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楚陽 邵則遂

摘 要：考證楚方言詞匯須結(jié)合漢語傳世文獻(xiàn)、楚地出土簡帛、現(xiàn)存地名與南方少數(shù)民族語言材料，根據(jù)此法來考證楚地地名較為適宜。經(jīng)考證，在先秦時期，楚方言中的“陵”已與通語合流。“陵”除了具有“大土山”“上升”“侵犯”“衰微”“超越”等義項外，還可作地名，“陵”表“高地”義作地名為楚地特色。

關(guān)鍵詞：地名；陵；高地；楚方言詞

中圖分類號：K877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8）10-0060-04

一、先秦文獻(xiàn)表楚地名

《爾雅·釋地》：“邑外謂之郊，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野外謂之林，林外謂之坰，下濕曰隰，大野曰平，廣平曰原，高平曰陸，大陸曰阜，大阜曰陵，大陵曰阿?！痹S慎《說文解字》曰：“陵，大阜也。從阜夌聲?！盵1]段玉裁《說文解字注》：“《釋地》、《毛傳》皆曰：大阜曰陵?！夺屆吩唬毫?，隆也，體隆高也。按：引申之為乘也，上也，躐也，侵陵也，陵夷也。皆夌字之叚借也?！峨恫俊吩唬毫?，越也。一曰：夌，徲也。夌徲，卽陵夷也。”[2]“陵”的本義為大土山，即土堆積豐厚而形成的最高的部分，表“高地”之義。

“陵”在先秦典籍中出現(xiàn)頻率較高，在先秦時期主要用法有四，一表“高地”義；二表“侵犯”義；三表“衰微”義；四表“凌駕”義。

“陵”最早出現(xiàn)于《尚書》中。《尚書·虞書·堯典》：“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p>

“陵”在此取其本義，表“高地”。《尚書·夏書·禹貢》：“岷山導(dǎo)江，東別為沱，又東至于灃，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迤北會于匯，東為中江，入于海?！薄傲辍痹诖巳匀”玖x?！渡袝ぶ軙ぎ吤罚骸笆赖撝?，鮮克由禮，以蕩陵德，實悖天道，敝化奢麗，萬世同流?！薄傲辍保瑒釉~，為“侵犯”義，在此用例中首次出現(xiàn)了“陵”的引申義。

“陵”有“高地”義。《周易·同人卦》：“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周易·震卦》：“六二，震來厲，億喪貝，躋于九陵?！薄对娊?jīng)·小雅·天?！罚骸疤毂６枺阅慌d；如山如阜，如岡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p>

“陵”有“侵犯、欺凌”義?！吨芤住べS卦》：“象曰：永貞之吉，終莫之陵也。”《左傳·哀公七年》：“魯弱晉而遠(yuǎn)吳，馮恃其眾，而背君之盟，辟君之執(zhí)事，以陵我小國?！薄秶Z·晉語》：“大罪伐之，小罪憚之，襲侵之事，陵也。”

“陵”有“衰微”義?！冻o·離騷》：“其后周室衰微，戰(zhàn)國并爭，道德陵遲，譎詐萌生。”

“陵”有“超越、凌駕”義?！俄n非子·亡徵第十五》：“境內(nèi)之杰不事，而求封外之士，不以功伐課試，而好以名問舉錯，羈旅起貴以陵故常者，可亡也?！薄抖Y記·檀弓上》：“喪事，欲其縱縱爾；吉事，欲其折折爾。故喪事雖遽，不陵節(jié)；吉事雖止，不怠?！?/p>

“陵”有“墳?zāi)埂绷x?！秶Z·齊語》：“昔者，圣王之治天下也，參其國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為之終，而慎用其六柄焉?！焙笕俗ⅲ骸傲隇橹K”，以為葬地?！犊鬃蛹艺Z·楚王將游荊臺》：“禁后世易耳，大王萬歲之后，起山陵于荊臺之上，則子孫必不忍游于父祖之墓，以為歡樂也?！?/p>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陵”表“高地”義時常作地名使用，如“東陵”“召陵”“西陵”“鄢陵”“郢陵”“夷陵”等，且分布在楚地。

