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

一

1978年3月，教育部頒布《全日制十年制學校中學語文教學大綱（試行草案）》。該草案鮮明地突出了兩條主線，即思想政治教育和閱讀與寫作訓練。對思想政治教育的表述是：“語文課的思想性政治性很強，歷來都是為一定階級的政治服務的。我們的語文教學，必須高舉毛主席的偉大旗幟，堅決貫徹執(zhí)行黨的十一大路線，深入批判‘四人幫，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對于思想政治教育與讀寫訓練，大綱強調要辯證統(tǒng)一：“在語文教學中，思想政治教育和讀寫訓練是辯證統(tǒng)一的。思想政治教育必須在讀寫訓練的過程中進行，讀寫訓練必須以正確的觀點為指導，兩者是相輔相成、互相促進的。”對閱讀與寫作訓練的表述是：“初中階段，學生能夠閱讀通俗的政治、科技讀物和文藝讀物，正確領會詞句的含義和文章的內容，抓住文章的中心和要點；能寫一般的記敘、說明、議論的文章，做到觀點正確，內容具體，條理清楚，語句通順，會使用標點符號，字寫得正確整齊。學會使用一般的工具書。”“高中階段，學生能夠比較熟練地閱讀一般的政治、科技讀物和文藝讀物；能寫比較復雜的記敘、說明、議論的文章，做到觀點鮮明，內容充實，結構完整，中心明確，語句流暢?！薄皬某踔械礁咧?，學生要逐步提高口頭表達能力；學會說普通話；能夠閱讀淺易文言文。”[1]

根據大綱精神，人教社于1978-1979年編出全日制十年制初中語文和高中語文教科書共10冊。初中6冊，每冊24-26課，共152課；高中4冊，每冊24-28課，共105課。初高中合計257課。課文分講讀課文和略讀課文兩種，其比例在初中為2.78：1，高中為1.14：1。教材沒有前言，不署編者名。每冊分7-11個單元，單元中又有重點單元。但單元之間僅在目錄頁中用空行區(qū)隔，在正文中仍舊聯排，課本中沒有單元說明或提示一類文字。每課有注釋，課后平均有5-6道“思考和練習”。大部分單元后有知識短文，每冊后有附錄2-3篇語文知識短文。所有知識短文共55篇。初中主要為字詞句篇知識和記敘、說明、議論等表達方式的基本知識，高中主要為邏輯知識、文言知識和較為復雜的讀寫基本知識。

在這套教科書中，政治思想教育和閱讀能力訓練是兩大支配元素，寫作能力的訓練、文學作品的鑒賞、語文基礎知識的學習也都占一定的分量。

這套教科書選了大量革命領袖的作品，尤其是毛澤東、周恩來、華國鋒等人的作品以及與他們相關的作品。教科書中選有毛澤東作品28課，占課文總數的10.9%，如政論性文章《建設一個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糟得很”和“好得很”》《被敵人反對是好事而不是壞事》《繼續(xù)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批評和自我批評》《反對自由主義》等，詩詞《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送瘟神》《蝶戀花·答李淑一》《沁園春·長沙》《水調歌頭·游泳》《沁園春·雪》等。跟毛澤東相關的作品如《毛主席關懷警衛(wèi)人員學文化》《毛主席把我救出火坑》、方紀《揮手之間》等。跟華國鋒相關的作品有華國鋒的《論大慶精神》《在隆重紀念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主席逝世一周年及毛主席紀念堂落成典禮大會上的講話》《貴在鼓勁》《一定要高高舉起和堅決捍衛(wèi)毛主席的偉大旗幟》《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政治報告（節(jié)選）》《新時期的總任務》《偉大的歷史性轉變》以及歌頌華國鋒的《草原人民歌唱華主席》《華政委關心咱莊戶人》等。跟周恩來相關的作品有周恩來的《學習毛澤東》《要造成一種民主風氣》以及歌頌周恩來的柯巖《周總理，你在哪里？》、朱敏《深情紀念周伯伯》、穆青等《為了周總理的囑托》等。這套教材還包括葉劍英《八十書懷》《?？茖W大會·調寄憶秦娥》《華國鋒同志是毛主席親自選定的接班人》《堅持和發(fā)揚毛主席倡導的學風》，鄧小平《講講實事求是》《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閉幕詞》等課文，此外，還選有朱德、徐先前、陳毅、陶鑄等中共領導人的作品。

