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川浦 文 /

光陰拐角處

我想有所房子，面朝大海

程川浦 文 /

大海，是我的執(zhí)念。

我是一個在伏牛山長大的放牛娃。隨著爺爺趕著牛兒翻山越嶺幾乎就是我能記起的童年的全部。所以我一點(diǎn)兒也不奇怪自己為什么長大后會對一馬平川、無遮無攔的世界充滿好奇。

我想去看海。

于是在2001年的夏天，暑假的某一天上午，因?yàn)橐粋€突然跳出來的念想，我騎著一輛二手的“永久牌”自行車，懷揣著幾百塊錢，從洛陽出發(fā)，開始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程。

沒有猶豫，沒有規(guī)劃，也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行囊里所有的行李，僅僅是幾件衣服、一張折起來巴掌大小的中國地圖、一臺借來的尼康相機(jī)和兩盒膠卷、一個黑皮筆記本和一支圓珠筆，還有一本《李賀詩集》——那段時間的我正好對李賀的詩歌發(fā)著癡。

如果這時候有人翻看我的行李，一定會以為我僅僅是去小浪底的黃河邊兒觀光，而不是要騎行千里，去遙遠(yuǎn)的大海邊。

魯莽總要付出代價，可那時候的我怎么會在乎這些呢？

第一天，我沿著310國道，東出洛陽，途經(jīng)偃師。因?yàn)檐囎颖?，我就在國道邊一個修車的鋪?zhàn)永镄№?。那位和善的修車大叔便和我閑聊。大叔問我要騎去哪里，木訥的我只是笑笑，我怕如果告訴他我要去海邊，他會笑我。大叔見怪不怪，說他見過許多像我一樣騎著車子出來旅行的孩子?！奥飞弦⒁獍踩?！”臨走的時候，他友善地提醒我。

那天晚上，我宿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國道邊一個廢棄的紅磚小屋中。半夜里，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第一天的風(fēng)餐露宿，讓我知道了每天的行程也是需要計(jì)劃的。太陽西斜的時候，就要開始留意落腳點(diǎn)。其中有一次，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在已經(jīng)部分修建完成卻還沒有通車的連霍高速上騎車很不錯。筆直平坦的高速路上，沒有任何來往車輛，省心又省力。那是過了蘭考縣的一段路，我肆無忌憚地往前騎，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前后找不到任何一個下高速的出口，不得不露宿在高速路上。溫?zé)岬臑r青路面在半夜里變得冰涼，可我哪管這些，躺下便睡著了。

“不脫蓑衣臥月明”的兩種境界，我是都體會過了。

洛陽-鄭州-開封-商丘-徐州-連云港。

一路上，開封是我流連許久的城市。包公祠門前、清明上河園里、鐵塔寺下……因?yàn)槟抑行邼?，舍不得買門票，在包公祠前，我請路人幫我拍照留念。后來在給相機(jī)換膠卷的時候，不小心曝光，一路上的照片所剩無幾，而包公祠前的留影竟然幸運(yùn)地沖洗了出來。這也成了我這段看海旅程中唯一帶有地標(biāo)的紀(jì)念。剩下那些花花草草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照片，誰知道我是在哪里拍的呢？只有我知道吧！

商丘，我曾遙望這座河南東部新興的城市。

經(jīng)過三省交界的碭山時，我甚至還頗有興致地去撫摸省界的碑石。

一天后，我到了徐州。怎么也想不到劉邦故里差點(diǎn)兒成了我旅程的終點(diǎn)。

我把車子停放在徐州市第二人民醫(yī)院門口的自行車存放點(diǎn)，到取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包早已掉落無蹤，甚至連1元取車錢都掏不出來。這時候，離家千里之外、身無分文、舉目無親的恐慌和一路上風(fēng)餐露宿的苦痛，讓我一下子在存車點(diǎn)那位矮小清瘦的阿姨面前落下淚來。阿姨對我的經(jīng)歷將信將疑，她把我?guī)У脚赃叺酿Q飩攤，給我要了一碗餛飩，當(dāng)她下班的時候，又給了我10塊錢，讓我給家人打電話。

我瞞著家人出來，這會兒還天真地不想讓家人擔(dān)心，于是給我要好的朋友浩打了電話。那晚，我在徐州火車站的候車廳外，夾雜在三三兩兩的農(nóng)民工中間，在這燈火輝煌的城市里，蜷縮在墻角，半醒半睡地過了一夜。在這里，我是一個流浪者。

下班后，我跟著阿姨去了她家。

這是徐州北郊一處普通的農(nóng)村人家。兩層小樓，樓后是一方綠瑩瑩的池塘，漂滿浮萍。阿姨在回家的路上特意買了一袋鴨脖。她有兩個孩子，大的上六年級，小的上一年級。她的丈夫是一位電工，客客氣氣的。

