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玲
致我的父親母親
胡玲
中午,我去探望父親。
推開父親家的門,見父親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兒。父親太累太困了,并未聽見我的推門聲。弟弟剛滿周歲的孩子婉君正躺在他懷里酣然甜睡。
婉君是父親一手帶大的,晚上要哄她睡覺,還要沖牛奶、換尿布,父親難得睡個好覺,只有趁白天婉君睡覺時,他才可以瞇會兒。
陽光透過窗戶斜射進來,照著父親熟睡的臉龐,他臉上的皺紋如縱橫交錯的溝渠,又深又長。他頭上,不知何時新添了絲絲銀發(fā),仿佛寒冬里點點霜花。我突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年輕帥氣的父親,在歲月的洗禮和風(fēng)霜的侵蝕中,悄然變老了。我的心隱隱痛了起來。
父親生于1954年,屬馬。他這一生就像馬一樣活著,馬不停蹄地奔波勞累著,默默無聞地為兒女付出著,又像馬一樣,任何時候都保持著灑脫開朗、堅強樂觀的性格。
父親這輩子吃過不少苦。
父親出生于一個貧窮的農(nóng)民家庭,祖父祖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父親出生時,正值解放初期,物資貧乏,生活條件十分艱苦,加上父親兄弟姐妹眾多,他的童年是在苦難中度過的,食不裹腹、衣不蔽體是常有的事。
父親四歲那年,有一次睡到半夜餓醒了,他悄悄爬起來打開碗柜,碗柜里什么吃得也沒有,只有半碗辣椒粉,饑腸轆轆的他實在捱不下去了,抓起一把辣椒粉就吃起來,辣椒粉嗆得他哭喊不止,祖母聞聲起床,看著餓得瘦骨嶙峋的他,忍不住抱住他號啕大哭。
1960年,父親走進學(xué)堂,當時,他連雙像樣的鞋子也沒有,就算是風(fēng)雪交加的凜冽寒冬,他也是穿著草鞋去上學(xué)。那時天災(zāi)頻發(fā),糧食嚴重短缺,父親一家人難得吃上一頓白米飯,多是以土豆、紅署充當一日三餐。每天上學(xué)前,父親就跑到地里挖幾個紅薯或土豆塞進口袋,中午在學(xué)校食堂煮了湊合著吃一頓。
艱苦的生活并未磨滅父親學(xué)習(xí)的熱情,他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上學(xué)機會,在學(xué)校里,他刻苦學(xué)習(xí),各科成績名列前茅。父親打小就酷愛美術(shù)和書法,放學(xué)后,他干完祖母安排的農(nóng)活,就獨自跑到后山空地,以樹枝作筆,在地上畫人物山水、花鳥魚蟲,或者練習(xí)書法。一有空閑時間,他就走上十幾里路去鎮(zhèn)上向?qū)I(yè)老師請教。憑著對美術(shù)、書法的滿腔熱愛和常年的勤學(xué)苦練,父親不僅精通國畫,還寫得一手好字。鄉(xiāng)親們尊稱他為“才子”。逢年過節(jié),總有人來家里向父親討要對聯(lián)或字畫,他很樂意幫忙,且分文不取。父親說,能幫到別人,自己就很開心。
1973年,父親高中畢業(yè),當時,高考制度還未恢復(fù)。父親所在的公社有兩個上大學(xué)的名額,由于父親在學(xué)校、家里均表現(xiàn)優(yōu)異,得到了公社的推薦。父親考慮到家境困難,毅然放棄了就讀醫(yī)學(xué)院的好機會,選擇了就讀師范學(xué)院,因為師范不收取學(xué)費,還會發(fā)津貼補助。
1977年,父親讀完四年師范,被分配到鎮(zhèn)上一所高中執(zhí)教,父親生性活潑開朗,很快與學(xué)生打成了一片。課余時間里,父親常帶領(lǐng)學(xué)生到山上采摘野果,去河里捉魚摸蝦。學(xué)生們很喜歡他這個親切隨和的老師。然而,父親的行為卻遭到校方的嚴厲批評,校長一再警告他說,為人師者應(yīng)該嚴肅一些,這樣才能樹立老師的威信,和學(xué)生走得太近有傷風(fēng)化。
