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古人遭遇假冷落
北宋淳化年間的宰相李昉,不僅是文學大家,還是個寬厚溫和、喜好款待賓客的人。當時朝廷中不少官員是南唐舊臣,他們被李昉的才華折服,都喜歡去他的家里做客求教。令人奇怪的是,對待同樣來自南唐的張洎跟張佖,李昉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張洎言行灑脫,文采出眾。太宗趙光義執(zhí)政后,特別看重他起草詔令的能力,提拔他擔任太仆少卿一職,所有的奏章都要經(jīng)由他的手呈遞給皇帝。對待這位掌握著朝臣喉舌的重臣,李昉對其一直熱情有加。
張佖在南唐時,就擔任著監(jiān)察御史一職,歸附北宋后,他盡職盡責地干著老本行,并屢屢升職,官至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負責修撰國史。奇怪的是,他的才華跟張洎不相上下,人品操守還高出張洎一大截,宰相對他卻是冷冷淡淡的。不得宰相看重,他在職場上沒少被同事取笑。
后來,李昉家中連遭不幸,再加上他有心臟疾病,就打算辭去宰相職務,但皇帝不同意。李昉強撐著繼續(xù)工作了幾個月,終究是精力不濟,業(yè)務能力明顯打了折扣。太宗皇帝不得已,只好安排張洎起草詔書,給李昉官降一級。
不料,得知宰相失勢,第一個跳出來“搞事情”的,就是昔日跟宰相關系親厚的張洎。他向皇帝上奏:“李昉原本擔任著治理政務的重任,表現(xiàn)不佳又不能果斷請辭延誤至今,陛下您還想讓他擔任百官表率的職位,這怎么能達到勸勉訓誡他的目的呢?”看到這番言論,皇帝就只讓李昉擔任了沒什么實權的一般職務。
被貶職后的李昉,開始過著“門前冷落鞍馬稀”的日子。反而是往日被他冷落的張佖,在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雷打不動地前去看望他。旁人十分不解,問張佖:“當初他當宰相的時候,那么不待見你,你現(xiàn)在干嗎要去看望他呢?”
張佖回答說:“以前我執(zhí)掌大理寺,李公在朝中權高位重,但他從沒對我有過一次徇私的請求,這就是我看重他的理由啊!”
原來,李昉在任宰相一職、權勢炙手可熱的時候,并沒有因為身邊繁擾的人情往來,向掌管刑事大權的張佖開過口。他對張佖的冷待,其實是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看清:他跟張佖原本就不對付,想要通過他向張洎施壓,做那些以權謀私、徇私枉法的事,此路不通。
可若是張佖不說,誰又會知道,宰相為人竟是如此正直廉潔?而屢屢遭到宰相冷遇的張佖,不但沒有學那些見風使舵的人,眼看宰相失勢就跟著落井下石,反而選擇把李昉不為人知的清明宣揚出來。他這種對待失勢之人的姿態(tài),豈不更是令人肅然起敬?
不只是職場,類似的冷落情形,還發(fā)生在一對父子之間。大清康熙二十二年,擔任海軍總司令的施瑯,在一直處于劣勢的情況下,大膽決策,果斷出擊——跟占據(jù)臺灣島的鄭氏水軍,在澎湖海面上展開了異常艱難的拉鋸戰(zhàn)。
最終,施瑯一舉擊潰了笑傲亞洲的最強水軍勁旅——統(tǒng)治臺灣島二十一年的鄭氏家族,將澎湖、臺灣地區(qū)收歸大清所有。
這場起初并不令人看好的戰(zhàn)役,意外地大獲全勝,轟動了整個朝野。康熙帝龍顏大悅,不但給了施瑯本人豐厚的賞賜,還提出給予他的兒子們官職以示獎勵,讓施瑯把自家兒子的名字上報朝廷。這可是千載難逢的為自家兒子的前程提前鋪路的機會,然而,施瑯上報的兒子名單里面,偏偏少了他的二兒子——施世綸的名字。
有知情人不免私下揣度,難道施瑯對他家二子不喜到如此地步,連提名都不愿意嗎?他這個兒子,除了長相“尷尬”了些,要論才干那是萬里挑一,到底做錯了什么事,才讓做父親的嫌惡到如此地步??!大家不免覺得可惜:施世綸攤上這樣“坑”兒子的爹,真是時也命也。
直到兩年后,施世綸才承襲父蔭,在官場上初露崢嶸。他出任泰州的“一把手”,用了三年就把泰州治理得一片清明,隨后又被派到多地任職。他執(zhí)法公正、清白自持,很受百姓擁戴,“施青天”的美譽不脛而走。
由于正直能干,施世綸很快得到了康熙帝的另眼相看,屢次被委以重任??滴醯圪p識他,是因為看懂了施瑯當初唯獨不提施世綸名字的用義。原來,作為父親的施瑯最明白,其他的兒子們能力有限,需要朝廷照顧,只有施世綸,他完全能夠憑借自己的真才實學出人頭地,并不需要他的額外關照。
果然,施世綸在他的職業(yè)生涯當中,一直致力于為民謀事,用“江南第一清官”的名聲,對父親“冷落”他的良苦用心,做出了最好的回應。
(纖眉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