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勇
(南京大學 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3)
“動機錯誤”的裁判法理與研究課題
——“備忘錄”式的考察
劉 勇
(南京大學 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3)
遵循民法典編纂的“透明度”要求,有關“動機錯誤”制度的立法與解釋需要關注“裁判法理”的抽取與比對。針對性質錯誤與事實錯誤,裁判法理存在重視“內容化”與重視“相對人樣態(tài)”的不同進路,并形成具體的裁判法則,突破了傳統(tǒng)錯誤論的范疇。而從“相對人樣態(tài)”出發(fā)來看待動機錯誤的話,存在以“不實表示型錯誤”的要件化在立法與解釋論上實現(xiàn)“一元論”的可能。但由此而產生的體系效應,以及錯誤論與契約解釋乃至契約責任的關聯(lián)仍然有待繼續(xù)考察。
動機錯誤;裁判法理;相對人樣態(tài);不實表示
(一)問題意識
《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以下簡稱“民法總則”)已于2017年10月1日生效,我國民法典編纂的最后一塊重要“拼圖”已然成形*實際上,民法典的各編內容基本上已經以單行法的形式制定完成了,之后的主要工作將在于各編的整合與修訂。。正如學者所指出的,法律制度的發(fā)展無法脫離既有制度,制度的改革還需要遵循當下的規(guī)范路徑[1]。而所謂的“現(xiàn)行規(guī)范”,除了規(guī)范性立法,還應包括法院的裁判立場。正如學者指出的,民法是較為典型的“混合型”法律,在學術理論之外,還存在著強有力的“實務立場”[2]55-56——我國各級法院的裁判觀點正是此類“實務立場”的集中體現(xiàn)。然而,民法總則中的不少規(guī)范似乎全然“漠視”司法裁判的發(fā)展,仍然保留著“樸素”的立法面貌,有關“重大誤解”的規(guī)定就是典型的例子。民法總則第147條規(guī)定:“基于重大誤解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行為人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予以撤銷?!痹摋l款的表述基本延續(xù)了合同法的立場,而拋棄了民法通則及其司法解釋的表達*需要說明的是,該規(guī)范在效果層面存在顯著變化,即否定了“變更”效果。但本文主要關心的是要件層面的內容,效果層面的變化并不在本文論述的范圍之內。。該條款全然沒有“要件”層面的規(guī)定,將會給未來的司法實務繼續(xù)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同時,對于近年來極為熱烈的圍繞“動機錯誤”的處理所形成的實務紛爭與學說分歧,該條款也漠然視之。需要注意的是,民法總則未必就是民法典的“總則”編,未來的立法仍然有進一步完善的可能。要體現(xiàn)民法典作為現(xiàn)有民法“到達點”以及未來民法“出發(fā)點”的意義,就應當在具體制度的建構方面重視司法裁判的實務立場,抽取其中的“裁判法理”,并結合“學術理論”以實現(xiàn)融貫的立法論與解釋論——這樣的思路當然適用于“重大誤解”制度的進一步研究。
而對于“重大誤解”來說,實務與學說的焦點在于“動機錯誤”的處理。表示錯誤與動機錯誤的“二元論”與“一元論”的對立構成了當下學說議論的“主旋律”。其實,無論是二元論還是一元論,都并非全然否定或肯定動機錯誤對法律行為效力的影響,只是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來限定或排除某些動機錯誤。而對于裁判實務來說,學說的立場是否存在實際的影響,抑或實務采取截然不同的“裁判法理”,仍然是值得研究的課題。全然不顧裁判立場的立法與解釋,恐怕也未必具有當然的正當性?;谶@樣的考慮,本文將歸納“動機錯誤”在裁判實務中呈現(xiàn)的樣態(tài),判斷其對法律行為效力的影響,進而抽取實務立場中的“裁判法則”*出于表達便利的考慮,本文將從裁判例中抽取的抽象規(guī)范稱為“法則”。;在此基礎上,結合學術理論的動向,對未來的立法和解釋論進行“備忘錄”式的檢討。
(二)研究對象的說明
通常認為,所謂“動機錯誤”對立于“表達錯誤”,僅涉及意思形成過程中的錯誤[3]265。也有學者將動機錯誤直接界定為“意思與事實不一致”[4]195。兩者分歧的實質在于如何認定意思表示中的“真意”。前者的認定顯然與傳統(tǒng)的意思表示理論有關,具有較為強烈的德國法意味;而后者則一定程度上與日本法相關。