“陵”作地名最早出現(xiàn)于《尚書》中，《尚書·夏書·禹貢》：“岷山導(dǎo)江，東別為沱，又東至于澧，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迤北會于匯，東為中江，入于海。顏師古曰：“澧水在荊州?！畺|陵，地名”。故“東陵”應(yīng)該在長江流域一帶。

《春秋榖梁傳·定公四年》：“三月，公會劉子，晉侯，宋公，蔡侯，衛(wèi)侯，陳子，鄭伯，許男，曹伯，莒子，邾子，頓子，胡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國夏于召陵侵楚。”顏師古《漢書·志·郊祀志》注：“召陵，楚地也，在汝南。召，讀曰劭?！闭倭暝诮窈幽箱鸷?。

《戰(zhàn)國策·頃襄王二十年》：“頃襄王二十年，秦白起拔楚西陵，或拔鄢、郢、夷陵，燒先王之墓?！薄稇?zhàn)國策·秦策三·蔡澤見逐于趙》：“楚地持戟百萬，白起率數(shù)萬之師，以與楚戰(zhàn)，一戰(zhàn)舉鄢、郢，再戰(zhàn)燒夷陵?！边@一段描述了秦國名將白起攻打楚國的場景，從中可知西陵、鄢陵、郢陵、夷陵均屬楚地。

《春秋公羊傳·宣公十一年》：“夏，楚子，陳侯，鄭伯，盟于辰陵。”唐李吉甫《元和郡縣志》載：“漢高祖置縣時，初名辰陵，后以地當(dāng)辰水之陽，改名辰陽?！痹跐h代以前便有“辰陵”一名，漢時因辰陵在辰水的北邊，改名為“辰陽”，按照辰水現(xiàn)在的分布，“辰陵”應(yīng)位于今湖南懷化一帶。

《孫臏兵法·擒龐涓》：“孫子弗息而擊之桂陵，而擒龐涓?！薄豆疟局駮o(jì)年輯證·魏紀(jì)》：“王劭按《紀(jì)年》云：梁惠王十七年，齊田忌敗梁于桂陵。案：《義證》又謂《水經(jīng)注》所說桂陽即桂陵，非是，以桂陽為桂與陽二地，王劭乃誤據(jù)《水經(jīng)注》之說，改桂陽為桂陵。”桂陵即桂陽，其位于湖南省南部。

《戰(zhàn)國策·秦二·齊助楚攻秦》：“楚兵大敗于杜陵，故楚之土壤士民非削弱，僅以救亡者，計失于陳軫，過聽于張儀。”南宋姚宏注：“杜陵，楚邑?！?/p>

《戰(zhàn)國策·齊楚戰(zhàn)國策》卷十四：“楚，今之南郡、江夏、零陵、桂陽、武陵、長沙、漢中、汝南，皆其分也。江陵故郢都，西通巫、巴，東有云夢之饒。”《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南方蒼梧之丘，蒼梧之淵，其中有九嶷山，舜之所葬，在長沙零陵界中?！蔽淞?、江陵、零陵均屬楚地。

《戰(zhàn)國縱橫家書·朱己謂魏王章》：“今不存韓，貳二周安陵必貤弛，楚趙大破，燕齊甚卑，天下西舟而馳秦，而入朝為臣不久矣。”按《魏記》注：“召陵有安陵，應(yīng)屬楚?！?/p>

《戰(zhàn)國策·中山·昭王既息民繕兵》：“王乃使應(yīng)侯往見武安君，責(zé)之曰：‘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萬。君前率數(shù)萬之眾入楚，拔鄢、郢，焚其廟，東至竟陵，楚人震恐，東徙而不敢西向?！滨U本后志：“竟陵屬江夏。起此二十八年取鄢，二十九年取郢。補曰：竟陵在郢州長壽縣南，今復(fù)州亦其地。焚其廟，即所謂燒夷陵先王之墓也?！?/p>

以上“東陵、召陵、西陵、鄢陵、郢陵、夷陵、辰陵、陵陽、桂陵、杜陵、零陵、武陵、江陵、安陵、竟陵”之“陵”作地名時主要分布在楚地，且作為地名用詞，“陵”為楚方言地名。

