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茹

自然與時間，握取著掌中萬物，用巨大的能量使萬物從內(nèi)在本質(zhì)出發(fā)，抵達它們的生存本性。理性又從某個特定的時空位序的物質(zhì)存在中，分離出凝聚著萬物的生命智慧的美與善。隨著近年來全人類對自然環(huán)境關(guān)注度的大幅提升，由英國導(dǎo)演理查德·戴爾執(zhí)導(dǎo)，以“時間與生命”為主題的《地球：神奇的一天》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這部紀錄片以一天太陽的運行軌跡為主線，以交叉剪輯，碎片拼接的風(fēng)格，展現(xiàn)萬物生靈隨著太陽出生、成長、壯大的歷程。僅用數(shù)十分鐘的時間就將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地球的多元化、人與自然界的關(guān)系等宏大命題糾集在一起，展現(xiàn)了一天里五大洲動物的共同日常，見證38種珍稀動物的美好瞬間。

任何生存都會成為一種極其獨特的經(jīng)歷，人們總是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一個要求其有能力去對付新情況的境地，要求其將在這個世界里獨一無二的行動帶入新的生存體驗。至此，生存不再是生存主體的客觀行為，而是在論述從事行動的那個意念本身。當(dāng)要對這個既具體又形而上的“生存”字樣進行分析時，那些真實細微的行為與抽象的理念糾纏在一起，繁復(fù)而空洞的哲學(xué)思維與美妙的客觀世界亦難解難分。大自然當(dāng)中的每一種生存都包含著某種本質(zhì)性的意義，都在將生存本質(zhì)傾注在為自我存在而拼搏的行動當(dāng)中。因此，每一個獨特生存者，都是一口可知性的無底之井，在上帝的靈巧之手中，都具有非凡的美感與生存層面上的意義。于是，紀錄片《地球：神奇的一天》通過一種特別的方式將人與自然之間的關(guān)系喚醒，展現(xiàn)出地球生命的生存大美。

一、 用“生存”禮贊生命萬物

紀錄片是電影形式的一種，與拍攝普通電影不同的是，紀錄片聚焦的不是表演與故事，而是自然與人類本身。一部優(yōu)秀的紀錄片要呈現(xiàn)對某種事物的熱情，要迫切傾訴那些涉及人類本身的大大小小的事件或人物。1920年，“世界紀錄片之父”美國導(dǎo)演羅伯特·弗拉哈迪去北極拍了《北方的納努克》，給全世界開拓出紀錄片光輝的起點。1922年6月11日《北方納努克》在紐約首都劇場公映，觀眾如潮，一位評論家將《北方納努克》比作“古希臘悲劇”般的史詩影片。它不僅開創(chuàng)了用影像記錄社會的人類學(xué)紀錄片類型，也為記錄片提供了一種至今仍在沿用的拍攝風(fēng)格。在遼闊而陌生的北極荒原，弗拉哈迪第一次把鏡頭從風(fēng)俗獵奇轉(zhuǎn)向長期跟蹤一個普通的愛斯基摩家庭，表現(xiàn)對愛斯基摩人的生存狀態(tài)的關(guān)注，以及對愛斯基摩文化的尊重。弗拉哈迪是想通過《北方納努克》表達這樣的主題：大自然有著無限廣闊的空間，而人類亦有著探索未知的巨大勇氣、智慧與能量。

也是本著這種對生命的熱愛，2010年7月24日，美國紀錄片導(dǎo)演德利·斯科特和凱文·麥克唐納以“愛”和“恐懼”為主題，向全世界五大洲征集了4500多小時的自拍影片。來自于全世界各地的人和事，共同演繹著不同人們的悲喜、失落與不幸，這來自五大洋七大洲的普通人物的萬千創(chuàng)作，乘著8萬多個趣味盎然的鏡頭，見證這時間巨囊里平凡而渺小的一日，最終匯成了紀錄片《同一天的生活》。片中的一天短暫而平凡，但這一天又遼闊無邊。鏡頭從地球的這一端搖到地球的另一端，有的人剛剛出生，有的人已經(jīng)死去，有的人正在病痛之中，有的人擁有了幸福的愛情。黑夜與黎明交織，存在與消亡相接，歡樂與悲痛并存，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互置，存在著的種種個體，都在自我本性之中高揚存在的價值，并從創(chuàng)造性的灌溉中獲取它們的群體發(fā)展方向。