對此,學者指出,就合同的締結而言,動機通常涉及的是關于“給付對象”是“什么樣的東西”,即給付對象的性狀和狀況,以及當事人對達成契約的前提、情況的理解[5]6。從意思表示的構成來看,“動機錯誤”本身涵蓋了較為廣泛的領域,對“意思”以外部分的錯誤都可能是“動機錯誤”。上述的理解實際上是將“動機錯誤”大致分為兩個類型:有關標的物性狀的錯誤以及有關締約前提或理由等事實的錯誤。這樣的理解在我國學者的論述中也有所體現(xiàn)[3]265。一般來說,標的物的性狀、狀況等本身是可能成為合同給付的內容的,而締約的前提、理由則無法成為合同給付的內容。就此而言,“動機錯誤”可以區(qū)分為兩大類型,即可能構成給付內容的動機的錯誤以及有關理由或前提等不會構成給付內容的動機的錯誤,前者可稱為“性質錯誤”,后者則可稱為“事實錯誤”[6]。
需要說明的是,“動機錯誤”的用語本身可能就會被視為“二元論”的某種程度的表達??紤]到“二元論”的長期影響,恐怕很難想象裁判實務會斷然采取一元論的表達。但使用“動機錯誤”的表述并非意味著一定支持“二元論”,或許可以通過實務立場的梳理,揭示背離“二元論”的裁判法理。至于實務裁判的來源,主要由“中國裁判文書網”取得。本文并非意在揭示有關“動機錯誤”的裁判大數(shù)據(jù),而主要在于說明與分析裁判現(xiàn)象,并將之與學術理論對比,以成為未來立法和解釋論形成的因素。因此,裁判例的“權威性”或“代表性”并不在本文主要追求的范疇之內。另外,本文所關注的是合同領域內的“動機錯誤”,并不涉及單方及多方行為。
(一)有關“性質錯誤”的裁判例
1.效力影響否定例
對于性質錯誤,有法院在判決中指出,“表意人對于標的物的性質認識錯誤,是屬于內容錯誤還是動機錯誤,不無疑義。物之性質,系指足以影響物的使用及價值的事實或法律關系,且此等事實或法律關系須以物本身為基礎。對于此種物之性質的認識錯誤,經由立法或判例,視為內容錯誤”。由此,法院認為在股權轉讓中,對公司財務狀況的認識錯誤并不會在根本上影響轉讓價格的確定,因此該錯誤為“動機錯誤”,不構成重大誤解。“如果容許表意人得為撤銷,勢將嚴重影響交易安全。”*參見湖北省荊門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鄂荊門中民二終字第00077號。
而在特定物買賣中,有法院認為雖然買受人不知車輛曾經發(fā)生過保險事故(小事故),但并不構成重大誤解,理由在于“原告不知悉車輛存在維修及保險事故,不會使原告對合同的主要權利義務產生誤解,也并不必然導致原告簽訂轉讓協(xié)議的主要目的無法實現(xiàn)”*參見重慶市江北區(qū)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江法民初字第02258號。。在文物買賣合同(非拍賣)中,也有法院認為,對文物(特定物)真?zhèn)蔚腻e誤判斷并不構成重大誤解,但并未說明具體理由*參見蘇州市吳中區(qū)人民法院(2014)吳民初字第1713號民事判決。。
還有法院對“性質”進行了進一步的區(qū)分,認為沒有涉及標的物“自然屬性”的錯誤屬于“一般意義的性質錯誤”。買受人想要購買“住宅”,而合同表述為“公寓”。由于該房屋所坐落的土地為住宅用地,法院以該錯誤屬于性質錯誤,“不會使得行為后果違背表意人原本的意思”,從而否定了買受人基于重大誤解的撤銷主張*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三中民終字第12737號。。
2.效力影響肯定例
在法院認為性質錯誤會影響法律行為效力的場合,“性質”往往被法院認定或者暗示已經成為合同的“內容”。例如,在古董買賣中,法院認為對標的物材質的錯誤已經構成了重大誤解,理由在于標的物的名稱中包含了材質方面的內容*參見江蘇南京市白下區(qū)人民法院(2011)白民初字第2694號判決書。。
在債務人為保證人提供反擔保的案例中,雙方在反擔保合同中約定,在債務人全額償還債務之前,擔保人可以使用債務人提供的辦公場所,并不計租金。法院認為,上述的表達使得保證人誤以為該辦公場所的所有權歸屬于債務人,從而構成了重大誤解*參見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3)魯民提字第119號。。雖然合同中并未對“所有權歸屬”作出明確的約定,但法院的判決顯然將其作為合同的默示條款來對待。類似的,對“所有權歸屬”的認識錯誤被認為構成重大誤解的例子在其他判決書中也有體現(xiàn)*參見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3)州民一終字第206號。。
