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然 王晶
摘要:多麗絲·萊辛是西方女性主義的代表人物,她批判地吸收女性主義關于倡導婦女獨立、爭取男女平等的觀點,修正了性別戰(zhàn)爭的偏激立場,并在辯證唯物主義的哲學基礎上,提出了邊緣戰(zhàn)爭和性別融合等概念。本文通過社會性別理論視角,研究多麗絲·萊辛筆下的女性性別身份、性別敘事,重構了超越階級、種族、性別的女性社會性別,探究其女性主義思想的美學意涵。
關鍵詞:多麗絲·萊辛;性別身份;性別敘事;社會性別
社會性別是女性主義運動發(fā)展的產(chǎn)物,西方女性主義的核心概念。波伏娃的論斷“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造成的”,在社會性別的維度上對以往女性文學理論進行補充?!靶詣e詩學”拓寬了文學創(chuàng)作范疇,“女性主義詩學”引入性別與社會性別的范疇,表明社會性別是后天由文化指定、分配的,文學構成的基本要素融合了文本、作者、讀者與世界,也突出文學的道德與審美價值及文化批評指歸。
多麗絲·萊辛是西方女性主義的代表人物,她宣稱自己不是女性主義者,批判地吸收女性主義關于倡導婦女獨立、爭取男女平等的觀點,在辯證唯物主義的哲學基礎上,提出了邊緣戰(zhàn)爭和性別融合等概念,展開文學創(chuàng)作大視野的追求。作家的敘事及創(chuàng)作探索女性性別身份,作為主體的女性既要意識到自身所屬性別總的差異,也要認識與他者之間的關系,構建了女性社會性別。
一、女性性別身份的探索
后現(xiàn)代女性主義學者朱迪斯·巴特勒認為“生理性別就是社會性別,它是文化所定義的,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都是建構的”。這一觀點為性別身份研究提供了新的契機,性別身份是文化及歷史的表現(xiàn)之一,各種社會因素和不同的文化賦予女性有別于男性的社會作用、行為準則、表現(xiàn)形式及象征意義。借助“社會性別角色表演理論”,將女性社會性別身份的符號戲劇化,糅合女性自我意識要素,重構女性在文本實踐和話語言說中的立場,進行有關社會性別的話語實踐,并從觀念上完成女性性別身份的自我認同。
萊辛拒絕女性主義標簽,卻始終關注著女性邊緣化的生存處境:自由女性為感情所困的狀態(tài)、女性被婚姻壓抑的痛苦、老婦被社會遺棄的凄涼等等。在《簡·薩默斯的日記》中,主人公簡抗拒傳統(tǒng)女性生活的范式,敘述了親生母親去世后與素昧平生的老人莫迪相識、并逐漸產(chǎn)生母女之情。作為女兒簡要擺脫母親命運的夢魘重復,其自我意識察覺存在于代理母親莫迪的話語實踐文本中,母女關系的浪漫化重構使簡更清楚自己的場域。另一條主線是:簡作為新型母親幫助外甥女凱特找到自我發(fā)展道路,正確認識自我,最終凱特以行動來宣布自己的主體性,兩人都實現(xiàn)對自我以及相互身份的調(diào)整和認同,實踐了母親、女兒不僅僅是一種角色還是一種關系。萊辛著眼于簡在母女關系中自我身份的建構,這是有異于男性的生命體驗,作為女性主體,簡先后扮演了女兒和母親的角色,以此達到兩者的平衡和互動,完成了女性性別身份的重塑。
二、作為女性的性別敘事
作為女性主義敘事學開創(chuàng)者,蘇珊·蘭瑟認為女性主義從模仿角度看作品,具有宏觀思辨、摹仿再現(xiàn)和政治化的特點;而敘事學則從符號角度看作品,更加具體化、符號化。人們既可以從模仿角度將文學視為生活再現(xiàn),也可以從符號學角度將文學視為語言建構。萊辛引導女性尋找真實自我,將現(xiàn)代小說中隱喻、象征的敘事技巧融合進其女性主義創(chuàng)作當中,注重小說文體與外部世界的關系處理。從書名和人物的命名上就能說明萊辛使用隱喻的敘事意圖,同時在文本中也運用豐富的隱喻技巧來傳遞她本人的獨特認識和體驗。