2017年7月公映的《地球：神奇的一天》又將生命關(guān)懷擴展至整個地球上的生靈，讓整個生物界的生存狀態(tài)都成為觀賞對象：幼小的斑馬正在心驚膽戰(zhàn)地試圖過河，可愛的棕熊無法自己給自己撓癢癢而氣急敗壞，殺氣騰騰的貓頭鷹從天空俯沖而下捕捉一只毫無戒備心的巢鼠，巨大抹香鯨豎立著睡起午覺。當(dāng)你正在乘坐地鐵，遙遠的北極卻有一只白熊穿過冰原去尋找一頓午餐；當(dāng)你正在電腦前工作，太平洋彼岸正有一只樹懶游過河流去尋找愛情……認可這第二種時空的存在，心靈才會豐富，人類可以更堅強更高貴地活下去。為此，《地球：神奇的一天》拉開了宏大神奇的畫卷：天空有飛鳥掠過、大地上有角馬奔騰、長頸鹿用頭頸奮力搏擊、小海龜正在緩緩伏行。在晝夜交替中那一刻，朝陽升起，蜂鳥出行，海鬣蜥睜開睡眼，藪貓吐出舌頭；隨著太陽升高，樹懶優(yōu)雅劃過水面，龐大的獨角鯨躍出水面……一天之內(nèi)，跟隨太陽的腳步，可以從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到最遠的島嶼，從野外的叢林再到繁華的都市，這種不遜于電影特效鏡頭的畫面，展現(xiàn)的是真實的生命故事，揭示的是自然界的驚人旅程。

二、 所有生命皆為神圣

明代高僧蓮池大師說過：“所有的生命，與我們一樣，同有母子、同有血氣、同有知覺、同有淚水，會覺痛、覺癢、覺生、覺死?！盵1]對大自然的崇拜，是人類最古老的宗教情感，對人類之外的動物的關(guān)懷與敬畏，也一直深植于人類的心中。然而，在地球雨林破壞與臭氧層耗盡的日趨嚴重的當(dāng)下，越來越多的物種正遭逢絕種危險的關(guān)頭，人類與其他動物之間的關(guān)系，就成了人類對待自然世界態(tài)度的指數(shù)。然而要真正關(guān)愛這些生命時，人類才會發(fā)現(xiàn)，我們對它們究竟了解多少？就拿人類的遠親黑猩猩來說，在黃昏逐漸消散的光線下，那只獨坐于深紫與火紅柔色中的黑猩猩，是在回憶自己的青春歲月，還是在忍受傍晚漫長孤寂的愁緒？亦或是這位人類的遠親，在它得到所需求的食物與水的要求滿足之后，是否也會有一種心靈上的渴求？

再看那些英勇的企鵝爸爸，因為上百萬只企鵝擁擠在南極島上，養(yǎng)育自己的后代就成了一項非常艱辛的事業(yè)。懷揣著維持家人生存的信念，企鵝爸爸似乎獲得了智慧能量，它們每天都艱難地走過泥濘海灘，奮身躍入懸崖下的深海波濤，在浪花激流中攫取魚類。還有那些剛剛破殼就面臨著生存考驗的小海鬣蜥，從它們脫離蛋殼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了母親的庇護，為了逃脫群蛇的捕食，不得不用自己柔軟的四肢在粗礪的沙石上拼命奔跑，給自己爭取存在的機會。夜色褪去，太陽升起，新的一天悄然來臨，雨林中各種發(fā)出熒光的小蟲和真菌，都努力地用自己的能量去裝點地球的每個角落，出現(xiàn)在鏡頭中的個個生靈都生機勃勃，都在以搖曳的美態(tài)參與到大自然的存在之中。

仔細思考動物們所經(jīng)歷的許多苦難及傷害，以及它們所有過的人類無法分享的狂野及純真，想想它們和你有著同樣的生命軀體，有著活生生的欲望，走過和你一樣的土地，呼吸和你一樣的空氣，承受和你一樣燦爛的陽光，吸吮和你一樣涼爽的雨滴……《地球：神奇的一天》用幽默、親密、感性的電影話語講述地球的奇跡，表達出這個星球上的生靈非凡的生存本領(lǐng)，艱辛的生存拼搏，以及對于愛情、親情、友情的款款深情。說實話，在這些或大或小的生靈面前，人類顯得多么狹隘、渺小與愚笨，因為動物在感知這個世界方面，在情感表白方面，其實一點也不比人類差。