我和她的兩個孩子住在二樓，很快就和他們熟了，輔導(dǎo)他們寫作業(yè)，睡前又與老大下了兩盤象棋。

第二天早上，阿姨悄悄告訴我，她和丈夫昨晚上商量過了：“過幾天你朋友的匯款到了就趕緊買張火車票回家去，知道不？”阿姨就像我踏上旅途第一天遇到的那位善良的修車大叔一樣叮嚀我。

在阿姨家的幾天里，白天我騎車出門，找一處僻靜陰涼的地方，像一路上遇到的許多個黃昏一樣，翻看《李賀詩集》。李賀的詩，讓我暫時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包括困頓與饑餓，懷疑和白眼。在這樣的困頓中，我似乎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李賀——這個命途多舛的天才詩人。

“幽蘭露，如啼眼”的蘇小小、水霧彌漫的云龍湖和黃河故道邊成片的郁金香花，還有阿姨房后那一方池塘在雷雨來時的水花四濺，一起構(gòu)成了許多年后我對徐州的回憶。

第5天，阿姨收到了浩的匯款。她取了錢給我，在她讓我回家去的反復(fù)叮囑中，我依然向著連云港騎去。

公元618年，唐國公李淵長安稱帝，建立了繁榮的大唐帝國，從此中國封建社會進(jìn)入了最為強(qiáng)盛的時期。一個民族音樂文化的發(fā)展壯大，有的時候需要幾個世紀(jì)的文化沉淀，而就在唐朝建立初期，這個漫長的音樂文化沉淀已悄然開始。它融會貫通、博采眾長，造就出了歷史上空前強(qiáng)盛的局面，為中國古代音樂文化做出了積極的貢獻(xiàn)。唐代的音樂機(jī)構(gòu)主要分由政府管轄和宮廷管轄兩個不同的體系，其中太常寺是唐代最高的行政機(jī)構(gòu)，大樂署、鼓吹署隸屬于太常寺，屬于政府管理的音樂機(jī)構(gòu)，監(jiān)管雅樂與俗樂。教坊和梨園則隸屬于宮廷管轄。

這一路上我很多次都想放棄，可是最后都堅(jiān)持了下來，只為了心中那一點(diǎn)點(diǎn)對大海的渴望，只為了向心中的偶像李賀致敬。

過邳州，到新沂，我漸漸嗅到了空氣中的海腥味，那是讓我興奮無比的味道。

離開洛陽的第16天，我終于抵達(dá)連云港，來到了海邊。

我看到了海鷗、漁船，還有遠(yuǎn)方的海平線。

我拾了貝殼，海灘上的沙子又細(xì)又綿。

我下了海，不小心還嘗了一口海水，很咸。

原來，這就是大海，可惜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美麗。

在連云港僅僅待了一天，我便踏上了歸程。臨走時，我用裝膠卷的塑料小桶裝了一桶真正的海水?；氐郊业臅r候，我才知道爸爸媽媽以為我失蹤了，已經(jīng)著急得準(zhǔn)備報(bào)警。

這是一次魯莽的行動，除了好友浩，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一路的狼狽，沒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我也要感謝這次旅行，看到過外面的世界，體驗(yàn)過尋找夢想的旅途，經(jīng)歷過李賀般的風(fēng)雨漂泊，這些都讓我在后來的讀書生涯中，能夠靜下心來，在書中尋找愈來愈多的美好。

我想有所房子，面朝大海。

很多年后，居住在一個沒有山也沒有海的城市里，我偶爾還是會想起年少時的這個愿望。

推薦書目

推薦理由：這是一本給女孩子看的童話書，也是我陪著女兒讀過遍數(shù)最多的書。我希望我的女兒堅(jiān)強(qiáng)、勇敢，就像書中的仙子弗蘿莉一樣。也推薦給《金色少年》的書迷們。

《夜仙子》

［美］勞拉·埃米·施利茨 著

楊曉霞 譯

推薦書目

推薦理由：李賀并不是唐代詩人群星中最閃耀的那顆，但是他的詩曾陪伴我度過最無助的時候，直到現(xiàn)在，《蘇小小墓》《李憑箜篌引》……成了我寫作童話的靈感源泉。

《李賀詩集》

李賀 著

程川浦，河南盧氏人，《快樂新語文》主編。著有《我有一個朋友》《劉小米的魔法童年》《女巫蘇拉拉和她的國王朋友》以及《海盜女巫》系列、《漫客·童話繪》系列等童話。主張“文字是有聲的”這一觀點(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