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神共奮

花錢千萬別心痛

文|人神共奮

當你擁有一樣東西之后，你對這樣東西的評價會高于你沒有擁有它時。

—201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理查德·塞勒教授的“稟賦效應”理論

稟賦效應和損失厭惡

今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發(fā)給了行為經濟學。擁有時的快樂和失去時的痛苦，哪一個更劇烈？“怕麻煩”是一種什么心態(tài)？為什么窮人更窮，富人更富？這幾個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其實背后都隱藏著同一種心理效應—稟賦效應。

這個理論由剛剛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理查德·塞勒教授率先提出，他是行為經濟學的奠基人，也是決策心理學領域最有影響力的學者之一。

想要理解“稟賦效應”，先得了解行為經濟學中另一個更基本的概念—“損失厭惡”。

“損失厭惡”即寧愿得不到，也不愿失去。

舉例來說，假如你工作非常努力，天天加班，為了鼓勵你，領導特意打報告為你爭取加薪。然而到了年終，辛苦了一年的你卻一無所獲，你一定會非常失望。

事實上，你什么都沒有失去啊。為什么經過一場想象中的“得而復失”后，你的心情比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時還要糟糕呢？

經濟學家是這樣解釋的：假設你今天早上出門上班時的“心情滿意值”是100，忽然，你撿到一個大皮夾，里面有100元錢，你的“心情滿意值”迅速上升50%，達到150。

可是樂極生悲，你遲到了，罰款100元，“心情滿意值”下降50%，變成75。一得一失，錢的數量沒有任何變化，但“心情滿意值”卻從100變成了75。

有人會說，這個計算方式有問題，為什么“心情滿意值”不是加減某一個數值呢？如果那樣算，“得而復失”后的“心情滿意值”就沒有任何變化了。這個問題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好比同樣是撿到100元，一個百萬富翁和一個乞丐的感覺完全不同。我們擁有的東西是我們進行價值判斷的起點，所以“心情滿意值”的變化不是加減某一個值，而是乘除一定的比例。

就像我們拿1萬元炒股，虧損10%，再盈利10%，就變成了9900（反過來也是一樣），憑空少了100元。

上面的例子證明了“投資決策心理”中最重要的理論之一—“損失厭惡”：得到一樣東西的快樂，通常小于失去一樣東西的痛苦，所以我們不喜歡冒險，寧愿維持現狀，也不愿承受失去的痛苦。

我們剛才說，“損失厭惡”的前提是“擁有一樣東西之后害怕失去的感覺”，它暗含著一個假設，即你對自己所擁有的東西的價值判斷常常是非理性的。

理查德·塞勒的“稟賦效應”就證明了這個假設。

敝帚自珍的“稟賦效應”

假如你同時獲得了兩個工作機會，別的條件都一樣，唯一的不同是：一份工作薪水高1000元，另一份每年多5天年假。

你覺得兩份工作都可以接受，用經濟學術語來說就是，1000元薪水和5天年假的效用相等。

其中一家先打了電話通知你，你欣然接受，開始憧憬跳槽后的生活。過了一會兒，另一家也打電話給你。此時，你十有八九會拒絕。

雖然幾分鐘前你還覺得兩者沒有區(qū)別，但當你接受了第一份工作，你已經擁有1000元薪水的心理效用就增加了，且大于你沒有得到5天年假的心理效用。

理查德·塞勒教授說，這就是“稟賦效應”：當你擁有一樣東西之后，你對這樣東西的評價就會高于你沒有擁有它時。

“稟賦效應”是“損失厭惡”心理造成的，因為“失去1000元薪水”的痛苦，大于“得到1000元薪水”（等同于5天年假）的開心。

旁邊的中國學生開始插話：“這算什么理論，1000多年前中國人就把它總結成了一個成語：敝帚自珍?！?/p>

理查德·塞勒教授反問：“那‘敝帚自珍’有沒有告訴你，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變化呢？”

學生想了想，說：“其實也不是什么‘敝帚自珍’，就是怕麻煩，不想改變自己的決定罷了。”

理查德·塞勒教授窮追不舍：“那‘怕麻煩’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指選擇的成本嗎？難道我們打一個電話說‘我接受了這份工作’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嗎？”

事實上，是“稟賦效應”讓我們做出了不理性的選擇，“怕麻煩”只是一個借口。

如果你不認同“不想改變現狀”是出于“稟賦效應”的非理性行為，而只是理解成“怕麻煩”，那么，當對方為了爭取你再加一天年假時，你很可能還是會拒絕。

事實上，當面對薪水漲幅大于30%的工作機會時，你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跳槽；但如果只有10%的漲幅，你通常會好好考慮一下“跳槽成本”。