三、 生存需要銘記

美國猶太作家辛格說過：“昨天消失了，昨天就成了一個故事，寫故事的人就是要記住往事，記住昨天?！盵2]當(dāng)前，一個顯著的事實就是，電子傳媒正在以強悍的優(yōu)勢取代紙質(zhì)傳媒，圖像影視正以全方位立體的視覺效果，滲透于記錄歷史的大過程中。當(dāng)下的紀錄片更是以最直接的記錄風(fēng)格，成為記住歷史的清晰而有力的手段，并以嶄新的電影技術(shù)與大銀幕完美的呈現(xiàn)，提供了記錄往昔的最大優(yōu)勢與可能?！兜厍颍荷衿娴囊惶臁芬愿叻直媛仕鶐砬逦普娴漠嬅?，用八旋翼直升機的拍攝，完成從微觀到轉(zhuǎn)瞬即逝的跳躍，飛行幻影4kFlex攝像機以每秒800幀的速度拉長時間，低光攝影技術(shù)則看穿黑暗，捕捉技術(shù)代替攝影師去到更危險的地方，而超輕型相機和便攜式的穩(wěn)定系統(tǒng)帶來身臨其境的感官沖擊。100多位隊員的制作團隊深入世界各地，橫跨全球22個國家，歷時142個拍攝日，又歷經(jīng)3年剪輯制作，從12300張DVD數(shù)據(jù)記錄中，才剪輯出了熊貓、白頭葉猴、樹懶、海鬣蜥、獨角鯨等38個珍稀物種的珍貴瞬間。

在這種強大的科學(xué)技術(shù)之下，世界上最為罕見的、目前僅余800只左右的白頭葉猴，首次在《地球：神奇的一天》中留下的珍貴畫面：在落日余暉下，剛剛出生的猴寶寶在母親的庇護下從懸崖間探出毛茸茸的頭，偷看這個充滿未知的世界。身披姜黃色的明艷皮毛猴寶寶，在綠樹紅花有映襯下更加醒目，對于人類來說，這是全世界矚目的一個瞬間，對于這只猴寶寶來說，這就是屬于它的生命傳奇。白頭葉猴僅分布在中國西南山區(qū)一個十分狹小的三角地帶中，在能見度低到連最近的山頭也看不清的情況下，拍攝組等來難得的晴天，終于捕捉到在喀斯特地貌環(huán)境中攀爬的白頭葉猴的身影。

也正是因為有了精湛的電影技術(shù)，遠隔千里萬里，越過近一世紀光陰的人們至今還能看到美國導(dǎo)演羅伯特·弗拉哈迪在北極跟蹤拍攝的愛斯基摩人納努克一家。納努克和勤勞快樂的家人，穿著手縫的動物的皮毛，乘坐著用海豹皮縫制的簡易小船，住在用冰雪砌成的屋里，吃著新鮮的生海豹肉。影片展現(xiàn)的是人類在殘酷環(huán)境中的生存原動力，以及人類頑強的生存意識。電影技術(shù)把原先無從接觸和了解的世界鋪展在“比河里的石子還要多的人們”面前，讓公眾對愛斯基摩人產(chǎn)生敬畏的同時，還直觀地記錄下人類祖先原始的采食方式、居住條件，和血淋淋的生存拼搏。羅伯特·弗拉哈迪“一斑窺豹”的記錄，反映出一個群體的生命史詩，更如同一部微縮的人類生存史。

英國生態(tài)學(xué)研究中心的杰里米·托馬斯在《科學(xué)》雜志上發(fā)表英國野生動物調(diào)查報告時稱，在過去40年中，英國本土的鳥類種類減少了54%，本土的野生植物種類減少了28%，而本土蝴蝶的種類減少71%。自工業(yè)革命以來，地球上已有冰島大海雀、北美旅鴿、南非斑驢、印尼巴厘虎、澳洲袋狼、樹虎、直隸獼猴、高鼻羚羊、普氏野馬、臺灣云豹等物種不復(fù)存在。1987年6月6日，最后一只黑海雀死去，南美洲特有的雀科鳴鳥在地球上也永遠消失。科學(xué)家們據(jù)此推斷，地球正面臨第6次生物大滅絕。

一株植物枯萎，一只動物死亡，有時并不意味著單個生命體的消失，也許湊巧是整個此類物種的滅絕。正是因為動物的滅絕，讓人更感到記錄歷史的迫切性與必要性。《地球：神奇的一天》在其宏大敘事體系之內(nèi)，融入了細微美妙的個體敘事：大熊貓在做著鬼臉，浮游輕點著碧水飛行，獨角鯨在破冰之后的遨游，蜜蜂為捍衛(wèi)食物襲擊蜂鳥。作為“講述者”，地球上38個野生物種展現(xiàn)了它們平凡而又燦爛的一天，展現(xiàn)出地球養(yǎng)育生命的巨大價值。

總之，地球是一顆非常幸運的星球，在這里上演的萬千生命故事，都有理由被銘記與張揚。短暫的一天中，《地球：神奇的一天》讓人類重新體認到所有的生命皆神圣的道理，在遼闊的視野下，人類越來越默認自己僅僅是地球的一個普通成員，生活在這個星球上的其他物種的好伙伴。只有這樣，人類以及所有的地球生命，才能夠擁有一個可以期待的未來，人類與萬物和諧的新局面才能盡快重建。

參考文獻：

[1]林清玄.紅塵菩提[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104.

[2]（美）辛格.辛格短篇小說集[M].萬紫，等譯.北京：外國文學(xué)出版社，198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