在這些中共領導人文章后，總有兩道左右的練習題圍繞政治思想教育展開。比如《論大慶精神》課后，編者設計的問題為：“大慶人具有一種什么樣的革命精神、革命干勁、革命毅力？英明領袖華主席號召全國人民學習大慶精神，這對于把我國建設成為偉大的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強國有什么重大意義？”[2]在毛澤東《學習》課后，編者提示：“毛澤東同志為什么把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作為一個重大的革命任務向全黨提出？在怎樣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問題上，他是怎樣教導我們的？深刻領會毛澤東同志的教導，批判‘四人幫篡改、歪曲、割裂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罪行?！盵3]在《新時期的總任務》后，編者提示說：“英明領袖華主席提出的我國新時期的總任務是什么？深入領會華主席的指示，說說我們革命青年在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偉大斗爭中應當怎樣貢獻自己的力量?！盵4]

這套教材還大量選入歌頌英雄人物的作品。如歌頌劉胡蘭的《生的偉大，死的光榮》，歌頌周文雍陳鐵軍烈士的《刑場上的婚禮》，歌頌志愿軍的《羅盛教》，歌頌雷鋒的《人民的勤務員》、魏巍《路標》，歌頌焦裕祿的《鞠躬盡瘁》，還有選自《紅巖》的《挺進報》、選自《青春之歌》的《堅強的戰(zhàn)士》等等。在這些課后，編者要求學生通過對這些英雄人物的學習，接受政治思想教育。在《刑場上的婚禮》課后，編者提示說：“敬愛的周總理曾經語重心長地說：得把周文雍和陳鐵軍烈士的事跡向大家說說。他們是最值得我們學習的?！缎虉錾系幕槎Y》通過對周文雍和陳鐵軍兩位革命烈士的斗爭生活和在刑場舉行婚禮的記述，歌頌了兩位烈士大義凜然、視死如歸、英勇頑強的革命精神和堅貞不渝、崇高純潔的情操。學習本文，你感受最深的是什么？為什么說周文雍陳鐵軍兩同志在刑場上舉行婚禮的壯舉，是一首可歌可泣的壯麗詩篇?！盵5]在《人民的勤務員》課后，編者說：“這篇文章是用一些日常的事例，生動地表現了雷鋒同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平凡而偉大的精神。雷鋒同志為解放全人類，實現共產主義遠大理想，把自己生命的每一分鐘都獻給了黨，獻給了人民。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主席號召我們‘向雷鋒同志學習。我們怎樣用實際行動向雷鋒同志學習？”[6]endprint

這套教科書還大量選入反映中共領導的革命戰(zhàn)爭和社會主義建設的作品。反映大革命和長征的有徐向前《奔向海陸豐》、劉堅《草地晚餐》、江耀輝《“紅軍鞋”》、張南生《遵義會議的光芒》、楊得志《大渡河畔英雄多》等，反映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的有杜鵬程《打糧站》、謝雪疇《“老虎團”的結局》、孫犁《荷花淀》，反映土地改革和社會主義建設的有丁玲《果樹園》、趙樹理《老楊同志》、杜鵬程《夜走靈官峽》、周立波《分馬》、柳青《梁生寶買稻種》等。

上述三類課文，著重對學生進行熱愛革命領袖、熱愛黨、熱愛社會主義祖國的教育，引導學生學習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以及革命戰(zhàn)爭和社會主義建設中涌現出來的英雄人物，繼承和發(fā)揚中共的革命傳統(tǒng)，培養(yǎng)學生的革命精神和革命作風，鼓勵學生鼓足干勁、不怕困難，積極投身社會主義建設之中。