因此在先秦時期，“陵”在通語中可表“高地”“侵犯”“衰微”“凌駕”“墳?zāi)埂敝x，但其表“高地”義作地名則為楚地特色。

二、楚地出土文獻(xiàn)之“陵”

“陵”表“高地”義作楚國地名不僅在傳世文獻(xiàn)中找到了證據(jù)，而且在楚地出土簡帛中也得到了印證。本文對《楚地出土戰(zhàn)國簡冊[十四種]》[3]中出現(xiàn)的有關(guān)“陵”的地名進(jìn)行考察，舉例如下：

《包山2號墓簡冊·文書》：“子左尹命漾陵 大夫察郜室人某瘽之典才（在）漾陵之參鉨。”漾 （羕、 ）陵在今河南沈丘縣。

《包山2號墓簡冊·文書》：“丙晨（辰）之日不察長陵邑之死。”長陵在今河南息縣[4]。

《包山2號墓簡冊·文書》：“上新都人蔡 訟新都南陵大宰□ 、右司寇正陳得、正史赤?！蹦狭暝诮窈幽夏详朳5]。

《包山2號墓簡冊·文書》：“大司馬卲（昭）

（陽）敗晉 （師）於襄陵之 （歲）享月。”襄陵在今河南睢縣[6]。

《包山2號墓簡冊·文書》：“鄝莫囂疐、左司馬殹、安陵莫囂□獻(xiàn)為鄝貣（貸）、越異之黃金七益（鎰）以翟（糴）穜（種）?！卑擦暝诮窈幽腺瘸强h[7]。

《包山2號墓簡冊·文書》：“昜（陽）陵連囂達(dá)、大 尹足爲(wèi)陵貣（貸）越異之黃金四益（鎰）以翟（糴）穜（種）?！睍[（陽）陵在今河南許昌西北[8]。

《包山2號墓簡冊·文書》：“子陵尹□（囑）之。”子陵在今湖北荊門。

《包山2號墓簡冊·文書》：“壬申，坪陵令 。/坪陵君之州加公佢新。”坪陵在今新蔡縣[9]。

《包山2號墓簡冊·卜筮禱祠記錄》：“ 禱東陵連囂?！睎|陵在今湖北、安徽交界處[10]。

《葛陵1號墓簡冊·卜筮祭禱》：“ 月 （酉）之日西陵執(zhí)事人臺（以）君王 ?！蔽髁暝诮窈奔t安以南，長江以北，古云夢以東，古東陵以西[11]。

我們從出土的簡帛用例發(fā)現(xiàn)楚簡中存在一批含有“陵”的地名，如漾陵、長陵、南陵、襄陵、安陵、昜陵、子陵等，其中安陵、東陵、西陵等在先秦文獻(xiàn)與出土楚簡中均為互證。

從以上地名的分布地域來看，楚簡里的含有“陵”的地名主要分布在今河南、湖北兩省，絕大多數(shù)都在楚國境內(nèi)?？梢姟傲辍痹诔Ｗ鳛榈孛麑Ｓ迷~，究其緣由，大概跟楚人所生活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眾所周知，楚國疆域主要分布于南方，而南方多丘陵、山地，丘陵、山間的平地宜建造屋場、耕田種植，因此楚人多居住在丘陵、山間的平地，語言的產(chǎn)生與交際受自然環(huán)境影響，楚人對其生活的丘陵、山地賦予了抽象的認(rèn)知符號在“陵”這一地名上，這也是為什么屈原和王逸將“幽州”稱為“幽陵”。

三、現(xiàn)存地名中的“陵”

從上述先秦傳世文獻(xiàn)與出土簡帛可知，“陵”表“高地”義作楚國地名十分常見。我們通過高德地圖與百度地圖對“陵”進(jìn)行了檢索，結(jié)果如下。

河南120處，實際地名95個：鄭州：陵后、陵上、陵崗、鄢陵府、董陵、陵凹、八陵、寧陵；開封：子陵崗、西韓陵、韓陵、老韓陵、韓陵寨、西陶陵崗、陶陵崗、雅陵崗、翟陵崗、翟陵、東石陵崗、石陵崗、西石陵崗、夏陵、江陵崗、后巴陵崗、前巴陵崗；洛陽：陵洼、石陵；駐馬店：葛陵等。

