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族]石彥偉
遇見馬志英,著實是一個偶然。
前年臘月,我陪李佩倫先生在牛街散步,行至禮拜寺斜對面,發(fā)現(xiàn)一家名為“西海固夢”的超市,便進去轉(zhuǎn)轉(zhuǎn)。一進門,寧夏口音的店主大哥便把老先生認了出來,握著手。更未曾想,當佩倫先生介紹我時,這大哥也“呀”了一聲,脫口舉出我的幾篇小文。閑扯中,才知滿面滄桑的店主叫楊萬海,有著法律和英語兩個大學文憑,在老家做過公務員。而他的妻子則是被授予“全國十大杰出母親”榮譽稱號的馬志英。
“千呼萬喚始出來。”一直在后屋忙碌不迭的馬志英終于端著幾杯水出現(xiàn)在面前。一頂淺藍色的方布帽,一身家庭婦女般的圍裙衣裝,樸素得像是雇工。她不言聲,別人說什么,只是淺吟吟地笑著,又似乎有些嗔怪,嫌丈夫說得多了。
兩度下崗,四次手術(shù),十八年來資助五百多名西海固女童圓了上學夢……眼前纖弱寡言的馬志英,使我真的無法和她做過的壯舉聯(lián)系在一起。
不能叫她們重走自己的路了
時光回到1997年。
馬志英從毛紡廠下了崗,找了份保潔員的工作。每天早上五點多鐘起來打掃農(nóng)貿(mào)市場,工資二百塊錢。一天,她路過海原縣一中時,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孩正在校門口踮腳張望,一問才知,女孩家住幾十公里外的興隆鄉(xiāng),本已考上初中,但父母不讓念,她只好跑來看看學校是啥樣子。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
馬志英給女孩擦著淚水,自己心里也已淚流成河。
早些年景,當?shù)刂啬休p女之風頗盛,“女娃上學有啥用,能認識男和女,上廁所走不錯就行了?!边@是一些家庭的偏見。馬志英出生在海原縣鄭旗鄉(xiāng)撒堡村,成績一向很好,還畫得一手好畫。幾歲時,空中飛過一只鳥,她抓起筆來就能捕捉到飛翔的姿態(tài),夢想著到大學美術(shù)系求學??删嚯x高考還有幾個月,她就被父親喊著回家務農(nóng)去了。那個沒有飛出莽莽群山的大學夢,永遠匍匐在了黃土塵埃里。
不能叫她重走自己的路!馬志英有些沖動地帶著那女孩找到班主任報了名,交上學費,又把她送到教室里上課。
回到家,馬志英和丈夫楊萬海講了此事?!拔乙彩强嗪⒆映錾恚睏钊f海說,“你幫這孩子我支持,可你的工資就那么點兒……”外柔內(nèi)剛的馬志英說:“考慮不了那么多了。遇到了,我就這么做了?!?/p>
不久,又有幾個上不起學的女孩輾轉(zhuǎn)找上門,有的是殘疾,有的是單親家庭。這些娃娃能替自己上學圓夢,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馬志英湊了湊,把幾個女孩的學費全交上了。
為了省住宿費,女孩們合租了一間巴掌大的小房子,只有一張用做飯案板拼成的床板。陰濕的房子寒氣襲人,零下十幾度的冬天,女娃們圍著煤油爐做飯,喝一碗冷水,吃上幾口干饃就去上學了。馬志英看不下去,把幾個女孩帶回家,犒勞了一頓好飯,并騰出一間房子,不許她們走了。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女童俱歡顏。創(chuàng)辦一個“女童書屋”的念頭,就這么長了出來。
面朝大山,春暖花開
馬志英想到了貸款。
她用貸出的兩萬元在縣城蓋了四間平房,其中最好的三間讓女孩們住,自家四口則住在另一間坍頹開裂、透風漏雨的土坯房里。晚上躺在床上,可以看到月亮和星星。
但“女童書屋”就這樣辦了起來,馬志英心里有說不出的熨帖。
投奔而來的女童從最初的五個,變成七個,十幾個……每一個初來時,都像等待被收留的小貓一樣怯生生地不敢進來。馬志英就在門口微笑,并不需要她們張口說什么,直接拉進屋,登記上,鋪好床。
天剛蒙蒙亮,馬志英就起身出門,做她的清潔工去了。不過又多了一個任務:送孩子們上學?;丶液?,她搖身變成廚師,餅子、米飯、洋芋絲,偶爾也會用那口專門買來的大鍋做個大盤雞。“不能讓孩子們有寄人籬下的感覺。”馬志英說,可她和丈夫卻只就著咸菜吃面。
