婚姻充滿疼痛，多半是自己的選擇出了問題。

按照別人的標準選擇自己的伴侶，這個標準名字叫做“優(yōu)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