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婧
冬天晚上的寒風是間歇性的,一陣接著一陣,似乎一定要將路燈的余溫吹散,匆匆走在回家路上的我裹緊了衣服,頭埋得低低的,下巴勉強蹭到圍巾邊,想著要趕緊回家。
單元門口的臺階上有個隱隱綽綽的人影,快步經過時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一個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女孩。果然是她,那個同一單元的、天天穿著各式單薄的黑色上衣和開口夸張的破洞牛仔褲的女孩。想起她曾在和父母爭吵后一臉倔強地摔門而去,明明和我年紀相仿啊,她身上卻總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大晚上在家樓底下若無其事地坐著玩手機的女孩總歸會讓人側目,至少我不理解。
不知何時起,早晨出門時總能看見單元門口聚著幾只懶洋洋的貓,都像是大快朵頤了一番似的。盎然有活力的小動物躺在臺階上的景象給灰撲撲的清晨帶來了一點慰藉。早晨常能碰見上學的學生,可我卻從未遇到過那個女孩,偶爾會好奇一下她的作息規(guī)律,倒也不太在意。
在我念叨了好幾天后,母親遞來肉干說可以拿去喂給小貓,雖然它們應該不缺吃的,但我總想給它們多些零嘴。一推開玻璃門,一群貓一反常態(tài)地涌過來,餓得喵喵直叫,我粗略地將肉干一分,心頭掠過困惑,想著是常來喂貓的人今天失約了。
第二天我再出門時,貓兒們又回歸了懶洋洋趴著曬太陽的常態(tài),一看就是被喂飽了的。那天,班主任宣布以后要提前來學校晨跑,這意味著我以后的早晨不得不早些出門,有些抱怨和牢騷,卻也有可能遇上喂貓人的期待。
那天,早出門的我在電梯里竟碰到了那個女孩,我禮貌地側讓方便她進來,后者專注地盯著手機,頭也不抬。她手上拎著個大布袋,鼓囊囊的,不知裝了什么。門一開,女孩率先走出電梯,輕車熟路地拉開玻璃門坐上臺階,貓兒親熱地湊上來,一雙雙玻璃球似的眼睛全盯著她手上的大布袋。我看到這一幕,驀地愣住了。
女孩頗為瀟灑地卷起袖子,打開布袋,拿出一袋貓糧撕開封口,貓兒們耐心地等著,然后埋下頭享用早餐。清晨的陽光很薄,溫柔又體貼地照下來,在臺階旁的扶手上留下點點斑駁。
我預想過很多喂貓人的樣子,卻沒想過會是這個女孩,可擺在眼前的場景又是如此的和諧與完美,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你前天是有事,所以沒有來喂它們嗎?”有些唐突的問題脫口而出。女孩沒停下手中分貓糧的動作,也沒阻止一只貓好奇地湊近她牛仔褲上膝蓋處大大的開口:“謝謝你喂它們吃肉干,下次你可以來找我拿些貓糧喂它們?!蔽颐Σ坏貞?,笑起來謝謝她,女孩勉強勾勾唇,特別好看。
驚嘆于她與第一印象不太相符的溫柔和細致,更驚嘆于她那被我草率忽視的善意。我們終是不能憑著片面的觀察判斷一個人,對生活長久地持有善意才是識人的真正方法。我不知會不會有機會和她一起喂貓,但我希望我能永遠記住這個喂貓人,永遠心懷感激、胸存善意地生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