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元

爬起來找樂子

◎ 馬元

第一次見到華主任時，我還在上大四，當時他給我們講醫(yī)患溝通的事情。查房的時候，華主任總是海闊天空地東拉西扯。

華主任是一位思維活躍、說話詼諧的文藝中老年人，我好像從來沒有見他愁眉苦臉過。

昨天下午病人不多，門診快結(jié)束的時候，來了一個女病人。她看上去四五十歲的年紀，化著淡妝，挽著老公的手臂微笑著走進來，那神情那容貌那氣質(zhì)，活脫脫就是趙雅芝。華主任高興地跟她打招呼：“哈哈！姚老師?。　?/p>

姚老師談吐優(yōu)雅，又不失風(fēng)趣。半晌我才聽出來，原來她已過花甲之年，結(jié)腸癌術(shù)后兩年半，現(xiàn)在已經(jīng)復(fù)發(fā)，腹腔、胸腔多處轉(zhuǎn)移。她微笑著談?wù)撟约旱牟∏?，像是在敘述一件稀松平常、不足為奇的事情。她這次來看病，主要是來咨詢?nèi)绾尉徑獗忝睾吞弁吹摹?/p>

我?guī)鸵蠋熼_好藥，臨走的時候，她回過頭來對我微笑道：“小姑娘，謝謝你??！下次不一定能見到你啦！”

我突然很傷感，看著她微笑、轉(zhuǎn)身，那么絢爛，那么驕傲，仿佛任何傷痛都無法打倒她。

我回過頭來，忽然看到華主任黯然神傷的臉，不禁喟然嘆道：“剛剛看到姚老師病歷本上的照片，她年輕的時候好漂亮??！”

華主任道：“她現(xiàn)在也是個大美女??！她原來是老師，和我住同一個小區(qū)。她現(xiàn)在會偶爾出來遛狗，跟保安聊天，逗小朋友玩，比正常人還要開朗。然而人生苦短，每個人都會生病。”

我很少看到華主任如此憂愁的神情。

他嘆道：“我的導(dǎo)師原來是胃腸外科的一位老主任，也患了結(jié)腸癌。醫(yī)生有時就是這樣，一輩子研究什么病，到頭來自己反倒得了什么病。他住在我的病房里，是我做的手術(shù)。我是他的學(xué)生，他教我如何用刀子。人生就是太戲劇化??！老主任死于自己奮斗一生的疾病，還是自己的學(xué)生給他做的手術(shù)。從手術(shù)一直到他去世，只有11個月。”

沉默半晌，華主任又說：“老主任彌留之際告訴我，要把每一天當作世界末日去過。所以我每天晚上睡覺之前都要問一下自己，今天過得充不充實，快不快樂？如果不快樂怎么辦呢？趕緊爬起來找樂子，還等什么！”

華主任的話，我回味了許久許久。

（摘自東方頭條網(wǎng) 圖/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