有一次改善伙食,吃到一半,飯不夠了,馬志英就對雙胞胎兒子說:“你們就不要吃了吧,讓姐姐們吃了上學去?!币痪湓挘言谧⒍颊f哭了。此后,盡管玩耍和學習都在一起,但每次吃好吃的,兩個兒子就悄悄躲了起來,等姐姐們吃完才回家,吃上一口涼涼的鍋巴。
一眨眼,兩個“小孔融”已經(jīng)上了大學,一個在蘭州,一個在武漢。他們堅持不要社會的救助,自己申請助學貸款,勤工儉學。
孩子們手小得像花朵,沒有勁兒,馬志英就幫她們洗衣服。有的女孩尿炕了,還得洗床單。十年九旱,用水要靠車來運,一立方米三十塊錢。衣服壞了怎么辦?馬志英來縫,一縫縫到下半夜。
到了冬天,要生起四個大爐子,女娃娃受不得寒。一天早上,馬志英叫孩子們起床上學,見一個叫李靈秀的女孩起不來,一摸額頭,發(fā)高燒了,趕緊背下床,送到附近診所打針。完后,又將她帶到自己房間里休息,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
從吃飯,到水、電、燃料、日常家用,馬志英不收孩子一分錢。所有開銷,都來自馬志英的二百元和丈夫的七百多元工資,加起來不足千元。每分錢都要算計著花,每個月都存不下錢。2002年,馬志英第二次下崗,窘困襲來,連寄信的郵票錢都拿不出了。
有時丈夫也會埋怨:“管吃管喝,又要擔責任……”可教師出身的楊萬海一看到娃娃們那求知的眼神,心就軟了,不但騎著自行車買菜買炭,還主動教孩子們寫作文,學唱歌。
群山合抱的小院里,十幾個孩子圍著一架大城市已很難見到的腳踏風琴在唱著歌,風兒不忍再吹,鳥兒也停在枝頭上聽得出神。那風琴破得只能發(fā)出一點聲響,但音還算準。搖搖晃晃彈著琴的楊萬海感到,他正在擁有一個廣闊的世界。
馬志英呢?她來教畫畫!
“唱歌、畫畫能開發(fā)右腦呢?!瘪R志英說,她喜歡在石頭上作畫,家里掛著她畫的古代仕女、山水花草,有時會編一頂草帽戴在愛人頭上。要知道,她的素描還在縣里獲過獎呢。她想讓孩子們也能在這閉塞的山區(qū)一角接受美的教育,快樂地學習。
漸漸地,馬志英和女娃娃們畫的松鼠、小貓、大馬、老鷹幸福滿滿地貼上了墻,簡直可以搞一個畫展了。endprint
人皆往前看,享受己為先。
汝卻擲千金,為女智囊滿。
真情灑人間,操勞衣漸寬。
世人皆笑傻,辛苦為誰甜?
這是楊萬海為妻子馬志英寫下的一首小詩。
娃娃們還不會寫詩,她們更喜歡用直白的話來形容自己的家。于是“女童書屋”對內(nèi)有了一個共同的稱呼:幸福之家。
沒有知識的貧窮才是真正的貧窮
在“女童書屋”的墻上,貼著一張大大的《獎勵辦法》:考入名牌大學獎金一千元,重點大學獎金五百元,本科獎金三百元,其他區(qū)內(nèi)高校獎金二百元,縣級三好學生獎金一百元,班級三好學生獎金五十元……
“家庭的貧窮不算貧窮,沒有知識的貧窮才是真正的貧窮!”這是馬志英和女兒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如果一個女孩將來當了老師,她就能把知識教給更多的學生;如果當了大夫,她就能給更多的農(nóng)民治病。
“這道理是誰給你講的?”我問馬志英。
“自己一直想著呢?!彼崛崛跞醯穆曇衾?,好像藏著一塊堅硬如鐵的磐石。
童話在溝壑梁峁之間流傳,馬志英的女兒越來越多。海原縣關(guān)橋鄉(xiāng)一位身患小兒麻痹的女娃,湊路費到銀川尋找傳說中的免費學校未果,絕望至極吃了安眠藥,倒在家門口的水坑里被家人發(fā)現(xiàn)。后來她在校門口流連張望時遇上了馬志英,在“女童書屋”居住六年,考入寧夏醫(yī)學院。
一個叫丁秀的女孩,母親去世了,父親在山上拔草喂羊時,不慎摔下山溝,幾根肋骨都摔斷了?!安灰獋牧?,以后我就是你的媽媽?!倍⌒阋蛔【褪俏迥?,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陜西一所重點大學錄取。她為媽媽寫下的話是:“青春會逝去,愛情會枯萎,友誼的綠葉也會墜落,一位母親內(nèi)心的希望比它們都要長久。”
還有一個女娃,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找到馬志英。父親在車禍中去世,母親身患重病,女娃腿上全是青紫、泛紅的斑塊,像一條花布。更特殊的是,這個女娃還患有精神病,一受刺激就神志不清。這時,馬志英端來一盆清水,洗頭擦腳,喂水喂飯,安慰她安靜下來。馬志英給她洗尿濕的床單、內(nèi)衣內(nèi)褲,幫她擦屁股,給她熬中藥,往往是她入睡了,馬志英還不敢睡,在床邊一陪就是一夜。后來,這個女娃疾病痊愈,身心健康考入大學。