而在機動車買賣合同糾紛中,法院認為買受人不知該機動車曾發(fā)生“重大交通事故”已構成重大誤解,從而肯定了買受人的合同撤銷請求*參見陜西省西安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西中民三終字第00192號。。與前述“否定型”中的類似案例對比的話,“重大事故”與“小事故”的差異可能就是判決立場截然相反的依據(jù)所在。
對于“法律上不能”的標的物,法院也認為該標的物的買賣合同為基于重大誤解而訂立,當事人可以請求撤銷*參見福建省福鼎市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3)鼎民初字第1383號。。
(二)有關“事實錯誤”的裁判例
對于事實錯誤,可以進一步區(qū)分為“理由錯誤”和“前提錯誤”。前者指表意人作出意思表示的理由發(fā)生了錯誤;后者則是指表意人對作為意思表示前提的事實產生誤認*這樣的區(qū)分并不是“截然”的,只是“理由型”更關注抽象的行為目的,而“事實型”則更側重不能成為給付內容的事實因素。。
1.效力影響否定例
(1)理由錯誤
較為常見的理由錯誤出現(xiàn)在雙方達成和解協(xié)議的場合。理論上認為,即便存在錯誤,和解合同的效力原則上也不會受到影響,除非是存在“和解基礎”方面的錯誤[7]267-268。若和解合同的當事人并非對和解的基礎性事實發(fā)生錯誤,而是對達成和解的目的存在錯誤認識,就可能構成“理由錯誤”。例如,在交通事故肇事人為避免承擔刑事責任而與受害人家屬達成“交通事故協(xié)議書”的場合,法院認為肇事人雖然“誤認為不簽訂調解協(xié)議會被追究刑事責任”,但并不存在對協(xié)議內容的重大誤解,僅系對簽訂協(xié)議的動機產生錯誤認識,由此駁回了肇事人撤銷協(xié)議的請求*參見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川涼中民終字第571號。。而且,類似的判決較為常見*參見江蘇省連云港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6)蘇07民終1194號。。
而在當事人之間訂立其他合同的場合,法院也常以“動機錯誤不構成重大誤解”為由否定當事人的撤銷主張。例如,一方當事人為獲得住房補貼而將房屋贈與相對人后又主張重大誤解的撤銷時,法院認為“我國法律規(guī)定的重大誤解是指一方當事人因自己的過錯對合同的內容發(fā)生誤解而訂立了合同,當事人的誤解必須是對合同的主要內容構成重大誤解,對訂約動機的判斷錯誤不應構成重大誤解”*參見沈陽市于洪區(qū)人民法院(2013)于民三初字第1194號民事判決。。針對房屋買賣合同,法院認為“至于……簽訂《聲明》及《房屋買賣合同》的原因,系屬動機范疇,不影響法律行為的效力”*參見重慶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渝一中法民終字第04664號。。
需要注意的是,有法院在否定理由錯誤對行為效力的影響的同時,并未僅僅停留于“動機錯誤不影響行為效力”的慣常表達,而是隱含了動機與內容之間的可能聯(lián)系。例如,有法院在判決中指出,“但不能因原告渴求安寧的內心動機而否認簽訂協(xié)議的自主自愿,內心動機也不能成為協(xié)議中并未出現(xiàn)的條件”*參見陜西省西安市長安區(qū)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長安民初字第05978號。。該判決理由實際上暗示了動機成為合同內容的可能。當然,還存在更為明顯的例子。有法院在判決中指出,“對于動機的誤解是否屬于合同內容的誤解,進而構成重大誤解?在一般情況下,誤解人的動機如何,在它未作為合同條件提出時,外人難以了解,法律也無法作出評價。如以誤解人事后說明的動機為準,由法律加以評價,那么,由于誤解人可能會提出對其有利的,卻與其當初真實的動機不同的動機,就會使對方陷于極為不利的境地。因此,動機的誤解原則上不視為內容的誤解,重大誤解更加無從談起”,“故被上訴人購買廠房的動機不應作為買賣合同的內容。結合雙方簽訂合同的實際情況及被上訴人在兩次起訴時的陳述,因被上訴人購買廠房的動機并未在雙方的廠房買賣合同中進行明確約定,且被上訴人自己在事后的陳述也先后不一,故不能以被上訴人在合同簽訂后的單方表述來認定被上訴人購買廠房的真實動機”*參見浙江省臺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3)浙臺民終字第413號。。法院顯然認為,“理由”(動機)僅僅被表示并不能當然地成為合同的內容,因此也不能構成重大誤解。
(2)前提錯誤
