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shí)候,父親外出打工了,留下我和母親。母親去干地里的活,我在家里玩。一次,日落了,母親的身影還沒出現(xiàn),剛才還悠閑地在院里玩的我,一下子沒了主張,看看村頭,一片片火燒云渲染了大半天,夕陽(yáng)在山那邊漸漸沉落,它不管我的心情,不管我的著急,只管沉落,沉落,感覺夕陽(yáng)有些過分,我恨恨地瞪了一眼夕陽(yáng),可是,它拖著長(zhǎng)長(zhǎng)的尾巴,留下點(diǎn)點(diǎn)金光,一點(diǎn)同情心都沒有。其實(shí),日落也好,母親便在日落中歸來,害怕的心不再顫抖,寂寞的心有了方向。
院里子的鳥兒聚在樹里頭,訴說著一天的豐碩成果,嘰嘰喳喳,喳喳嘰嘰,喧鬧不停,要是母親在,我還以為鳥兒的熱鬧是一種歡快的象征,而此時(shí),母親不在,熱鬧是它們,我什么也沒有,一陣莫名的憂傷襲上心頭。我朝日落的方向張望,希望那里有母親的影子??墒?,我失望了,我伸長(zhǎng)脖子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母親,只是聽到牛羊歸來的蹄聲,雞鴨回屋的叫聲,碎碎聲聲劃破了夕陽(yáng),劃破了心中的平靜。
有人說等是一首歌,其實(shí),打小起,等對(duì)我而言,不是一首歌,只是可怕的憂傷,縱然是歌,也是一首令人凄涼的歌。我在日落里尋不到母親的影子,我便看看別的東西吧,或許這是打發(fā)時(shí)間最好的辦法,至少可以緩解一下膽怯的心情。聽母親的話,在屋里等母親吧,我這樣想也這樣做了。看雞鴨進(jìn)屋了,關(guān)上門。拉上燈,關(guān)上門,我便在窗口等母親。燈光給黑暗不只是一片光明,也是一片安寧,要是落日中母親歸來,見到燈光知道我在家,心自然也是一番安慰,疲憊不盡全消,也可以消失大半,因?yàn)槟赣H說過,我的安寧就是她的幸福源泉。
老槐樹上,鳥兒的喧鬧有些小了,似乎它們也累了。鄰居家的小花狗也只是偶爾吠一聲,是怕我忘了它的存在,還是在抗議日落的憂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想母親歸來。于是,我站在窗前等母親,小小的窗口融納了所有的人間煙火,也散發(fā)著塵世的暖意;我著急的臉也柔和起來,眼中漾著最樸素的熱愛。
好久好久,我終于等來了母親。母親扛著農(nóng)具,背著一簍莊稼回來了。我的眼淚沒有掉下來,因?yàn)槲业难劬σ财v了。母親看看我,放下手中的農(nóng)具,卸下背簍,迫不及待抱起我,“我也想早點(diǎn)回來,只是我想把活干完,明天好干別的,我知道你長(zhǎng)大了,你不怕了?!睖嘏膿肀?,溫暖的話語,我彷徨的星空不再顫抖,無助的心海有了活力,那是母親的力量,心也踏實(shí)安寧了,我拿起我用樹枝做的小手槍,我在屋里活潑起來。晚飯時(shí),母親的眼睛看著我,叫我多吃點(diǎn),我看到母親的眼睛,那是疲憊的眼睛,那是愛憐的眼睛,我問母親:“太陽(yáng)快落山了,我在村頭望你,你在望我沒有?”母親手中的筷子停在空中,好久沒有言語,她看著我,撫摸著我的頭,母親的眼睛在我眼里,也在我心里融化了,我知道了,落日里也有母親的眼睛在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