湖南97處，實際地名73個：長沙：株陵、南唐陵、株陵塘、高陵坪、高陵、朱陵洲、金陵；永州：漢舂陵、舜陵、珠陵、金陵；常德：潺陵、陽陵碑、巴陵灣、紫陵、崗陵、武陵漁、黃陵、黃陵橋、官陵湖、武陵等。

湖北72處，實際地名46個：武漢：西陵、黃陵、黃陵橋、黃陵巷；荊州：潺陵、江陵、蘆陵、皇陵、周家陵、金陵塔、江陵洲子、江陵洲、高陵、高陵崗、張陵垱、黃陵公、黃陵廟、黃陵山；恩施：信陵、武陵、金陵寨等。

浙江62處，實際地名32個：杭州：嚴(yán)陵、嚴(yán)陵塢、陵上、小陵、大陵、金陵、黃金陵、前陵；寧波：武陵、武陵橋、子陵；嘉興：平陵廟；湖州：廣陵橋、烏陵山；紹興：西陵、牛陵、廣陵、江口陵、松陵、禹陵、富陵、朱陵、盛陵等。

安徽58處，實際地名26個：合肥：銅陵壩、李陵；蕪湖：姚陵碑、南陵；蚌埠：陵樓；銅陵：穆陵、東陵；安慶：羅家陵；黃山：陵光頭、陵家、方家陵、武陵；滁州：武陵、皇陵、皇陵隊；六安：陵波；亳州：譙陵等。

廣西47處，實際地名33個：南寧：武陵、亞陵、金陵、大陵、陵桂、丹陵外、丹陵內(nèi)；柳州：金陵、流陵、流陵洞、黃陵；桂林：陵陂；梧州：思陵、黃陵、孟陵；欽州：西陵、那陵、屯陵、奇陵；貴港：綏陵等。

江西32處，實際地名25個：南昌：荊陵、梁陵、鐘陵；九江：八角陵、嵐陵張家、嵐陵、武陵山、陵頭、火燒陵、馬場陵、蘭家陵；贛州：武陵山、武陵、長陵；吉安：朱陵、銅陵、陵頭、南陵仙；宜春：中陵、朱陵、南陵、陵和等。

從分布來看，“陵”表“高地”義作地名時主要分布在長江中下游地區(qū)，與古楚地疆域基本一致。其中，河南、湖南、湖北、浙江、安徽使用較為頻繁。

據(jù)清《光緒續(xù)修江陵縣志》記載：“吾邑古為郢，秦分南郡郢縣，地置江陽縣，西漢改名為江陵，為南郡首治，江陵得名由此始。自晉以后莫之或易，山有東西龍馬之崢嶸，水有三湖三海之壯闊，地有息壤地肺海眼之瑰異?！盵12]清朝官修縣志記載“江陵”作地名最早出現(xiàn)在西漢，其境內(nèi)山多水富，是最古老的楚國地名之一。又據(jù)1990年出版的《江陵縣志》描述：“江陵，因‘以地臨江，‘近州無高山，所有皆陵阜而得名。”[13]

同治九年《醴陵縣志》：“醴陵本禹貢荊州之域，周成王封鬻熊四世孫熊繹于楚居丹陽，其后兼并長沙等處，屬南境，春秋戰(zhàn)國皆楚地[14]?！逗鬂h書郡·國志》：“秦置十三城，臨湘、攸、茶陵、安成、酃、湘南、衡山、連道、益陽、昭陵、下雋、羅、醴陵?！薄磅妨辍弊郧禺a(chǎn)生，先秦時期歸屬長沙管轄，為古老的楚地之名。

其中值得注意的是許多古老的地名已經(jīng)被替代，如房縣，其原本稱“房陵”，清同治年間《房縣志》：“境內(nèi)有房山，石室如房，縣以名焉。秦置房陵縣，屬漢中郡。明洪武十年，降州為縣，始稱房縣，屬襄陽府。”[15]房陵取名源于“高地”義，且最早于明朝易名為“房縣”。

