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經(jīng)緯
公元1094年,北宋紹圣元年,年輕的宋哲宗親政,繼承其父親宋神宗的改革精神,大肆起用主張改革的新黨。北宋新舊兩黨相互傾軋已經(jīng)多年,這時,屬于舊黨,已出知定州的蘇東坡受到新黨的攻訐。宋哲宗一怒之下,把蘇東坡貶到英州,亦即今天的廣東英德。但是在赴任途中,朝廷又下詔把蘇東坡貶為遠寧軍節(jié)度使,惠州安置,東坡最終踏上了奔赴惠州的道路。
蘇東坡從定州赴惠州,走的是水路,當他乘舟一路南下,經(jīng)過今江西萬安縣的惶恐灘時,寫下了《八月七日初入贛過惶恐灘》:“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灘頭一葉身。山憶歡喜勞遠夢,地名惶恐泣孤臣。長風送客添帆腹,積雨浮舟減石鱗。便合與官充水手,此生何止略知津?!倍?,是說頭發(fā)既有黑發(fā)亦有白發(fā),形容年紀大。十八灘,惶恐灘段,號稱惶恐十八灘,因為兩邊山峽又高又窄,水流湍急,所以叫惶恐灘。前兩句是說,我這個距離京城七千里的老人,現(xiàn)在乘舟置身于惶恐十八灘的山峽中,猶如一片樹葉般渺小,隨波逐流。歡喜,東坡自注說是他家鄉(xiāng)四川的一處地名,歡喜鋪。這兩句說,經(jīng)過惶恐灘時,讓自己想起年少時從四川趕赴汴京考科舉,經(jīng)過歡喜鋪時的情形?,F(xiàn)在垂垂老矣的被放逐的自己只有無盡的惶恐。
第五六句轉(zhuǎn)為寫景,經(jīng)過險灘,雨后晴朗,江上風起,使船帆張起,仿佛是為了送我早日到達。而經(jīng)日的雨使得江水上漲,水流碰到石頭泛起的水花已減少了許多。這兩句形容過險灘后船的快捷。最后兩句,用略帶自嘲式的語氣說,自己不妨當個水手為官府駕船,我這一生的經(jīng)歷,又何止知道幾個渡口呢。最后兩句看上去很灑脫,實質(zhì)上,在這種自嘲式的語氣背后,是一種深深的無奈與悲嘆。少年成名,才思橫溢的東坡本應經(jīng)國理政,而今卻落得個暫時充當水手,遠貶嶺南的下場。言外之意在于,我一身抱負與學問,又豈止是知道幾個渡口,充滿無限的自憐與感慨。
就這樣,不止知津的東坡到了惠州。他聽說城西湖泊因為圍湖造田過度,經(jīng)常出現(xiàn)水患,百姓深受其擾。本是罪人之身的東坡正疾病纏身,經(jīng)濟拮據(jù),但為了幫助百姓籌措資金治理水患,東坡捐了一條犀帶,建造了東新橋、西新橋、西湖堤,便捷了當?shù)亟煌?,緩解了水患,也無心插柳地成就了惠州后來著名的西湖。
另外,由于當時的惠州比較落后閉塞,水稻種植非常原始,農(nóng)民不但需要付出加倍的辛勞,而且小腿因為長期浸泡在水中,多有瘡爛之疾。因此東坡把中原先進的農(nóng)具“秧馬”介紹到惠州,大大促進了惠州生產(chǎn)。
起先東坡住在惠州的東門樓,后來又住在嘉佑寺松風亭。幾經(jīng)輾轉(zhuǎn),長子蘇邁也來到廣東任官,痛感北歸無望的東坡索性在白鶴峰買了幾畝地,筑廬種樹,準備終老惠州。正當新居建成不久,享受著與家人久別重逢的歡欣之時,朝廷的詔書又到,這次,企圖置東坡于死地的政敵們,又把東坡貶到了儋州,即現(xiàn)在的海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