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馬伯庸
哪吒其實就是個熊孩子
文/馬伯庸
哪吒的形象,是被《哪吒鬧海》動畫片給固定在人民群眾的腦海里:唇紅齒白,正氣凜然,能打正太……可真要認真計較起來,哪吒這孩子,可比咱們想象中熊多了。比如在《封神演義》里,哪吒就做下兩起案件,而且前因后果和咱們的認知不太一樣。
第一起是鬧海事件。講哪吒在東??谙丛瑁焉砩系钠叱呋焯炀c放在水里一攪,登時水晶宮搖晃不已。巡海夜叉李艮連忙前來問話,劈頭問了一句:“那孩子將甚么作怪東西,把河水映紅,宮殿搖動?”
這話不太客氣,不過還有分寸。小孩子在小區(qū)墻上亂寫亂畫,保安過來問一句,再正常不過??赡倪竻s恨恨回了一句嘴:“你那畜生,是個甚么東西,也說話?”好嘛,開口就罵人,換了誰都急。
巡海夜叉被罵急了,大喝一聲:“吾奉主公點差巡海夜叉,怎罵我是畜生?”然后跳上岸來,往哪咤頂上一斧劈來,哪吒反擊,用乾坤圈把夜叉直接砸死。在這一起案件里,夜叉先動手傷人,哪吒的反擊算正當防衛(wèi)。不過哪吒嘴欠挑起了事端在先,也有責任。所以在動畫片《哪吒鬧?!防?,故事改成了龍王要吃童男童女,派巡海夜叉去抓,這樣哪吒動手才有了正當性。
接下來,哪吒殺了三太子敖丙,抽了龍筋。龍王一怒之下,告上天庭,結果被哪吒攔住痛打一頓。李靖還算有家教,把熊孩子關到后花園,免得惹禍。
結果哪吒又——注意這個又字——無意中玩箭,射死了無辜的碧云童子,惹來石磯娘娘。如果說哪吒戰(zhàn)龍王,還算占了點理的話,這誤殺碧云童子,可就半分道理都占不得。
李靖這倒霉老爸,聽說自己兒子又——注意這個又字——殺人了,只得扯著他去了石磯娘娘的洞府,商量怎么解決。
可哪吒是怎么想的呢?不是誠心認錯,也不是惶恐不安。他一到洞口,首先想到的是:“打人不過先下手。此間是他巢穴,反為不便?!绷嗥鹎と?,一下打將來。結果砸中石磯娘娘的另外一個弟子彩云童子。
石磯娘娘哪肯吃這個虧,一路追殺哪吒,哪吒連忙逃到師父太乙真人那尋求庇護。自古以來,每一個熊孩子背后,都有一個寵溺他的大人。李靖還算是個有節(jié)操的人,不偏幫,哪吒不指望他,自然會去找最寵著自己的師父。果然,太乙真人聽哪吒講完案情,只是輕輕罵了一句孽障,護犢子的舉動十分明顯。
可是哪吒做的事情太過分了,講道理實在沒地方說理。于是太乙真人索性耍起無賴來,跟石磯娘娘說這事得請示掌教。掌教何等尊貴,豈能因為這點小事就被驚動。何況掌教日理萬機,部委又多,管到這件事不知哪年了……
石磯娘娘大為氣憤,說你縱徒弟行兇,還將大言壓我,就要動手。太乙真人多機靈啊,立刻說:“石磯,你說你的道德清高,你乃截教,我乃闡教……”
太乙真人太狡猾,這一句話說出來,性質立刻就不同了。本來是一起案情明白的誤殺事件,被他硬是提升到了意識形態(tài)的高度,都扯到截教和闡教的宗派之爭了。到了這個高度,就沒有對錯,只有立場了。太乙真人趁機又拋出一個能把人氣死的解釋:“哪咤乃靈珠子下世,輔姜子牙而滅成湯,奉的是元始掌教符命。就傷了你的徒弟,乃是天數?!边@話就是拿來故意刺激石磯娘娘。
果然,娘娘實在沒法忍,先動了手。太乙真人站穩(wěn)了大義名分,立刻祭出九龍神火罩,把苦主活活燒死,還自己主動給定了個性:“萬邪豈能侵正?!?/p>
哪吒他爸雖然姓李,畢竟不是李剛,他師父才是。
編輯/秦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