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玉米等女性個體的非理性世界中,“欲望”不只是個體文化的情感表征,更是宿命困境刺激下的精神自戕。對玉米其生存、愛情以及權力等欲望化符號的悲劇內(nèi)涵剖析,是畢飛宇對女性個體精神現(xiàn)實的關注。
【關鍵詞】:玉米;個體;欲望;悲劇
畢飛宇的創(chuàng)作中有很多出彩的女性形象,玉米、筱燕秋以及吳蔓玲等等。他對女性個體的書寫并不凸顯性別角色的對抗,而是更關注委于男權社會中女性個體的生存之痛。“欲望”是畢飛宇創(chuàng)作中極具個人指涉特征的視角,以此進入他對個體“生存以及詩意的生存”1的關注,呈現(xiàn)女性個體悲劇性的生存本相。畢飛宇在中篇小說《玉米》以及系列小說《玉秀》中以細膩而又溫情的筆觸訴說了玉米的生命故事。生存、愛情和權力,每一個節(jié)點的欲望宣泄,都充斥著玉米的生存哀痛。在農(nóng)村權力體制環(huán)境熏染下的玉米,她的愛情、生存依附于權力,她的存在也是為了重塑家庭權力的權威。欲望在她的身上早已不具有感官沉溺的烙印,而是強烈的生存意識的指歸。她與命運作抗爭,卻在掙扎中依然依附于男性“他者”,最后承受著自身生存虛無與精神失落的雙重悲劇。
一、“他者”的生存
生存,是人生命活動的基本形式和意義。生存需要同時兼顧物質和精神這兩種維度,脫離生活實物而妄談精神追求會顯得虛無化,一味的計較金錢利益的得失也會顯得精神空洞化。物質與精神的共同滿足,才是人所追求的崇高狀態(tài)。玉米,這個鄉(xiāng)村青春少女,在王連方村支書的家里出生,權力機制保護下的她從小就有豐厚的經(jīng)濟基礎,她沒有生存的物質煩惱。反而在“要面子”的精神認可道路上表露著瘋狂的“欲望”,玉米抱著王紅兵在與父親有染的那些女人們面前轉悠,在替她的母親爭回臉上的光;彭國梁的信總是被村里人先看光,玉米氣急敗壞的詛咒:“你們一家都死光”2。玉米憤怒的守護著自己的秘密;王連方出事后,彭國梁聞風寫信羞辱玉米,玉米的悲憤傷心被柳粉香看見,玉米警告她說:“你別給我說出去,就算幫過我了”3自嘲與絕望的情緒體驗讓她變得更加冷靜。為了自己,為了家,她可以犧牲自我去做有權的男人的補房;嫁給郭家興后,玉秀出逃王家莊投奔玉米,意外中美好俊朗的郭左與玉秀情投意合,越出道德倫理的規(guī)范。玉米知道真相后,當面向郭左無情揭發(fā)玉秀的私密丑事,這背棄家族顏面的畸形之戀著實讓玉米心里不痛快,在玉秀產(chǎn)后的病房里,她以一個巴掌最終澄清了自己辛苦編織的“要面子”的事實。
“要面子”完全是基于“他者”的認同體系所建構的,“要面子”也就是尋求鄉(xiāng)村整體的精神認同。玉米在這個“文革”氣息熏染的王家莊始終干的一件事就是維護王家整個家族的面子,那些破壞王家良好道德風范的行為與言語她是堅決不允許的。個人的生存欲望完全寄托于家族整體的道德認同,越是想要逃離鄉(xiāng)村集體道德約束,越是緊緊依附于“他者”外在化的集體文化認同來精神滿足,在尋求精神認可的路上女性角色自我意識逐漸喪失,想要掙脫牢籠自己卻加緊鐐銬的禁錮。當前個體生存面臨的無疑是精神的無意識悲劇。
二、“虛無”的愛情