前提錯誤在和解合同中也有出現(xiàn)。在肇事人“誤以為負全責”而簽訂和解協(xié)議的場合,法院認為并不構成重大誤解*參見河北省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石民二終字第00593號。。而當房屋買受人認為購買特定房屋即可讓子女進入特定小學的場合,法院認為,“至于購買某特定區(qū)域房屋以保證其子女入讀該區(qū)域內學校,則屬當事人簽約時的動機問題,按我國現(xiàn)行民事法律及司法解釋,‘動機錯誤’亦不屬于可據(jù)此撤銷合同的‘重大誤解’情形”。雖然房屋買賣合同對“學位房”有所表述,但由于未對其進行明確界定,法院最終判定“子女是否能實際入讀該區(qū)域學?!辈⑽礃嫵呻p方簽約時共同認可的法律行為效果意思的基礎,從而否定買受人的撤銷主張*參見廣東省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深中法房終字第802號。。該判決理由實際上也是否定了“被表示的動機”對法律行為效力的影響。
2.效力影響肯定例
(1)理由錯誤
肯定“動機錯誤”對行為法律影響的案例中,存在大量理由錯誤的例子。從理由錯誤的產生來看,部分理由錯誤是合同一方當事人的自發(fā)錯誤,而相當比例的理由錯誤則是與相對人的行為樣態(tài)有關。以下將區(qū)分“自發(fā)型”與“相對人樣態(tài)型”分別進行考察。
a.自發(fā)型
在機動車買賣的場合,買受人的購買目的在于“從事道路運輸”,但其所購買的車輛因尾氣排放不達標而只能用于非運輸用途。法院認為,買受人“購買的訴爭的四臺車輛不能取得道路運輸證,不能從事道路運輸市場內的運輸活動,其購買車輛的合同目的不能實現(xiàn),并給其造成較大損失”,因而買受人構成重大誤解*參見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長中民一終字第06048號。。需要說明的是,合同中對“購買目的”沒有進行相關約定,法院所重視的或許僅僅是“造成較大損失”。
與此類似,在舊機動車買賣雙方由于未在政府規(guī)定交易場所簽訂買賣合同,且發(fā)動機號等與登記檔案不符,導致機動車無法辦理過戶的案例中,法院在否定買受人的合同無效的主張之后,雖然買受人主張重大誤解的撤銷,但法院以“車輛不能年檢導致買受人合同目的落空”為由解除了合同*參見遼寧省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沈中民三終字第00360號。??梢哉f,該判決暗示了自發(fā)的理由錯誤與合同解除之間的關聯(lián)性。
b.相對人樣態(tài)型
在復雜商品(如金融商品)或者重大商品(如房產)交易的場合,存在相對人引起表意人理由錯誤的情形,法院對此似乎并未考慮“動機錯誤不影響行為效力”的“教條”,而是采取了積極保護表意人的立場。例如,當投保人出于“短期理財”的目的而簽訂保險合同而保險人未告知該保險期限為79年時,法院認為投保人因此構成了重大誤解,可以撤銷合同*參見湖北省隨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鄂隨州中民二終字第00084號。。若保險人對合同內容未有充分說明,“加之理財新品宣傳單的誤導”,使投保人對“保險合同收益形成了重大誤解,故其有權對該合同予以撤銷”*參見遼寧省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6)遼01民終6218號。。在類似的案例中,“誤導”導致表意人的“締約目的”產生錯誤的話,法院通常都是承認表意人的重大誤解撤銷請求的*例如四川省達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達中民終字第686號;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滬二中民六(商)終字第38號;上海市虹口區(qū)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3)虹民五(商)初字第232號。。而當銀行已經就理財產品銷售作出充分說明后,法院認為理財產品的買受人并不存在重大誤解*參見浙江省寧波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3)浙甬商終字第229號。。該判決從“反證”的角度說明,如果是相對人引起表意人錯誤,即使是動機錯誤,那么法院通常也是允許表意人撤銷的。