相比于第一階段的教材，這套教材加大了閱讀能力的訓練，主要表現在對記敘、說明、議論等文章表達方式的學習上。

記敘、說明和議論等讀寫訓練，主要通過如下三種途徑落實。第一種途徑是各學期分別集中學習記敘文、說明文和議論文。如初中第一冊集中學習《<東方紅>的故事》《一件珍貴的襯衫》等記敘文，初中第四冊集中學習《雄偉的人民大會堂》《看云識天氣》《向沙漠進軍》等說明文，初中第六冊集中學習《評“戰(zhàn)犯求和”》《友邦驚詫論》等議論文。第二種途徑是用知識短文介紹記敘、說明、議論等讀寫知識。如初中第一、二冊《記敘的要素》《記敘的中心和材料》等，初中第三、四冊《描寫和說明》《說明事物要抓住特征》等，初中第五、六冊《論點和論據》《立論和駁論》等，高中《比較復雜的記敘》《論證的方法》等等。第三種途徑是在相關課文后，設計有關表達方式的問題。李四光《人類的出現》是說明文，課后編者設計了關于說明這種表達方式的問題。其“思考與練習”第一題是：“這篇課文是闡述關于人類發(fā)展的科學研究成果的。寫這類文章，為了科學地說明問題，要引用必要的資料，用資料統(tǒng)率材料。試列表說明這篇課文引用了哪些關于人類發(fā)展的考古資料，用這些資料說明了哪些觀點？”第三題是：“把彼此有一定聯系或有相同條件的事物加以比較，指出他們的相同點或不同點，這是說明事物常用的方法。課文里很多地方用了這種方法，試舉例說明?！盵7]《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兄弟》是記敘文，課后第一題后半部分是：“平陸事件涉及到許多方面的人和事，頭緒多，內容復雜，但文章寫得眉目清楚，條理分明，重點突出。課文寫了哪些方面的人和事？其中哪些詳寫？哪些略寫？文章以什么為線索把這些方面的人和事組織起來？開頭為什么采用倒敘的方法？各個段落的小標題為什么單標明時間？”[8]《蘇聯是最危險的世界戰(zhàn)爭策源地》（人民日報編輯部）是議論文，課后第二題：“一篇議論文一般只有一個中心論點。為了使中心論點論述得更加充分有力，有時需要把文章分成幾個部分，每一部分又有自己的論點，這些論點起著證明、補充中心論點的作用，通常把這些論點叫做分論點。本文的中心論點是什么？有幾個分論點？具體說說這幾個分論點和中心論點之間的關系?！盵9]

但是，這套教材對記敘文、說明文、議論文的安排比較隨意。一是三種文體的比例不協(xié)調。記敘文的比例最大，超過了60%；初中議論文占21%，高中議論文占25%；而說明文只有少數幾篇。二是沒有形成序列，看不出每一冊的在表達方式上的訓練重點。

《大綱》十分重視寫作能力的訓練，但這套教材對于寫作訓練的安排比較薄弱，除了部分課文的最后一題設計了寫作方面的練習外，沒有在單元或者全部課文之后安排寫作材料，設計寫作題。