父親的教學(xué)理念和當時保守的社會風(fēng)氣格格不入,教了三年書后,他被調(diào)到了縣化工廠?;S領(lǐng)導(dǎo)賞識父親的才華,安排他做宣傳員,負責辦辦黑板報,寫寫宣傳標語什么的。寫寫畫畫正好是父親的強項和愛好,他工作起來如魚得水,得心應(yīng)手。業(yè)余時間,父親時常參加縣里舉辦的書畫大賽,獲得多個獎項。
1980年,父親經(jīng)媒人介紹和母親結(jié)了婚。父母憑著勤勞的雙手,日子一天天好起來,建起了村里的第一幢兩層的小樓。盡管日子寬裕了,父親依然保持著勤儉節(jié)約的習(xí)慣,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對我和弟弟卻毫不吝嗇。父親知道弟弟喜歡書法,常買些字帖給弟弟練習(xí),他還抽出時間教弟弟書法,在他的教導(dǎo)下,弟弟寫得一手人人羨慕的好字。父親愛給我買些作文書和雜志,他叮囑我,你要多看書、多學(xué)習(xí),肚子里面有了東西才不會被社會淘汰。
90年代末,我和弟弟相繼到市里求學(xué),高額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讓家里突然陷入困境,父親向工廠打申請,要求調(diào)到機修車間去上班,在車間上班雖然很辛苦,工資卻比在辦公室高一些。父親對我和弟弟說:“你們是學(xué)生,你們的任務(wù)就是好好學(xué)習(xí),其它事情不用你們操心,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要讓你們姐弟倆把書讀下去?!?/p>
那幾年,為了節(jié)約錢,父親不再乘車上班。早上四點多鐘,人們還在睡夢之中,父親已經(jīng)起床了,他要踩上兩個多小時自行車才能到達工廠。中午,別人去食堂吃熱菜熱飯,父親就餓著肚子,熬到晚上回家才吃飯。
在車間工作,父親兢兢業(yè)業(yè),不恥下問,學(xué)習(xí)了鉗工、焊工等技術(shù),還先后拿到了國家頒發(fā)的高級鉗工、焊工的職稱。
為了多掙些錢貼補家用,父親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質(zhì)工作外,還承包了廠里煮硫磺的工作。煮硫磺就是將硫磺倒進水池中,人工攪拌使其融化。這項工作又苦又累,加上硫磺的氣味非常刺鼻,對人的皮膚和身體有極大傷害,廠里沒人愿意干,父親不顧我們的反對,將這個苦活兒攬在了自己身上,因為煮硫磺這項工作廠里每天發(fā)30塊錢補助。
一個夏天,學(xué)校放假,我去父親工廠找他拿生活費,當時是午休時間,我在父親宿舍沒找到他,便找到車間。車間門衛(wèi)說,你爸好命苦啊,這么熱的天,還頂著日頭煮硫磺呢。
我找到硫黃池,看到父親穿著橡校衣站在硫黃池中,硫黃池有父親胸部那么深,他在池中艱難地挪動著步子。父親拿著長竹桿,用力在池中攪拌著。烈日如火,燒烤著硫黃池,父親臉上掛滿了豆大的汗珠。刺鼻的氣味熏得父親睜不開眼,硫黃強烈的刺激性使父親的臉又紅又腫。我叫了一聲爸爸,父親慢慢走出硫磺池,身上的汗像水一樣往下流,他沖我一笑,快走開,這里味兒不好聞。爸爸,你別煮硫黃了,這活太辛苦,對身體也不好,我強忍著眼里的淚水對父親說。沒事,爸爸做得來,再說,你和你弟弟的學(xué)費全靠著這個呢,父親爽朗笑著,臉上沒有一絲苦澀和埋怨。
我和弟弟完成學(xué)業(yè),相續(xù)結(jié)婚成家,父親身上的擔子輕了許多,但他一刻也沒閑下來。
前年,父親退休了,本應(yīng)好好安享晚年,當他得知弟弟買房的錢不夠,已近60歲高齡的他去了廣州一家船廠打工,做起了鉗工的工作。他說要掙錢幫弟弟買房子。
去年,父親取出自己所有積蓄,幫弟弟在縣城買了一套房子,交了首付。父親特意將新房買在我家附近。父親對我說,我住得離你近些,以后你有事情,我才幫得到。
弟弟有了孩子后,父親辭掉船廠的工作,回家照顧孫女,充當起弟弟家的全職保姆,還順便照應(yīng)起我們一家。他做了好吃的,會喊我們過去吃;我們加班的時候,父親幫忙接孩子放學(xué);隔一段時間,父親就來我們家?guī)兔Υ驋咝l(wèi)生。父親將我們姐弟兩個家庭打點得井井有條,讓我們安心地做起了“甩手掌柜”。