除了相對人“引起”表意人動機錯誤的情形,實務中還存在相對人“利用”表意人的動機錯誤,而法院因此承認表意人重大誤解撤銷主張的例子。子女辦理離婚手續(xù)后未告知父母,而“婆婆”誤以為兒子與“兒媳”仍然處于婚姻關系之中,因“兒媳”懷孕而贈與其100萬元用以購買理財產品,“兒媳”則并未向“婆婆”披露離婚事實。對于“婆婆”事后提出的撤銷贈與請求,法院認為其構成了重大誤解,從而支持了其主張*參見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滬二中民一(民)終字第1520號。?!皟合睉言小憋@然是贈與合同的動機,法院的判決實際上是認為兒媳明知婆婆不知離婚事實,并且積極“利用”該事實來受贈財產。
(2)前提錯誤
在房屋購買人對當?shù)叵拶徴叽嬖阱e誤理解的情況下,法院認為該錯誤構成了重大誤解。該案中,房屋買受人具有香港居民和內地居民雙重身份,以其中某一身份申請查詢了購房資格得知并不在限購范圍之內,據(jù)此與開發(fā)商簽訂買賣合同。后因另一身份名下有數(shù)套房產而被限購,無法取得房屋所有權登記,買受人主張重大誤解而請求撤銷*參見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事裁定書(2015)粵高法民一申字第1102號。。法院的立場顯然沒有考慮買受人自身的歸責性——其當然知曉自己的雙重身份,也自然應當知道名下房產的數(shù)量。
另外,在交通事故賠償協(xié)議中,法院認為,若受害人對損害事實存在錯誤認識,則會構成重大誤解*參見湖南省安鄉(xiāng)縣人民法院(2011)安民初字第642號。。而在一方當事人于和解協(xié)議簽訂前出示了帶有賠償請求數(shù)額的律師函,雙方以律師函上的賠償請求數(shù)額為基準達成和解協(xié)議的場合,法院認為出示律師函的當事人存在導致他人錯誤的動機,而表意人則存在對賠償數(shù)額的重大誤解,因為實際損失與律師函請求數(shù)額有較大出入*參見福建省莆田市涵江區(qū)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3)涵民初字第2883號。。另外,在不知道具體責任分配的情況下,若交通事故肇事人訂立了事后證實明顯超出自身賠償范圍的賠償協(xié)議,法院認為其構成了重大誤解。而且,該案判決書隱晦地表明了受害人家屬到肇事單位施加壓力的情況*參見江蘇省無錫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錫民終字第02036號;安徽省安慶市宜秀區(qū)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宜秀民一初字第01735號。。對于上述兩個判決,“相對人引起錯誤”似乎是正當性的依據(jù)所在。
(一)裁判的“法則”
很顯然,我國的裁判實務并沒有采取“二元論”或“一元論”的直接表述,而是針對各種具體的錯誤情形個別地作出判斷。在性質錯誤的場合,法院否定其對行為效力存在影響的理由較為明快:性質錯誤是“動機錯誤”,而“動機錯誤”原則上不影響行為效力(法則一)——這顯然是“二元論”的典型表達。而在肯定性質錯誤對行為效力的影響的例子中,法院所重視的因素主要是“內容化”,即“性質”已經以明示或默示的方式體現(xiàn)在合同的條款之中。這樣的法理可以抽象為“當動機成為合同內容時,相關錯誤成為內容錯誤”(法則二)。另外,在存在性質錯誤的場合,若合同履行結果會造成當事人之間明顯的利益不均衡,通常也會導致法院承認重大誤解的撤銷。例如,在前述舊機動車交易的場合,標的物發(fā)生過“重大事故”會使得法院積極承認撤銷權。這樣的裁判法理可以歸納為:“動機錯誤若對當事人利益有重大影響,則構成重大誤解”(法則三)。
在關于事實錯誤的裁判例中,“理由錯誤”原則上會因其屬于“動機錯誤”而被法院否定撤銷權的存在;上述“法則一”可以用來解釋法院的立場。而在肯定撤銷權的裁判例中,法院對于已經“被表示”的理由錯誤,并不當然認為其會成為合同的內容。此時,與性質錯誤方面的肯定例類似,法院所重視的仍然是動機的“內容化”,即“即使動機被表示,也未必成為合同的內容;只有成為合同內容,相關錯誤才是內容錯誤”。從這個意義上說,“動機被表示”并不具有要件層面的意義,“內容化”才是法院重視的因素。這與學者的觀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學者認為,“被表示”就足以使得動機成為法律行為的內容。參見韓世遠:《合同法總論》,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195頁。。
