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雁

獨立片融資難，待遇差，不知道哪天才能融到錢。為了養(yǎng)家，這位老師每年都在Uber（優(yōu)步）開車。一邊開，一邊跟進項目。

筆者今年在美國完成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制片人進修項目。此項目是給已經有工作經驗、想進修或想轉行的人士提供的，授課教師都是來自影視娛樂行業(yè)的從業(yè)者，涉及產業(yè)的方方面面，從編劇到剪輯，從電影電視到游戲、虛擬現(xiàn)實。里面當然有很多牛人，但給筆者留下深刻印象的卻是幾位執(zhí)著的追夢人。

其中包括一位獨立制片人。在美國，如果你的項目被六大制片公司相中，基本的流程是——他們把項目收過去，投資制作發(fā)行全包。如果他們不喜歡你，會把項目從你手中買走，然后把你甩掉；要是喜歡你，你就變成了producer-for-hire，也就是“被雇傭的制片人”，基本就是做執(zhí)行，沒什么話語權。六大沒興趣參與的項目，就是獨立片了。

這位制片人告訴我們，獨立片融資難，待遇差，不知道哪天才能融到錢。為了養(yǎng)家，他每年都在Uber（優(yōu)步）開車。一邊開，一邊跟進項目，等哪天開拍了，就去拍，拍完了繼續(xù)“優(yōu)步”。我舉手問他，這么辛苦有沒有想過轉行？他想了想說：“我大學沒畢業(yè)就出來拍片，沒有別的一技之長。我熱愛電影，很多經典老片給我的成長帶來了啟發(fā)和指引，所以我從沒想過轉行?！眱?yōu)步創(chuàng)始人應該不會料到，他們不僅給普通消費者帶來了便利，也能讓好萊塢的追夢人交得起房租。

這位老師告訴我們，這種狀況一直持續(xù)到三年前的一天，一位朋友問他，有個漫畫改編的電視劇要啟動，有沒有興趣做執(zhí)行制片。他通過了面試，一直做到今天，做了好幾季。“因為有退稅優(yōu)惠，我們在另一個州拍攝，劇組為了照顧我，有一次還特別支付費用，讓我的妻子和孩子來組里跟我團聚，我當時好感動。這幾年電視行業(yè)風生水起，電視劇的劇組福利非常好，我都覺得我做的工作不配這么好的待遇?！边@話讓聽者莫名心酸。老師們能如此真實地跟學生分享自己的磨難并如此謙虛，也讓我對“成功”有了更多層面的理解。

另一位老師原本是個成功的藝術品行業(yè)從業(yè)人員，40多歲時鬼使神差想做電影，把家從英國搬到美國，從零學起。他上編劇班，寫劇本，畢業(yè)后一次聚會，和另外兩個同學喝著啤酒感慨人生：咱們都是中年人了，必須拍一部電影！于是三個窮編劇湊了30000美元，花了整整7年拍了一部電影。為什么那么久？因為大家都有編劇的日常工作要維持，還有人結婚了、生孩子了，也要停一停，電影基本都是7年間的邊角時間“湊”成的。

為了省錢，他們盡量找免費但熱情的非專業(yè)演員，特效的地方也盡量靠美術、置景和小聰明的障眼術來解決。后來，這部電影在很多電影節(jié)獲了獎，給了他們很多肯定，也有一些制作公司主動找上門來談合作。這位老師說：“我今年50多歲了，一直覺得自己是個loser（失敗者）。我能來這里給你們講課，不是因為我有什么成就。你們當中很多人肯定早就比我成功多了，但我跟你們分享的經歷，也許可以讓你們少走很多彎路，給你們節(jié)省時間?！?/p>

以上案例說明的都是非常樸實的堅持。中國的市場好，中國的電影人很幸運，但隨之而來的也有虛夸和浮躁。踏進某些咖啡館，80%的人都在談上億的影視基金和資本運作，但又有多少人真的花時間和心思去打磨劇本、學習藝術、談論理想？又有多少人像這些好萊塢的獨立制片人一樣，哪怕去打零工也不放棄初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