《大綱》雖然對文學作品的鑒賞沒有專門提出來，但教材選了大量文學作品，十分重視文學作品的鑒賞。小說方面，除了反映革命戰(zhàn)爭和社會主義建設的杜鵬程《打糧站》、孫犁《荷花淀》、周立波《分馬》等作品外，還選了魯迅《社戲》《藥》《祝?！贰栋正傳》，葉圣陶《多收了三五斗》，老舍《在烈日和暴雨下》，契訶夫《變色龍》《裝在套子里的人》，巴爾扎克《守財奴》，果戈里《潑留希金》，莫泊?！俄楁湣返任膶W名著。在這些課后，編者設計了人物形象、結構、語言等小說鑒賞方面的問題。例如在《藥》課后，第二題從小說結構角度提問：“這篇小說寫了兩個故事，安排了一明一暗的兩條線索。明線是什么？暗線是什么？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展開，這兩條線索是怎樣通過刑場、茶館、墳場等場景，由連結到交織，最后完全融會在一起的？作者為什么采取這樣的寫法，并把小說題名為‘藥？”第三題從人物形象角度提問：“分析夏瑜、華老栓、康大叔這三個人物形象，并說說作者對他們的態(tài)度各是怎樣?！钡谒念}從景物描寫角度設問：“這篇小說里的景物描寫，文字簡潔，含義深刻，有的烘托了人物的心理活動，有的為人物的活動渲染了氣氛，有的直接揭露了封建社會的罪惡：都是為刻畫人物、表現中心思想服務的。試分別舉例加以說明。”[10]此外，高中第二冊安排知識短文《談談小說》。詩歌方面，除了毛澤東、葉劍英、陳毅等人的舊體詩詞外，還選入了賀敬之《回延安》、李瑛《一月的哀思（節(jié)選）》、李季《王貴與李香香（節(jié)選）》、海涅《西里西亞的紡織工人》等新詩和譯詩以及一些民歌。在這些課文后，也介紹一些詩歌的特點，如《王貴與李香香（節(jié)選）》課后“思考與練習”第二題說：“《王貴與李香香》是運用陜北民歌‘信天游的形式寫成的，它的特點是：兩句一節(jié)，每節(jié)一般單獨押韻，也可以許多節(jié)押同樣的韻；句子以七言為基礎，可長可短，靈活自如；多用比興手法。認真學習這篇課文，體會這些特點。”[11]此外，初中第三冊還專門安排了《談談詩歌》的知識短文。戲劇方面，選有曹禺《雷雨》（節(jié)選），老舍《龍須溝》（節(jié)選），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節(jié)選）。在《雷雨》（節(jié)選）課后練習中，第一題從矛盾沖突出發(fā)設計問題：“劇本主要通過人物的對話交代情節(jié)，展開矛盾，刻畫人物和表現中心思想。試分析周樸園和魯家母子的對話，指出這三個人物的性格特點。想一想：周樸園和魯家母子之間的矛盾沖突是怎樣造成的？暴露了當時社會怎樣的丑惡現實？”第二題從戲劇結構出發(fā)：“劇本的演出，受到時間和空間的限制，要求故事的時間、地點和人物的高度集中。說說作者是怎樣把周樸園三十年來在家庭和社會上的一些罪惡活動，集中在一個夏天的午飯后，在周公館客廳內，通過周樸園和魯家母子的對話揭露出來的?！钡谌}從戲劇語言出發(fā)：“課文里的人物語言，不僅符合各自的身分，而且隨著劇情的發(fā)展，人物思想感情的變化，作者在用詞和語氣的處理上，都各有變化。試舉周樸園的語言為例，加以說明?！盵12]在這三篇課文之后，編者安排了《談談戲劇》的知識短文。盡管有這么多文學作品和關于文學作品的助讀項目，但占主要位置的小說散文大都跟廣義的敘事文混在一起，文學鑒賞教育的地位并不突出。endprint

這套教科書對語法、邏輯等語文知識也比較重視。一是安排了語文知識短文。初中側重語法知識，高中側重邏輯知識。初中安排的有《形聲字》《詞義的大小》《復雜的單句》等。高中安排的有《概念的內涵和外延》《簡單判斷》《演繹推理》《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等。多數課文后面最后一道“思考與練習”題，就是關于這些語法邏輯知識的。如峻青《秋色賦》課后最后一題：“把下邊各組單句加關聯詞組成復句，并指出各屬于哪種類型的復句?！盵13]翦伯贊《內蒙訪古》課后第四題：“說說下邊句子各是什么句式，試按照括號里的要求改變原來的句式。如有需要可增減詞語或改動詞序?！盵14]但是這些練習題大都隨文設計，本身系統(tǒng)性不強，跟課文結合的也不算緊密。