而在肯定基于理由錯誤的撤銷權的裁判例中,“目的實現(xiàn)不能”是表意人自發(fā)的理由錯誤被承認具有效力影響的常見理由。實際上,這里的核心問題在于:以何為基準來確定合同的目的?雖然相關判決并沒有說明“目的”是否被表示以及是否被內容化,但法院所認定的“目的”并非典型交易目的,而通常是“意思”以外的“社會經濟目的”(動機)。按照當下流行的“合意主義”的契約法潮流*“合意主義”的契約觀是近年來流行于日本的重要合同法思想,已經使得日本合同法學產生了整體上的巨大變化。有關該理論的具體內容可參見解亙:《日本契約拘束力理論的嬗變》,《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2010年第2期。,有學者指出,通過對“契約趣旨”的解釋,可以個別地判斷具體合同當事人的權利義務狀況[8]。就此而言,所謂的“契約趣旨”顯然并不是客觀的、劃一的典型交易目的,而是非常接近于當事人主觀意圖。因此,前述相關判決的立場可以理解為,法院以表意人的“訂約目的”為基準,通過解釋的作業(yè)將其納入合同內容的范疇;而當該動機無法實現(xiàn)時,就會構成內容錯誤,從而表意人得以主張撤銷——這樣的理解也可以用來說明判決中出現(xiàn)理由錯誤的撤銷與合同解除的關聯(lián)。這樣的話,對于肯定基于理由錯誤的撤銷權的裁判例來說,其構造仍然可以歸結到“法則二”。
而在相對人引發(fā)或利用表意人理由錯誤的場合,法院則顯然更重視相對人是否如實告知相關信息,而表意人是否具有過失則并非法院關注的重點。因此,“若相對人如實告知,則表意人就不會作出這樣的意思表示”在裁判中就會具有重要的意義。此時,存在主觀因果關系和客觀因果關系的兩個解讀方向。從裁判例的情況來看,似乎客觀因果關系的立場較為明顯。例如,法院將理財型保險產品購買人的目的普遍界定為“取得高額收益”*如遼寧省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6)遼01民終6218號。,似乎全無考慮具體當事人的個別情形?!捌畔辟浥c”的案例中,法院也僅考慮客觀的法律事實基礎,并未考慮“個體情感”等更為具體的主觀因素。關于此類型的裁判例,判例法理可以歸納為:“相對人引發(fā)或利用表意人“動機錯誤”的,則行為可撤銷”(法則四)。
在關于前提錯誤的裁判例中,法院對于未實現(xiàn)“內容化”的前提錯誤,并不承認撤銷權的存在,涉及“學位房”的案例就是如此。這樣的立場符合“法則二”的表達。而在涉及對于損害事實、責任分配比例等的錯誤認識的場合,法院的判決存在分歧,肯定效力影響與否定效力影響的例子都存在。但肯定效力影響的裁判例中,相對人對錯誤發(fā)生的影響“若隱若現(xiàn)”,存在將其歸結到“法則四”的可能。另外,有判決重視的是當事人之間利益的均衡性,在前述房屋買受人因限購無法取得所有權登記的場合,法院承認了撤銷權的存在,該判決實際上并未脫離“法則三”的范疇。
水輪發(fā)電機組狀態(tài)監(jiān)測與診斷往往會涉及到機組運行狀態(tài)信息數(shù)據(jù)的測量、采集、記錄、處理、傳遞以及存儲等。隨著計算機技術的進步,為實現(xiàn)水輪發(fā)電機組狀態(tài)在線監(jiān)測與故障診斷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條件。水輪發(fā)電機組在線監(jiān)測與故障診斷系統(tǒng)往往需要滿足以下特點:
表1 裁判法則
(二)“法則”的交錯
上述法則中,“法則一”實際上并沒有直接的決定性意義。在針對具體案情作出判斷之前,該案到底屬于動機錯誤的“原則”還是“例外”是無法認定的。因此,在個案中實際發(fā)生作用的判例法理在于“法則二”、“法則三”及“法則四”。而“法則二”抽取自有關性質錯誤的裁判例中,但該法則在有關理由錯誤與前提錯誤的判決中也能得到體現(xiàn)。不管何種類型的“動機錯誤”,一旦成為合同的內容,相關錯誤自然將被納入內容錯誤的范疇。而對于“內容錯誤會影響行為效力”,恐怕并沒有太多爭議。此時的核心工作并非在于錯誤類型的判斷,而在于合同內容的確定。如果將“法則一”和“法則二”結合的話,很顯然,“二元論”對我國司法裁判是存在較大影響的;“法則二”本身就可以被視為“二元論”的內容之一。而且,如果把合同內容視為當事人權利義務狀況的最終安排,那么“法則三”可以被“法則二”所吸收:重視內容化的進路與重視當事人利益狀況的思路是異曲同工的——兩者都蘊含了對“契約正義”的追求,只是“法則三”所側重的是“內容化”后的履行結果。從邏輯關系上來看,“法則二”更具有決定性意義:履行結果是由合同內容決定的。因此,在將“法則一”至“法則三”都概括為“重視內容化”的“動機錯誤觀”的基礎上,本文將“法則二”作為上述思路的核心表達。