米蘭·昆德拉說過“一個人物之所以‘生動’著,是因為他的存在。”4玉米的存在最初是以愛情萌發(fā)的原始力量傳遞出來的。母性意識在玉米抱王紅兵的時候顯露了她憧憬愛情的“欲望”,她在等待如她心里一般鞋底長寬的男人。就這樣,彭國梁以照片的形式出現(xiàn)在玉米的害羞與憧憬之中,他們開始了“天”與“地”之間的不可企及的戀愛。從情感交流媒介“書信”到“灶臺”,玉米經(jīng)歷著害羞、欣喜、淚如泉涌、焦慮、激動、心甘情愿到最后后悔、鎮(zhèn)靜的“冰”與“火”的交織互換,在復雜交錯的情緒體驗中玉米對于愛情的“欲望”也在漸漸冷卻。她的絕望與傷痛最終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秘密。
人性是扼殺這段青春戀愛的一大“惡”性力量,源于生命深處的愛情沖動在它的制衡下毫無招架之力。對彭國梁飛行員身份的崇拜與自豪讓玉米親手編織了這場精神戀愛的“虛無”體驗。她憧憬愛情,但更享受“天上人間”戀愛帶給她的精神上的愉悅感與自豪感。誠然,這不是愛情,而是現(xiàn)實中在人性自然與本能欲望之間的角逐游戲,玉米身上所體現(xiàn)的人性弱點在追求精神滿足的過程中自我拷問,它脆弱的不堪一擊,輕易妥協(xié)于神秘的精神力量的操控。
彭國梁遠在天上,王家女兒被睡的丑事怎么會傳到他的耳朵里。這是鄉(xiāng)村倫理社會非理性心理最常見的致命傷害手段,往往以事實的錯位或模糊置當事者于道德倫理的評判中心。玉米姣好的自身條件與厚實的家庭背景足以能夠激發(fā)同性的嫉妒與仇恨,“流言”只是一種隱喻,它暴露出人性之惡對生命原始欲望的破壞力,人性也在暴露的過程中真正的被拷問。個體在權衡人的理性與沖動時陷入兩難,這不僅僅是個體存在的現(xiàn)實悲劇,更是精神戕害。
三、“追逐”的權力
權力書寫一直是鄉(xiāng)村題材創(chuàng)作的核心主題,在鄉(xiāng)村權力中心王家莊畢飛宇則把權力與一個少女玉米牽扯在一起。玉米主動追逐著權力,她在“聽話”的藝術中享受著權力帶給她的快感,也在對權力的主動出擊中陷入自我意識迷失的困境。她走入了一個掌控與依附的權力“怪圈”,她在村支書王連方的保護下享受著權力,卻在王連方撤職后依附了一個更大的“權力”保護網(wǎng)?;蛘哒f,她一直是在“權力”這個保護網(wǎng)下進行著生命活動。
戀愛失敗使她自覺踏入權力“欲望”的陷阱,她要用“有權”的婚姻來自我救贖。“虛無”愛情的嘲弄讓她內(nèi)心很空洞,對權力的依附才是她真切的存在。她不在意嫁給郭家興作補房,也不在乎為了留在郭家看郭巧巧的眼色,她只要自己及王家的臉面?!吧裥浴钡臋嗔ψ層衩咨钕莩绨?,無法逃脫。自我救贖憑借對“權力”的依附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他者”拯救,“自我”走向失落與迷失也是意料之中的悲劇性體驗。
在消費社會與市場文化的共同呼求下,大眾視野對女性個體的關注僅僅聚焦于女性“身體”的潛力與價值,而卻置其主體的精神原態(tài)于片隅一角。畢飛宇以“欲望”符號進入對女性精神秘密的追尋,它隱喻的不僅僅是對個體雙重悲劇的思考,也是對個體生命精神處境的終極關懷。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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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米蘭·昆德拉.小說的藝術.董強譯[M]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