1980年2月，教育部頒布了修訂后的《全日制十年制學校中學語文教學大綱》。人教社根據這版大綱，對1978年的語文課本進行了修訂。本次修訂幅度較小，在教材整體結構上沒有太大變化?？傮w上說，是削減了思想教育的比重。中共領袖的作品刪除的比較多，像華國鋒的作品，完全從課文里消失了。毛澤東的作品篇數也減少了6課。此外，本次修訂對表達方式和語文基礎知識也做了一些調整。比如，議論文的數量減少了，由原版的59課減至現在的46課，使得三種表達方式的課文比例更為適當。此外還補充修訂了部分練習題和注釋。

二

在實踐中，中小學十年制逐漸不能適應現實需要。1980年12月，中共中央和國務院在《關于普及小學教育若干問題的決定》中稱：“中小學學制，準備逐步改為十二年制?！?981年，教育部在相關文件中說：“中學學制定為6年”，“多數地區(qū)爭取在1985年前，把中學學制改為6年?！睘榱诉m應學制的變化，1981-1985年，人教社在1978年中學語文課本的基礎上，編輯出新的六年制中學語文課本，人教社稱這套課本為1982年版課本。

1982年版課本初、高中各6冊，每冊30課，12冊共360課。這套教材在總體結構上延續(xù)了1978年版課本的思路，但是變化也是明顯的：記敘、說明、議論等表達方式這一元素壓過了思想政治教育，后者不再是支配性元素；寫作訓練系統(tǒng)化，語文知識練習也更為系統(tǒng)。

第一，進一步削減思想政治教育的比重，中共領袖作品、表現革命戰(zhàn)爭的作品被大量削減。毛澤東的課文進一步削減至16課。占全部課文的4.5%，大大小于1978年10.9%的比例。華國鋒、葉劍英、朱德、徐先前等人的作品都不再出現在課本中。歌頌英雄人物的《生的偉大，死的光榮》《刑場上的婚禮》《羅盛教》，反映革命戰(zhàn)爭史的《遵義會議的光芒》《大渡河畔英雄多》《打糧站》等作品也都被刪除了。在沒有被刪除的中共領袖作品、歌頌英雄人物的作品課后，編者主要是從表達方式、語法等角度設計習題，而不再強調思想政治教育。比如：兩套教科書都選入了毛澤東《繼續(xù)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1978年版教科書課后第一題為：“這篇課文從哪些方面深刻地分析了全國勝利后階級斗爭的新形勢和新特點？兩個‘務必的指示對我們堅持在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xù)革命有什么重要性？”[15]而1982年版則變?yōu)椋骸斑@篇課文從哪些方面分析了全國勝利后階級斗爭的新情況？為什么必須繼續(xù)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16]這一變化顯示了編者不再緊扣形勢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在1978年版教材《人民的勤務員》課后的“思考與練習”第一題中，編者用充滿激情的語言贊美了雷鋒的高貴品質，并提問“我們怎樣用實際行動向雷鋒同志學習？”[17]而在1982年版教材中，《人民的勤務員》課后沒有這樣的思考題，第一題變成：“這篇課文沒有著重描寫他的外貌，而是記敘了他的幾件事。從這幾件事中可以看出雷鋒是怎樣的人？”[18]

第二，為彌補1978年版課本在寫作訓練上的不足，1982年版課本每單元后安排單元練習，主要結合本單元課文在表達方式上的特點，有針對性的進行作文訓練。例如，初中第四冊收錄竺可楨《像沙漠進軍》《死海不死》，孫世愷《雄偉的人民大會堂》，黃傳惕《故宮博物院》四篇課文，其單元練習設計為：“本單元四篇說明文，前兩篇介紹地理知識，后兩篇說明建筑物結構。這些課文都抓住事物的特征，有條理的加以說明；前者著重寫科學道理，后者突出寫建筑物的主要部分。寫說明文，既要細致觀察被說明對象，占有詳實的材料，又要明確寫作重點，運用得當的說明方法，才能寫得中心突出，讓讀者對被說明事物的特點有真切、深刻的認識。細讀課文，認真領會，而后作一次說明文的寫作練習。下列兩題任選一題。1.《眼睛為什么會近視》。要求說明造成眼睛近視、視力下降的基本原因，也可以簡要地介紹一些防治方法。要寫得條理清楚，重點突出。2.自定題目。寫一篇說明文，介紹自己熟悉的、有特點的某個建筑。要注意建筑物的方位、結構、布局、設施等情況，要有所側重，還要運用恰當的說明方法?！盵19]高中第一冊第一單元收錄朱自清《荷塘月色》《綠》，劉白羽《長江三峽》，李健吾《雨中登泰山》四篇課文，其單元練習設計為：“這個單元的三篇課文都是游記。第一篇寫得柔美細膩，富有詩意；后兩篇寫得色彩斑斕，物象生動。寫一篇游記，取材于自己的一次風景欣賞，要求：1.抓住景物的特點。2.可以立足點變化，所寫的對象不變（如《綠》）；也可以立足點變化，所寫的對象跟著變化（如《雨中登泰山》）。3.寫景物，也穿插寫心情；或者從寫景物中透露出心情?！盵20]