《天黑前的夏天》以現(xiàn)實主義的筆法真實地再現(xiàn)了凱特的現(xiàn)實生活,文中富含各種意象來隱喻凱特的精神狀況和生活感受,如“黑暗”、“夏天”、“旅程”?!冬斏た固亍?、《草原上的日出》等作品中,與小說敘事主題密切相關的詞,如“尋求”、“新生”與“奎斯特”、“日出”等進行了隱喻。在小說《夏日的鳥籠》里,格麗特·德拉布爾也用“鳥籠”一詞隱喻現(xiàn)代女性被家庭約束這方面的生存狀態(tài)。除了運用隱喻的敘事筆法之外,萊辛還著力于呈現(xiàn)人物潛意識的心理活動,以人物的夢境為象征,將非理性意識作為小說敘事的內(nèi)容。在《金色筆記》、《又來了,愛情》中,以夢境這種非理性的形式敘事表現(xiàn)現(xiàn)代女性生存感受和狀況。在這兩部小說中,萊辛分別以安娜和薩拉的夢象征了現(xiàn)代女性精神分裂、“情感沙漠”的生存狀態(tài)。通過夢境的象征敘事,萊辛將我們引入現(xiàn)代女性復雜微妙的心靈世界,暗示了性別身份對現(xiàn)代女性真實自我的壓抑,以隱喻和象征展示出了現(xiàn)代女性內(nèi)心深處不為人知卻又是人人感同身受的現(xiàn)代人的精神世界。萊辛借隱喻將難以具象化的心靈感受用與之類似的抽象理念相互觀照,于差異之處凸顯獨特;借象征敘事,用具體的東西去表現(xiàn)她抽象的思考,于共同之處達成共識。這種嘗試擴大了女性主義敘事的表現(xiàn)范圍,將現(xiàn)實敘事與現(xiàn)代技巧兩者的相互結合,使小說敘事彰顯出詩性的張力。
三、女性社會性別的詩化形式創(chuàng)造
性別角色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后天形成的,是社會與文化的產(chǎn)物。波伏瓦在探討女性角色塑造時的這一觀點深受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影響,因為她更看重社會因素,而不是自然因素。朱迪思·巴特勒也認為根本不存在“恰當?shù)摹被颉罢_的”社會性別,超越階級、種族、性別,人的個性才能得到解放,彼此的隔膜與誤解才會消解,理解性別就必須超越性別。這種敘事超越了個人,也超越了性別,反映女性置于社會角色中的現(xiàn)實處境,也透露出對女性社會身份的認識和建構。
萊辛筆下的女性主人公顯示其女性主義的思想觀念,如《金色筆記》中的作家安娜、演員摩莉以及安娜小說《第三者的影子》中的艾拉,都是功成名就的事業(yè)女強人,然而萊辛并不看好現(xiàn)代女性這種獨立的生活狀態(tài)。自由女性靈魂與肉體分離之下的精神分裂,婚姻婦女抉擇家庭責任與追尋自我沖突之下的心理困境,反映出現(xiàn)代女性焦慮不安、精神困惑、人格分裂等矛盾糾結的思想情結。萊辛在《金色筆記》的中表述了自己的觀點:“我并不認為女性解放能夠給世界帶來多大的改觀,之所以這么說,并不是因為它們奮斗目標有誤,而是因為我們現(xiàn)在承受的災難使得整個世界正陷入一種新的分裂格局”。主人公安娜和索爾兩人關系的變化引導現(xiàn)代男女兩性走出相互對峙的誤區(qū)。他們因為相同的目標而相互靠近,然而安娜懷疑且警惕著索爾,索爾也不屑并嘲笑了安娜壓抑生理和心理的女性追求。兩人關系的敵視和對抗導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安娜的精神崩潰及索爾的人格分裂。由此可見,在這個世界中,男性也好,女性也罷,他們身上“承受的災難”都是個人難以應付的。面對這個世界二元對立的“分裂格局”,安娜和索爾開始重新對自我進行審視,并引導對方重新去認識男女之間的關系,最終走出精神困境,開始了新的生活。他們需要的是相互幫助、共同突圍,而不是敵視對峙、獨自前行。這種敘事超越了個體,也超越了性別,是反映女性置于社會角色中的現(xiàn)實處境,其中也透露出對女性社會身份的認識。因此,擁有“一間自己的房子”的自由女性,并不必要拒絕組建家庭,也不必要規(guī)避婚戀,重要的是追求一種男女平等的婚戀關系,一種平衡、和諧的家庭關系。
四、結語
萊辛筆下的現(xiàn)代女性人物的身份處于不斷的斷裂變化之中,在主體能動性提升與自我意識勃張的基礎上,從女性歷史及女性文化兩個角度不斷探索女性性別身份,從女性主義敘事視角關注女性的命運,以保持區(qū)別于男性范疇的某種獨立來最終實現(xiàn)對父權統(tǒng)治的顛覆性變革。通過戲劇化表征女性社會性別身份的各類符號意義行為,融合自我意識要素的有關社會性別的話語實踐,建構了后現(xiàn)代斷裂、不穩(wěn)定、不確定、多樣化的女性社會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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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孔令然 哈爾濱師范大學西語學院;王晶 哈爾濱商業(yè)大學外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