而在“法則四”適用的場合,往往當事人之間存在明顯的信息地位不對等。就裁判例所體現(xiàn)的情況來看,購房人與開發(fā)商、舊機動車購買人與二手車商、買車人與汽車銷售商之間信息和談判能力優(yōu)劣一目了然。與“法則二”不同,“法則四”所關注的并不是動機是否成為合同的內容,而是相對人的行為樣態(tài)是否積極地促成或維持了“動機錯誤”,即“動機錯誤是如何發(fā)生的”。學者指出,傳統(tǒng)的錯誤論關注的是自發(fā)的錯誤,而相對人引起的錯誤則是由欺詐制度進行規(guī)范的[9],重視相對人行為樣態(tài)的“法則四”并不在傳統(tǒng)理論的范疇之內。需要注意的是,實務中“法則四”的運用還會滲透到涉及合同內容的場合。例如,對于保證合同中的“現(xiàn)金價值”條款,若保險人沒有做出充分的說明,則法院會認為投保人因此產生重大誤解,進而可以主張合同的撤銷*例如溫州市鹿城區(qū)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溫鹿藤商初字第468號(同案一審);浙江省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5)浙溫民終字第1875號(同案二審)。。該案所涉及的是保險人違反說明義務而引發(fā)的投保人合同上的“內容錯誤”,同時具備了“法則二”和“法則四”的要素。傳統(tǒng)的觀點認為,合同成立階段的規(guī)制內容主要針對的是意思表示瑕疵的有無,重視的是意思表示的內容。但近來有學說認為,合同內容的確定(意思表示的解釋)要與作為先行問題的告知義務聯(lián)系起來,所謂的“錯誤”就是不存在當事人所期待的合同[10]78。這樣的話,就要重視從“程序”——錯誤是如何形成的——角度來進行合同內容確定的作業(yè)。準此而言,“法則四”與“法則二”實際上也存在交錯的可能。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我國有關“動機錯誤”的裁判法理事實上已經擴張了傳統(tǒng)“錯誤論”的范疇:傳統(tǒng)學說與規(guī)則僅關注表意人自發(fā)的錯誤,相對人引發(fā)的錯誤并不在“錯誤論”的范圍之內。如果說“法則二”的立場仍然可以通過“二元論”予以說明,那么“法則四”的表達則超越了當下的實定法規(guī)范與學說。因此,繼續(xù)的問題就在于:“法則四”所表達的裁判法理如何在理論與立法中獲得回應?
實際上,無論是相對人引起表意人錯誤,還是相對人利用了表意人的錯誤,若相對人如實披露有關信息的話,表意人就不會陷入錯誤而作出意思表示。因此,如果從相對人角度來看待“法則四”的話,該類型的錯誤可以概括為“不實表示型”錯誤——相對人的不實表示導致相對人陷入錯誤。
(一)“不實表示型”錯誤的建構
但是,若將不實表示型錯誤排除在“動機錯誤”之外的話,對“問題二”和“問題三”的回答可能會呈現(xiàn)出與傳統(tǒng)理論不同的結論。這里涉及的基礎性問題在于如何看待錯誤規(guī)則的定位。任何決定都是基于一定程度的信息作出的,產生錯誤往往是由于信息收集的不足。考慮到信息收集的“自己責任”,錯誤法的核心取向應當在于在當事人之間實現(xiàn)信息風險的合理分配。承認不實表示型錯誤的話,或許會產生相對人承擔過度風險的顧慮。因此,對于“問題三”的回答就顯得尤為關鍵。若表意人的合理信賴不必要,就會形成對信息收集“自己責任”的全面背離,在特定的合同類型中(如特定的消費者合同)或許能證明其正當性,但很難擴展為一般性的規(guī)則。因此,不實表示型錯誤中,表意人的合理信賴應當具有要件層面的意義。當表意人的合理信賴不存在時,可以類推適用“表意人重大過失不得主張錯誤撤銷”的規(guī)則,否定其基于重大誤解的撤銷主張。只是,在不實表示型錯誤的場合,表意人的合理信賴的判斷將不僅僅著眼于表意人,而是在與相對人的具體關系進行“相關地”認定[11]。此時,“問題二”就會被“問題三”所吸收,相對人的行為樣態(tài)會被當做判斷表意人信賴是否合理的因素。
需要說明的是,若承認不實告知型錯誤,則必然首先要作出相對人是否承擔告知義務的判斷。這樣的話,實際上已經將表意人承擔信息風險的情形考慮在內了,從而使得意思表示錯誤存在統(tǒng)一建構的可能。
(二)“明文化”的可能路徑
就目前的學說與立法動向來看,很難想象在迫近的兩三年之內錯誤與欺詐的制度構成會發(fā)生重大的變化。因此,繼續(xù)堅持傳統(tǒng)構成——“重大誤解”停留于自發(fā)錯誤,而欺詐則維持“故意”要件——的話*學說上存在緩和欺詐“故意”要件的主張,可參見劉勇:《締約過失與欺詐的制度競合——以欺詐的“故意”要件為中心》,《法學研究》2015年第5期。,就需要在錯誤與欺詐之間為“不實表示型”錯誤安排適當?shù)奈恢?以回應我國司法裁判的立場。
