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樹上的丫頭
前些日子,大兒子一家三口去西溪玩。歸路上,順便到我這里看看。小濤一進(jìn)門就高聲叫著:“奶奶,你猜一猜,西溪的大樹上掛滿了紅燈籠,你猜是什么?”
我知道是柿子,兒媳婦的手上正拎著一籃子大紅柿呢!我故意搖搖頭說:“奶奶沒去,怎么知道?還是小濤告訴我吧?!毙f:“是柿子呀?!彼麖幕@子里抓起一個大紅柿,送到我嘴邊說:“奶奶,你吃一個,西溪的柿子好甜好甜。”
我從小濤手上接過柿子,思緒卻飛回到童年我家屋后的那株柿子樹上了。那株柿子樹好高好大,樹葉密密的,夏天的時候,大人可以在樹下乘涼,小孩子在樹下躲貓貓。據(jù)說這柿子樹還是我家太公傳下來的,由好幾戶人家輪流管理,要隔幾年才能輪到我家管一年。
這株柿子樹與杭州西溪的不一樣,柿子雖結(jié)得密密的,多得數(shù)不過來,但果子很小,也不甜。而且不到紅的時候就要采下來,否則會被小鳥吃光的。
有一年輪到我家管這株柿子樹,我們姐妹就經(jīng)常到樹下仰頭看柿子。因為媽媽說過,如果看到有柿子變黃了,就可以摘了。
終于,有一天我們看到一個黃柿子。這讓我們欣喜萬分,就像看到了行動的信號一樣。于是,一群堂兄弟姐妹拿著各種工具出來了:有拿長長的竹竿的,有拿鉤子和籃子的,還有的拿來了一條舊的床單。
采柿子,搖樹枝是沒有用的,要用縛著鉤子的長竹竿才行。會爬樹的大男孩拿著竹竿、鉤子,很快爬上了樹。我們四五個女孩子就使勁地拉著床單的四角,站在樹下。
不一會兒,這些即將成熟的果子就連著葉子紛紛落到床單上。床單上柿子漸漸地多了,更小的孩子就把柿子裝進(jìn)籃子里。拉床單的要聽從樹上人的指揮,一會兒到東,一會兒到西,如果接不到,讓柿子掉落在地,就要摔爛了。一直到樹上的柿子都采完,我們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柿子按著人家一籃一籃地分完了,我們家也分得了幾大籃子,都堆在四方桌子上。紅的極少,黃的也不多,絕大多數(shù)是青的。媽媽說:“這些青的都還不能吃,要全黃了,里面都軟了才能吃呢?!?/p>
媽媽一邊說,一邊指揮我們把青青的柿子放進(jìn)谷柜里,整整齊齊地堆在谷子上面。許多天過去了,我等得急了,打開柜蓋,看到有一個全黃了,就抓出來塞進(jìn)嘴巴里,用力地咬了一口,哇——一股又苦又澀的味道糊滿了嘴,想吐都吐不出。不知用了多少水,才把嘴巴漱干凈。
媽媽又好氣又好笑,說:“你急什么,等柿子熟透了,我會分給
你們的?!蔽覇枊寢專骸斑@棵樹結(jié)的柿子,又小又不好吃,留著做什么?!眿寢屩钢粡埿∧咀绬栁遥骸澳阒肋@是什么漆嗎?”我搖搖頭。媽媽說這是柿漆。把青柿子搗爛在一只缸里,放二十多天,然后把雜質(zhì)撈干凈,剩下黏黏的東西,就是柿漆了,可以漆家具。既能吃又能漆家具,想不到這青柿子還有這么大的用處。
又過了不知多少日子,柿子熟透了,媽媽分了幾個給我。是什么味兒,我卻一點也記不起了,只有那只澀柿子的味道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插畫:粟西米)
(責(zé)任編輯:馬瑞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