前幾天,我家水龍頭壞了,我打了個電話給父親,沒幾分鐘,他就帶著工具氣喘吁吁地趕過來了。連杯水都沒喝,他就埋頭修理起來。父親把水龍頭修好后已是午飯時間,我叫他留下來吃午飯,他一口拒絕了。他說,你們忙,我不打擾了。說完,他就離開了。父親總是這樣,從不在我們家吃頓飯、喝杯水,他生怕給我們帶來一絲麻煩,生怕打擾了我們的生活。
憶起父親的點點滴滴,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父親依然熟睡著,蒼老的面容顯得疲倦而憔悴。我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背上,他的背有些駝了,記得小時候和父親玩“騎馬”游戲,他躬身趴在地上,我和弟弟坐在他背上,他馱著我們滿屋子跑來跑去。想到這里,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父親,你是一匹馬,在生活的道路上,你馱著我們不停地向前奔走,一路的艱辛困苦,你獨自承受,無怨無悔。在你寬厚的脊背上,我們幸福長大,而你,卻垂垂老矣。
父親啊父親,快停下奔走的腳步,歇息歇息吧!以后的日子里,讓我們馱著你前行。
前幾天,是母親62歲生日,弟弟給她買了一個生日蛋糕,我點上蠟燭。明亮的燭光里,母親老態(tài)畢現(xiàn),微駝的背像一座小山丘,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如一條條蜿蜒的溝壑,牙齒脫落得只剩下兩顆了,頭上縷縷白發(fā),仿佛寒冬里明亮的霜花。才六十多歲的母親,顯得比同齡人憔悴、蒼老許多,如一棵孱弱枯朽的老樹,似乎一縷輕風(fēng)便能將她吹倒。
我叫母親許個愿。母親說,我這輩子沒什么大的愿望,只希望你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說,媽,給你自己許個愿吧。母親搖搖頭,不用了。
母親總是這樣,處處為別人著想,從來不會想到她自己。她就像一棵大樹,用瘦弱的身軀和一生的光陰為家、為兒女撐起一片濃蔭,而她,卻在風(fēng)雨侵襲的歲月里過早地老去。
母親剛滿10歲,外婆因病瞎了眼睛。做為家中最小的女兒,母親本應(yīng)享受到父母和兄姐的疼愛,然而,姨媽遠嫁他鄉(xiāng),舅舅尚在念書,年幼的母親成為家里的主要勞動力,她稚嫩的肩膀早早地扛起生活的重擔。
家里太窮,外公無法供舅舅和母親兩個人念書,為了舅舅能完成學(xué)業(yè),學(xué)習(xí)成績不錯的母親在念初中時主動輟學(xué)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小小年紀的母親學(xué)會了各種家務(wù)和農(nóng)活,她把所有青春和汗水都揮灑在苦難的家里和貧瘠的田地里。
白天,母親在地里拼命干活,晚上,她就參加村里的各種活動。由于母親的勤勞能干,她被村里推選為團支書,還被選拔為黨員。母親省吃儉用,沒日沒夜地干活,使得舅舅順利地從師范畢業(yè),成為一名人民教師。
張羅完舅舅結(jié)婚生子的大事后,母親已是26歲的大姑娘了,經(jīng)人介紹,母親嫁給了舅舅師范的校友,也就是我的父親。父親家境貧寒,兄弟姐妹眾多,父母結(jié)婚分家時,僅分到半袋玉米面。為了父親能安心工作,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務(wù)和地里的農(nóng)活母親全部包攬在自己身上。砍柴挑水、種田耕地這些苦活累活,母親做得一點兒也不比身強力壯的男人差。母親用辛勤的雙手使得家里的日子越過越好了,還建起了村里第一幢小樓。
我和弟弟出生后,母親為我們傾盡了全部的愛和心血。