第三，在知識短文后面設計練習題。1978年版課本中知識短文后面沒有練習題，語法修辭知識的練習題是隨在課文后面的，一方面不夠系統(tǒng)，另一方面往往跟課文關聯不大。1982年版課本將這樣的練習題集中在知識短文后面。比如《句式的變換》，1978年版課本只有知識短文，但在1982年版課本后面，設計了5個大項22個小項的練習題。5個大項分別為被動句主動句互換，肯定句和否定句互換，陳述句、祈使句、疑問句互換，復句的一般秩序換特殊秩序等等。

三

1986年，國家教育委員會頒布了新的《全日制中學語文教學大綱》，相比于以往的大綱，這次大綱明確了閱讀能力、寫作能力、聽說能力、基礎知識這四大元素為教材的基本結構性因素。同時，這次大綱為1978年以來首次提出要培養(yǎng)學生的文學鑒賞能力并了解文學史的一些常識。endprint

1987-1988年，人教社根據國家教育委員會1986年制定的《全日制中學語文教學大綱》對1982年版課本進行修訂。人教社稱這套教科書為1987年版課本。

相比于1982年版課本，1987年版課本結構上的變化體現在如下三個方面。

第一，1987年版課本在內容結構上的最大變化，是明確了單元教學。無論是1978年版課本，還是1982年版課本，雖然也有單位設置，但都沒有明確單元序號，除1982年版課本有單元練習外，也沒有其它的單元助讀項目。1987年版課本明確了單元教學，豐富了單元助讀項目。初中課本每單元前有教學要求，比如第五冊第二單元教學要求有三點：“一運用論點和論據的知識閱讀和寫作議論文”，“二學習評析議論文”，“三學習議論文嚴密的語言”。[21]第六冊第四單元的教學要求有兩點：“一了解戲劇的一些常識，運用戲劇的知識閱讀劇本，能夠理解戲劇沖突、人物形象和主題思想”；“二學習分析句群中句與句之間的關系”。[22]每單元后面有1-3篇訓練項目，包括作文訓練、聽說訓練、應用文練習和知識短文。作文訓練包括作文范圍、作文要求、作文提示、參考題目等項目。應用文練習包括練習范圍、練習提示、參考題目、示例等項目。聽說訓練包括訓練項目、聽說指導、聽說練習等項目。知識短文包括表達方式的知識、文學常識、漢語知識等。高中課本有單元教學要點，但不列每單元之前，而列在每冊編輯說明中的課本結構一覽表內。單元后有“單元基礎知識和訓練”，這是通過有關聽說讀寫和基礎知識的系列短文和練習題，集中落實教學要求。比如高中第六冊第一單元后面有基礎知識、聽說訓練、閱讀訓練、寫作訓練四個大項?；A知識為“議論文的思路和結構特點”。聽說訓練為即席講話。閱讀訓練設計兩道練習題，第一題為“閱讀下面的議論文，指出論點、論據和論證方法”，這篇議論文是魯迅《偽自由書·文章與題目》中的兩段文字；第二題要求用40分鐘的時間，指出林默涵《說“小”》一文的中心論點，分論點，分論點的關系，其中的正面論述與反面論述及關系，內容提要及文中反問句的作用。寫作訓練設計兩道題，第一題為從給定的題目中選擇一個按照“引論——本論——結論”和并列式、遞進式的基本結構編寫寫作提綱，并給出了示例；第二題為按照提綱寫作議論文。