光緒《巴陵縣志》：“岳州府，禹貢荊州之域為三苗國地。春秋時屬楚，亦為麇羅二國地。戰(zhàn)國屬楚。秦為長沙郡地。漢屬長沙國。后漢因之。三國屬吳。晉始置巴陵縣，屬長沙郡?！盵16]岳陽之“巴陵”一名由晉代開始產(chǎn)生。清朝官修地理總志《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第二十二冊有關(guān)巴陵縣的記載：“岳州府，古跡巴邱故城，即今府治，本名巴邱。”[17]《三國志·吳·孫權(quán)傳》：“建安十九年，使魯肅以萬人屯巴邱，注，巴邱，今曰巴陵。”《水經(jīng)注》：“巴邱山有巴陵故城，本吳之巴邱邸閣城也，城跨崗嶺，濱阻三江。”巴陵為岳州府最古之稱，巴陵城內(nèi)有巴邱山，且跨崗嶺、阻三江，巴陵同江陵一樣，因其地山高險要、江河豐富而命名，二者均是水陸要害之地，也必然為操兵之地?！鞍土辍痹酌麨椤鞍颓瘛贝蟾攀且驗椤扒瘛迸c“陵”常作地名，且楚地多丘陵、山地，互相替換通名不足為奇。

今天的湖北天門古稱“竟陵”，因“山陵至此終止”得名?！熬沽辍弊钤缈梢宰匪莸较纳蹋瑧?zhàn)國時為楚國東方之城，五代時為避皇帝名諱“竟陵”為“景陵”，雍正四年因避康熙皇帝陵寢名之諱，于是將“景陵”改為“天門”（因縣城西北處有天門山而得名）[18]。

四、民族語言中的“陵”

苗瑤語族、壯侗語族主要分布在我國的南部，其語言與楚方言或多或少會有一些接觸。黃樹先先生（1989）認(rèn)為“從親屬關(guān)系來看，古楚語和藏緬語、苗瑤語、臺語都有關(guān)系，可以看出古楚語在不同層次上的發(fā)展軌跡。”[19]

田一般位于山間平地或高地中，苗瑤語族所生活的地帶多高山、丘陵，而該語族同南方其他內(nèi)陸民族一樣，均以種植稻谷為生，因此苗瑤語族中的“田”與楚方言中的“陵”有語義上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在語音形式上，漢語中的“陵”與苗瑤語“田”的聲母均來自同一發(fā)音部位，與苗瑤語“田”的韻類（有介音）有吻合之處，且與苗瑤語“田”的調(diào)類（陽平調(diào)）有直接對應(yīng)關(guān)系。

除此之外，我們還觀察到在壯侗語族所居住的地方，有關(guān)“陵”義的地名依然存在。如在靖西壯語中有這樣的地名—“隴猛”，“隴”指山間平地；“猛”是壯語mbaengj的近音，指裝粥用的竹筒。因村處一形似竹筒的山弄，故名[20]。又有“隴靈”，“隴”指山間平地，“靈”指巖溶洞、深水潭，因屯處山弄，山弄里有一巖溶洞而得名[21]。

從上述壯侗語族地名來看，有許多表“山”義與“陵”語音形式相近的地名存在于壯侗語族生活的區(qū)域，其來源多與壯侗語族生活在山地有關(guān)。

綜上，苗瑤語族中的“田”以及壯侗語族中的“山”的音義與古楚國地名“陵”的音義相同或相近，我們認(rèn)為“陵”表“高地”義與苗瑤語、壯侗語有關(guān)聯(lián)。

五、結(jié)語

本文通過對先秦文獻(xiàn)的考察，厘清了楚語“陵”表“高地”義作地名，并通過楚地出土簡帛、現(xiàn)存地名以及民族語言多角度佐證“陵”表“高地”義為楚國地名專用詞，現(xiàn)在許多南方地名仍在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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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穆彰阿等撰.嘉慶重修一統(tǒng)志[M].四部叢刊續(xù)編本，第二十二冊：卷三百六十.

〔18〕天門縣地名領(lǐng)導(dǎo)小組辦公室.湖北省天門縣地名志[M].湖北省天門縣地名志編纂委員會編，1982.2-3.

〔19〕〔20〕黃樹先.古楚語釋詞[J].語言研究，1989，（02）：115.

〔21〕韋良元.廣西靖西縣壯語地名初探[D].長春：東北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4.

（責(zé)任編輯 賽漢其其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