小時候,我所就讀的學(xué)校離家較遠,每天要走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方可到達。別的孩子都是餓著肚子去上學(xué),只有我和弟弟例外。為了我和弟弟能吃上早飯,母親每天三四點鐘就要起床燒火做飯,無論春夏秋冬,下雨下雪,母親從未間斷過。每天清晨,我一睜開眼睛,便看見廚房的燈光斜斜地映照到我床上,我知道,母親又起早給我們做早餐了。當我漱洗完畢,熱氣騰騰的飯菜已經(jīng)擺在桌上了。我吃完早飯去上學(xué)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借著屋里微弱的燈光我上路了。當我走了很遠再回頭,透過窗子,我看見母親還在昏黃的燈光下忙碌著。
后來,我和弟弟都考取了市里的學(xué)校,高額的學(xué)費和生活費讓家里陷入困境,父親微薄的工資只是杯水車薪。母親怕我們擔心,一再安慰我們,錢的事你們小孩子不用操心,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要讓你們把書讀完。
我家附近有間酒精廠,收購干紅苕絲釀酒、提煉酒精,因為收購價格過低,附近許多農(nóng)民都不愿意掙這份不劃算的辛苦錢,只有母親不嫌錢少,一有空就不辭辛勞地刨紅苕絲,曬干后賣給酒精廠,換取一些零星的收入貼補家用。
記得一個寒冷的冬日,北風(fēng)呼呼地吹著,已經(jīng)晚上九點多鐘了,鄰居們大多數(shù)都躺在溫暖的被窩里睡覺了,母親在地里挖紅苕還沒有回來。我和弟弟坐在屋檐下,張望著門口的小路,焦急地等著母親回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母親那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線里。母親披著清冷的月光,拄著一根粗樹枝,背著一背簍紅苕,艱難地朝前挪著步子。母親背后的背簍里,紅苕堆得高高的,宛如一座小山。沉重的一背簍紅苕將母親的腰壓彎了,身子仿佛彎到地上去了。皎潔的月光下,緩慢行走著的母親像一頭用力拉犁的老黃牛,顯得那么瘦,那么小。多年來,母親背紅苕的那一幕一直深深地烙刻在我腦海里,每每想起,我總會淚流滿面。
母親將紅苕背門口時,已是大汗淋漓,她那破舊的衣服上,沾滿了田里的泥土。母親抹了一把順著皺紋溝壑里淌下的汗水,沖我們慈祥一笑,我的淚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來。母親溫柔拭去我臉上的淚水,那布滿粗繭和皺紋的雙手猶如枯老的樹枝,觸摸到我的臉時,不僅刺疼了我的臉,還有我的心。
母親把紅苕放進水槽中清洗起來。母親的雙手泡進刺骨的涼水里,認真搓洗著紅苕,凍紅的手指像一根根紅蘿卜。母親把洗干凈的紅苕用抹布仔細擦干,放進刨苕機里刨起來。別人從不清洗紅苕,而是直接放進刨苕機去刨,我對母親的“多此一舉”十分不解。母親對我說:做人呀,得有良心,紅苕洗干凈后,刨出來的紅苕絲才干凈,那樣釀出的酒、提煉出的酒精才干凈。
半夜,我起起來上廁所,見門口的燈還亮著,從門縫里往外一看,只見母親還在刨紅苕絲。燈光下,母親躬著身子,蓬亂的頭發(fā)在寒風(fēng)輕輕顫抖。母親像臺不知疲倦的機器,一只手不停地將紅苕放進刨苕機里,一只手飛快地旋轉(zhuǎn)著刨苕機的把手。我靠在門背上,眼淚無聲地滑落下來。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推開門,門口的道場上已經(jīng)曬滿了苕絲,我知道,母親晚上又刨了一夜的紅苕絲。望著那滿滿一地的紅苕絲,我的心在滴血。
我和弟弟相繼畢業(yè),在異鄉(xiāng)參加了工作,母親肩上的擔子輕了,但她還一刻也沒有閑下來。
母親怕我們在外面吃不好,在老家種了很大幾塊菜地,制做出各種可口的小菜寄給我們,初夏的干洋芋片,初冬的腌蘿卜干,臘月的腌白菜,春節(jié)的臘腸……遠在他鄉(xiāng),母親的小菜每天伴隨著我的一日三餐。每次看著餐桌上的瓶瓶罐罐和各式小菜,我心里暖融融的,它們飽含著母親的拳拳愛心啊!