第二，在課文選取上，初中部分“除了編入教學大綱規(guī)定的110篇基本課文之外，保留了原課本沒有列入基本篇目的課文47篇，并增選新課文83篇。全套書課文共240篇（每冊40篇），比原課本增加了60篇，目的在于適當增加閱讀量和擴大知識面。為了不加重教學負擔，課文分為講讀、課內自讀課文和課外自讀三類。講讀課文由教師教讀，課內自讀課文由教師指導學生在課堂上閱讀，課外自讀課文由學生在課外閱讀。”“每冊書另附詩詞16首，供學生在課外讀一讀，背一背，不要深究，希望每周能背誦一首?！盵23]高中部分包括190篇課文，分為45個單元。每單元4-5篇課文，講讀課文2篇，自讀課文2-3篇，“每單元第三篇課文（即第一篇自讀課文）是學生必讀的；除了若干篇基本課文外余者自便，不作要求?！盵24]

第三，在課文的助讀項目上，1987年版課本也有一些變化。1982年版初中課本每課之前沒有助讀項目，而在1987年版課本中，每課之前有“學習重點”或“自讀提示”；1982年版初中課本每課之后有“思考和練習”，而在1987年版課本中，課文之后有“思考”或“練習”。在1987年版課本中講讀課文前有2-3項“學習重點”。比如在魯迅《孔乙己》之前，“學習重點”有兩項：“一運用肖像、語言和動作描寫來刻畫人物”，“二精煉、深刻、含蓄的語言”；[25]課后有兩個“思考”題，三個“練習”題。課內自讀課文前有“學習重點”和“自讀提示”。比如周培源《自學成才要有文史知識》課前，“學習重點”為：“一議論文的結構”，“二解釋概念和例證法”；“自讀提示”介紹課文的中心思想和課文結構；課后有兩項“練習”。[26]在課外自讀課文前有“自讀提示”，課后無練習。本套教材的高中部分，講讀課文前有“預習提示”，課后有6道左右的“思考與練習”；自讀課文前有“自讀提示”，課后有3道左右的“思考與練習”。

1987年版課本在內容上的最大特點，是記敘、說明、議論等表達方式的閱讀寫作占據了絕對的支配性地位，聽說能力、文學鑒賞能力也受到了重視。

1987年版課本最大的特色是明確和完善了單元教學，而據以劃分單元的主要依據正是記敘、說明、議論等文體的不同。最直觀的變化是，1978年和1982年版的課本第一課都是詩歌，而本套課本第一課是記敘文《一件珍貴的襯衫》。具體來說，初一著重培養(yǎng)記敘能力，明白記敘的要素、方法、中心和材料，要求能寫五六百字的寫人敘事文章，16個單元中記敘文占7個單元。初二開始培養(yǎng)說明能力，初步了解說明文的一般特點，掌握說明事物的要點和方法，要求準確清楚的抓住事物特征，運用分類、舉例、列數字、作比較等方法寫作說明文。16個單元中，有4個說明文單元。初三著重培養(yǎng)議論能力，學習和掌握有關論點、論據、論證、立論以及駁論的一些知識和方法，寫作一般議論文做到觀點正確鮮明、論據確鑿有力，16個單元中，有4個議論文單元。高一著重提高比較復雜的記敘能力和說明能力，進一步掌握一些記事、寫人、寫景、抒情的知識和方法。高二著重培養(yǎng)比較復雜的議論能力，主要學習和掌握一些論證方法。高三能比較熟練的運用記敘、說明、議論各種表達方式，寫已學過的各種體裁的文章。