可出于“稟賦效應”，我們會高估已有工作的價值，從而夸大“跳槽成本”。

那么，“跳槽成本”實際上是多少呢？

獲得兩倍的快樂才能抵消相同損失帶來的痛苦

理查德·塞勒教授在說明“稟賦效應”時，做過一個實驗。

他讓學生分成三組：第一組的任務是賣掉一個咖啡杯，第二組的任務是向賣家買咖啡杯，第三組可自由選擇擁有一個杯子或得到同等價值的錢。分組完成后，他讓三組人分別給咖啡杯標價。

結果，第二組買家估價的中位數（中位數是指將數據按大小順序排列，形成一個數列，居于數列中間位置的那個數據）是2.87美元，和第三組可自由選擇的學生的估價3.12美元非常接近。

而第一組賣家估價的中位數為7.12美元，比其他兩組高出一倍。這再一次證明了“擁有什么就高估什么”的“稟賦效應”。

理查德·塞勒等經濟學家做過的很多相關實驗中，都出現過大約2∶1的比例，于是他們得出“稟賦效應”的“損失厭惡系數”：獲得兩倍的快樂才能抵消相同損失帶來的痛苦。

有人又提出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當我從自己的錢包里拿出500元買一雙標價500元的鞋時，為什么沒有產生“稟賦效應”呢？為什么賣家也沒有對他的鞋產生“稟賦效應”呢？

為什么窮人更窮，富人更富？

理查德·塞勒是這么解釋的：因為你知道錢是用來花的，商家也清楚商品是用來賣的，所以不會產生“稟賦效應”。

反過來說，當你對錢產生“擁有感”時，你就不能理性地面對“花錢”這件事。

窮人的錢是用來維持生計的，所以窮人常常對錢有“擁有感”，這就產生了“稟賦效應”—花100元錢的痛苦大于得到100元商品的快樂；喜歡的東西沒貨了，竟然如釋重負。

富人則相反，他們的錢是用來“生錢”的，不停地進進出出，便不會有“稟賦效應”的心理負擔。

錢這個東西一旦停止流動，就會迅速貶值。所以這個世界往往是窮人更窮，富人更富。

同樣，在做生意的新手眼中，商品和錢是兩樣東西，賣得不好的商品，你讓他打個折就像割他的肉。

但在做生意的老手看來，它們是財富的不同形態(tài)。所以，他們更注重資金的周轉速度，該清倉甩賣時，毫不猶豫。

用一句老話說：“錢只有被用掉，你才能擁有它的真實價值?！?/p>

“屁股決定腦袋”的非理性判斷

“捫心自問，你愿意和你自己合作嗎？”

“想都不敢想啊，哪有這么好的福氣……”

上面的對話雖然是個段子，但“稟賦效應”確實讓我們做出了很多“屁股決定腦袋”的非理性判斷。

你是否曾認為某某的能力不如你，但升職加薪總是快你一步，都是因為那個人會拍馬屁？

你是否曾為領導用了別人的方案，而讓你一周的努力付諸東流生氣？你認為你的方案明顯比別人的好，領導是眼瞎了嗎？

當我們處于“賣家”的位置時，我們是否高估了自己的作用？當我們處于“買家”的位置時，我們是否過于吝嗇？

知道“稟賦效應”的存在，你的判斷應該會更客觀一點兒，心態(tài)應該會更成熟一點兒吧。

諾貝爾獎委員會宣布2017年度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為理查德·塞勒，獲獎理由是他對行為經濟學的貢獻。獎金金額為900萬瑞典克朗，約合740萬元人民幣。

理查德·塞勒1945年出生于美國新澤西州，曾先后在羅徹斯特大學取得文學碩士和哲學博士學位，先后執(zhí)教于羅徹斯特大學和康奈爾大學，1995年起任芝加哥大學商業(yè)研究生院行為科學與經濟學教授、決策研究中心主任至今。理查德·塞勒的主要研究領域是行為經濟學、行為金融學與決策心理學。在行為金融學方面，塞勒主要研究人的有限理性行為對金融市場的影響。

瑞典皇家科學院在頒獎詞的最后總結道：“塞勒的貢獻在于為個人決策的經濟和心理分析之間搭建了一座橋梁。他的實證研究和理論觀點，幫助行為經濟學創(chuàng)造了一個快速發(fā)展的新領域，對許多經濟研究和政策領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p>

圖 |小黑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