去年,考慮到我和愛人工作繁忙,女兒剛上幼兒園且體弱多病,我們決定請一個保姆,母親聽到消息后,立刻打電話說,干嘛花這些冤枉錢?我過去幫你們。
第三天,母親便坐火車從老家千里迢迢地趕了過來,我去車站接她時,看到母親提著幾個塞得鼓鼓的大口袋,身后馱著巨大的行李包,艱難地前行,我跑上前接過行李,責怪母親:您帶這么多行李干什么?這邊什么東西買不到?母親抹了下臉上的汗水,憨厚一笑:你冬天怕冷,我?guī)Я藘纱裁薇贿^來,全是新棉花做的,暖著呢!母親的話讓我心頭一熱,到嘴邊的話全部咽了回去。
回到家,母親沒來得及休息一下,便從包里取出豆腐乳、香腸等,為我們做了一頓豐盛可口的家鄉(xiāng)菜。吃飯時,母親顯得極不自在,不敢怎么夾菜,我知道,一向好強的母親從不在別人家隨便吃飯,即使是在自己女兒家,她依然感到不安和局促。我給母親夾了菜,說:媽,在我家您不是外人,以后千萬要隨便一點兒。母親不好意思地點頭。
母親來到后,我們成了名副其實的“甩手掌柜”,母親把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將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每天準時準點、換著花樣做好飯菜等我們回去。有天下班回來,我突然看到母親偷偷往身上貼著什么,見我看到,母親慌忙用衣服擋住,連聲說沒事沒事,在我連番追問下,母親才道出了實情,原來她來的那天,因為攜帶的行李太多用力太大,背部和腰部一直疼痛難忍,晚上甚至疼得睡不著覺,她怕麻煩我們,怕我們?yōu)樗ㄥX醫(yī)治,所以一直瞞著我們,在藥房買了幾張藥膏貼著。后來我強拉著母親去了醫(yī)院,母親的疼痛才稍有緩解。
為了替我們幫我們節(jié)約些生活費,母親經(jīng)常背著我們?nèi)バ^(qū)的公園里撿些飲料瓶子去換錢。有時,她不惜在商場排上幾個小時的隊,只為買一些特價的米和菜。無論我們怎樣責備、勸說,母親都是那句話:我不愿意做閑人,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母親62歲生日那天,沒有為自己許愿,我對著母親生日蛋糕上的蠟燭,閉上雙眼,雙手合什,虔誠地為母親許下了一個愿望:愿母親永遠幸福安康。
愿天下所有母親都能幸福安康!
胡玲,魯迅文學(xué)院21期民族班學(xué)員,廣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博羅縣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自幼愛好文學(xué),1996年開始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小說、散文散見于《小說月刊》《文學(xué)月刊》《精短小說》《悅讀》《百花園》等報刊,作品多次獲獎并入選《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雜文選刊》《芳草》《小小說月刊》等文學(xué)期刊,多篇文章被選入中、高考語文模擬試卷和語文教輔材料 ,著有小說集《塵埃里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