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鳳霞
我與吳祖光
◎ 新鳳霞
我跟吳祖光認識的時候,他很忙。那時剛剛成立文化部電影局,祖光很少和我見面。祖光說:“我應當先在事業(yè)上打好基礎,結婚的事可往后推一推?!钡氩坏椒磳Φ娜嗣骼锇道镎f他壞話:祖光娶新鳳霞是要挑重擔子的;新鳳霞有一大家子人,父母、弟弟、妹妹七八口人都靠新鳳霞養(yǎng)活;新鳳霞不識字,父母也都是文盲……
北京市文藝處的一名領導把我叫去訓話:“你是要嫁給從香港來的吳祖光嗎?你不了解他,事后會后悔……你要明白領導的心意,我們是不同意的呀!”我回家后一夜睡不著。第二天一早,我打電話給祖光,碰巧這個電話是《新民報》老板陳銘德先生接的。祖光就住在陳家。老先生的家,祖光帶我去過多次了。老先生和他夫人鄧季惺大姐總是關心我和祖光的婚事。老先生聽到了我的聲音,頭一句話就問:“鳳霞,你和祖光什么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呀?”我說:“就在最近,您等著我送喜糖,給您磕頭報喜吧!”祖光來接電話,我請他立即來我家。祖光騎車過來,很快和我見了面。我沒頭沒腦地說:“快,我們結婚吧!”祖光傻乎乎地聽著,回答說:“那要做好準備呀!”我說:“是,本來領了結婚證就行了,可是現(xiàn)在反對的人太多了,我非要辦出個樣子給他們看看?!弊婀鉀]有回答。我又追著說:“領導不同意,開介紹信很難,我不管!連劉巧兒都要爭取婚姻自主,我會跟他們講理。可是也有同意我們的,夏衍、陽翰笙、洪深、歐陽予倩、老舍、趙樹理等先生都同意!”
我自己去大柵欄定結婚禮服。我要最好、最貴的,要叫那些反對的人看看我新鳳霞。大柵欄新生禮服店的櫥窗里有一套最好的白紗禮服,鮮魚口的一家照相館再三要為我免費拍結婚照,還有洋鼓洋號的鼓樂隊要義務為我服務,可是祖光知道后大笑起來,說:“別出洋相了。你聽我的,讓郁風替你設計一件旗袍,大大方方的。你別讓我一塊兒跟你出洋相,不行,不行……”
這事情我只能聽他的了。1951年結婚那天,我穿上郁風為我設計的一件紫色旗袍,一件灰色絨小背心,黑色高跟鞋;祖光穿上從香港帶回來的藍色西裝、白襯衫,戴著紅花領帶。結婚地址在北京市政協(xié)文化俱樂部,場面很大。我們在大廳里舉行雞尾酒會,吃自助餐,沒有舉行鞠躬禮。這天,祖光唱了一段《打漁殺家》:“父女打漁在河下,家貧哪怕人笑咱,桂英兒撐穩(wěn)舵,父把網撒,怎奈我年高邁,氣力不佳?!弊婀獬辏拼罄烧境鰜碚f:“你剛結婚就氣力不佳?真是瞎扯呀!”全場大笑。
婚后,周總理和鄧大姐邀請了我和祖光、曹禺和方瑞、老舍和胡絜青三對夫婦。鄧大姐親切地說:“今天恩來請你們三對夫婦來,主要是為了祝賀祖光和鳳霞新婚。他們這一對兒很難得呀!我們準備了一點兒便飯。”
周總理在飯后對我們說:“祖光和鳳霞是很理想的一對兒,祖光可以了解鳳霞這樣在貧民窟里艱苦長大的藝人,鳳霞可以得到祖光在文化、藝術等各方面的幫助。希望鳳霞做一個有文化、有修養(yǎng)、有理想、新社會的戲曲演員。最后,我祝大家幸福、快樂!”
(摘自《美在天真》山東畫報出版社 圖/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