對此,可能的路徑之一就是采取類似《歐洲合同法原則》(PECL)或者歐洲《共同參考框架草案》(DCFR)的“直接明文化”的方式?!稓W洲合同法原則》規(guī)定,關于事實或法律的基礎性錯誤能夠導致合同的無效,而基于相對人給予的信息而產生的錯誤就是無效事由之一[13]。《共同參考框架草案》也將相對人引發(fā)錯誤作為錯誤的基本形態(tài)之一*Article Ⅱ.—7.201 DCFR.。雖然看似是將不實表示作為錯誤的“子類型”予以規(guī)定,但“直接明文化”的模式實際上是擴張了傳統(tǒng)的錯誤論,而將不實表示型錯誤與傳統(tǒng)的自發(fā)錯誤、欺詐作為并列的意思表示瑕疵的類型之一。
與此相對的是,近來的日本民法修正過程中,雖然對于有關“動機錯誤”的裁判法理的“明文化”,學者并沒有明顯的反對,但考慮到保護相對人合理信賴的必要,認為僅規(guī)定表意人主觀方面的因果要件是不充分的,而應從動機錯誤的“客觀重要性”角度進行規(guī)范[14]241。2017年5月,最終獲得國會通過的日本民法修正案回避了“動機錯誤”的表達,而將動機錯誤對法律行為效力的影響分解為兩種基本的情形:錯誤成為法律行為的基礎以及相對人明知或應知表意人陷入錯誤。這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德國“主觀的行為基礎論”的影響[15]。實際上,在相對人明知表意人陷入錯誤而不做說明的場合,即構成了“相對人利用錯誤”,也屬于“不實表示型”錯誤的范疇。但這樣的立法模式并沒有直接規(guī)定相對人對表意人錯誤的參與程度,而僅僅表明,在考慮錯誤對法律行為效力的影響時,在某些場合要考慮相對人的因素——這可以被稱為不實表示型錯誤的“間接明文化”。
就我國司法裁判的立場來看,似乎并無將不實表示型錯誤作為獨立的意思表示瑕疵的明確意識,法院判決普遍將其作為“重大誤解”的問題來處理。從法律制度發(fā)展的“路徑依賴”來看,“間接明文化”的模式與當下的裁判法理相當?shù)慕咏?,同時,考慮到錯誤與欺詐之間的微妙聯(lián)系[16],該模式或許可以成為未來立法或解釋論的方向。
若“不實表示型”錯誤被承認,將會對意思表示瑕疵制度造成體系性的影響;該問題還可能被當做當事人之間合意與事實不一致的契約法的救濟問題來對待[5]16。若相對人引發(fā)或利用了表意人的錯誤,此時相對人已經不僅認識到表意人的錯誤,還可能已經認識到表意人的真意,那么該真意就應當被解釋為意思表示的內容,此時表意人就不存在錯誤了,也就不存在錯誤撤銷的問題[17]。可見,錯誤論與合同解釋的關系仍然需要進一步說明。如果排除“內容化”的進路,將錯誤論定位為“以合意為基礎在當事人之間分配信息風險”,承認不實表示型錯誤的必要性可能就是自然的。另外,就司法裁判所表現(xiàn)的傾向而言,在較為具體的層面,除了錯誤與欺詐的關聯(lián),相關判例法理的理論化還存在其他的問題。例如,“目的實現(xiàn)不能”的表達所帶來的合同解除基準與撤銷基準的相似性問題、因果關系判斷的基準問題等等。
對于上述問題,本文的研究多少帶有“中間報告”的性質,因此也就具有研究“備忘錄”的意味。本文的主要意圖并不在于對有關“動機錯誤”的法律問題給出結論,而更多地是嘗試通過總結判例法理來指出觀察各種問題的視角,并嘗試說明繼續(xù)研究的可能。實際上,即使民法總則不會再做修訂,本文的分析也并非毫無意義。就本文所涉及的裁判例而言,這些均是合同領域內的。此時的“錯誤”與法律行為論中的錯誤實際上并不一致——裁判法理中的合同錯誤大多數(shù)并非是“意思與表示的不一致”,而是“不符合期待”。這就意味著,即便總則不再修正,民法典的“合同編”也有可能為合同中的“錯誤”提供特別的規(guī)范。
(本文的部分內容曾報告于華東政法大學“首屆五校民法論壇”,得到了華東政法大學金可可教授、紀海龍副教授、浙江大學張谷教授、陸青副教授、蘇州大學婁愛華副教授、趙毅副教授的寶貴意見,特忱謝意。當然,文責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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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923.1
A
1671-511X(2017)06-0080-09
2017-05-10
2016年江蘇省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締約信息提供義務研究”(16HQ024)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劉勇(1978—),男,南京大學法學院講師,法學博士,研究方向:民法總則、合同法。
(責任編輯 劉 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