1982年版課本在課后練習中已經增加了聽說練習。比如初中第一冊共設計練習130多題，其中聽說練習13題，占10%；高中第一冊設計練習133題，其中聽說訓練16題，占13%。1987年版課本在此基礎上大大加強聽說訓練。初中每冊安排聽說訓練兩次，共安排12次，內容專題分別為課堂聽講、回答問題、復述、講故事、交談、說明事物、敘述事情、發(fā)表議論、致辭、討論、演講、辯論。聽說訓練包括“訓練項目”、“聽說指導”和“聽說練習”三項內容。這是聽說訓練第一次獨立出現在課本中。endprint

1987年版課本設置了專門的文學作品單元。初中部分每冊8個單元，前四冊每冊設置1個文學作品單元，分別為寓言童話、小說、小說與民間故事、敘事散文；后兩冊每冊2個文學作品單元，其中詩詞和戲劇各1單元，小說2單元。高中前兩冊各設置1個散文單元；第三、四冊設置3個小說單元，1個詩歌單元，1個戲劇單元；第五、六冊設置2個詩歌單元，1個小說單元。既包括羅貫中《群英會蔣干中計》、施耐庵《林教頭風雪山神廟》、曹雪芹《林黛玉進賈府》、關漢卿《竇娥冤》等中國古代經典作品，也包括魯迅《藥》《祝?！贰栋正傳》、葉圣陶《夜》、曹禺《雷雨》、郭沫若《屈原》（節(jié)選）、艾青《大堰河——我的保姆》等現代經典作品，還包括巴爾扎克《守財奴》，契訶夫《裝在套子里的人》、《變色龍》，高爾基《母親》等。除課文課前提示和課后練習圍繞小說、詩歌、戲劇、散文等文學體裁的特點設置外，單元訓練更著力于文學鑒賞能力的提高。例如，高中第三冊第五單元為小說單元，“單元知識和訓練”中“基礎知識”包括“小說的閱讀”這篇知識短文，從人物形象、主題思想、小說語言等角度談小說要素。

1990年，人教社根據國家教育委員會1990年制定的《全日制中學語文教學大綱（修訂本）》的要求，修訂了1987年版的高中語文教科書，學界稱為1990年版高中語文課本。相比于1987年版課本，1990年版課本除減少5個單元、41篇課文外，其余變化很小，本文不再專門討論。

注釋：

[1]《全日制十年制學校中學語文教學大綱（試行草案）》，《新中國中學語文教育大典》，北京：語文出版社， 2001年，第437-438頁。

[2][6][17]《全日制十年制學校初中課本語文（試用本）》（第一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78年2月1版，79年3月2印，第43頁，第34頁。

[3]《全日制十年制學校初中課本語文（試用本）》（第五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78年3月1版，80年4月2印，第78頁。

[4][9]《全日制十年制學校初中課本語文（試用本）》（第六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78年7月1版，79年1月2印，第33、40頁。

[5][8][10]《全日制十年制學校高中課本語文（試用本）》（第一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2月1版，79年5月2印，第116-117頁，第37頁，第136頁。

[7][11][13]《全日制十年制學校高中課本語文（試用本）》（第二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6月1版，79年10月2印，第96頁，第84頁，第45頁。

[12]《全日制十年制學校高中課本語文（試用本）》（第四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年6月1版，81年1月2印，第159頁。

[14]《全日制十年制學校高中課本語文（試用本）》（第四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0年6月2版，81年9月河南1印，第11頁。

[15]《全日制十年制學校初中課本語文（試用本）》（第二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78年8月1版，79年1月1印，第31-32頁。

[16]《初級中學課本語文》（第二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年9月第1版，89年9月遼寧9印，第123頁。

[18]《初級中學課本語文》（第一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年11月1版，87年1月廣西12印，第97頁。

[19]《初級中學課本語文》（第四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2年6月1版，87年9月遼寧9印，第25頁。

[20]《高級中學課本語文》（第一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3年9月1版，86年5月遼寧4印，第24頁。

[21][23][25][26]《初級中學課本語文》（第五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11月第2版，94年2月河南1印，第21、1、175、138-139頁。

[22]《初級中學課本語文》（第六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8年6月第2版，89年8月1印，第101頁。

[24]《說明》，《高級中學課本語文》（第一冊），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年10月第2版，89年5月湖北6印，第3頁。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