馬志英心情最沉重的時候,就是女兒們讀著讀著,就不見了。她總是搭頭班車到鄉(xiāng)里,走走歇歇幾小時,一路打問到“失蹤”女娃家里,勸說家長幾個小時。一個個女娃就這樣放下背篼、羊鞭,被馬志英牽著小手走出大山腹地,直至走進高等學府的校門。她們報考最多的專業(yè)就是師范和醫(yī)學。
女兒馬小霞在上大學前夕曾寫下這樣的話:
今夜難眠,我靜靜地呆坐在窗前,想說的太多。站在巷口,我猶豫徘徊。因為我舍不得這個陪伴了我多年的家,這個讓我感到真情難忘的家。我更不想遠離這位在貧困和磨難中苦苦掙扎了大半生,卻將一切獻給農(nóng)村貧困女童的母親。
這段文字并不是我在哪里摘錄的,而是對面坐著的馬志英一字不差背給我的。她背得很慢,很小心,好像每一個字都很金貴,生怕把哪里背錯了。背著背著,她卻背不下去了,因為淚水早已流滿了她的面頰。
女兒不能沒有媽媽
在得知馬志英的助學事跡后,2006年,一家國際NGO組織捐資,在平房原址修建了一棟三層樓房。隨著國家對農(nóng)村義務教育實行“兩免一補”,馬志英的資助對象也都改為高中女生。“女童書屋”有了一個更溫暖的名字:“女生之家”。
經(jīng)常會有志愿者來幫忙,國家和自治區(qū)婦聯(lián)等部門也給予政策上、經(jīng)濟上的幫助。到了2012年,“女生之家”迎來了最熱鬧的時光:同時住進一百二十多個孩子!
就在這滿樓的歡聲笑語中,馬志英卻病倒了。
她患有嚴重的貧血,常常眩暈、乏力,眼前漆黑一片。為治療膽瘤、腸息肉、額竇炎,曾動過四次大手術(shù)。食道和胃部的潰爛讓她每天忍受著鉆心的疼痛,可是她舍不得花錢看病,實在撐不住了,就一次次加大劑量吃止痛藥。
2002年是馬志英最難熬的一年。腹部一天天腫脹,像一個行將臨盆的孕婦,時常疼痛得窒息,嚴重時昏迷休克,不得不被送往醫(yī)院去做手術(shù)。
“我不行了?!边@個仿佛能吞咽一切困阻,永遠微笑面對女兒的鋼鐵母親,清醒后勉強睜開眼睛,終于破天荒放了軟話。
女兒們哭作一團,你一元我一角地湊著零錢,給媽媽買水果。有的女兒擼起袖管,要獻血。她們的父母也翻山越嶺從家里趕來,拿幾個雞蛋、提一只母雞看望,卻都被一一退了回去。
醫(yī)生被這個病床上的弱女子震驚了。她是個被無數(shù)次警告的重病號,何故只住了四天院就執(zhí)拗地要回家,有什么天大的事?
只有馬志英自己知道,七個女兒后天就要考大學了,她必須趕回去照顧。女兒不能沒有媽媽。
然而,馬志英自己也有媽媽啊。娘家距縣城三百五十公里,母親身患重病常年臥床。那是2000年冬天,家里多次捎信叫馬志英回去,說是娘很想女兒??僧敃r臨近期末,她怕自己一走沒人生爐子沒人燒飯,只好一推再推,想等到放寒假時再回去。不料傳來了母親突然病逝的噩耗。
現(xiàn)在,老父親也歸真了。馬志英對我哽咽著說,這些年一直沒能好好地照顧老人,即便給點錢買點吃的,老人也舍不得吃。她為自己家付出得太少了。
她已經(jīng)是一位杰出的畫家了
自1997年至2015年,整整十八年,馬志英這位農(nóng)村婦女共資助了五百多名殘疾、貧困女孩上學,其中有四百多名考上了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內(nèi)外的大中專院校。
女兒之中,有回族、漢族,還有東鄉(xiāng)族、滿族等多個民族。最大的女兒已經(jīng)三十多歲,外孫子也會滿地跑了。
幾個女兒大學畢業(yè)后,拿到工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寄錢給馬志英看病,但都被她拒絕了?!澳銈兛忌洗髮W,我就很滿足了。你們已經(jīng)回報我了?!?/p>
2015年春天,我從北京啟程,翻越丘壑縱橫的六盤山,來到了海原。在公益界朋友的帶領(lǐng)下,我站在了“女生之家”的門前。endprint
走進展室,我才詳細了解到,馬志英的事跡已在《人民日報》、中央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寧夏電視臺等多家媒體進行了報道,只是先前我們對低調(diào)優(yōu)雅的時代英模關(guān)心得太少了。
2005年以來,馬志英相繼被評為首屆“感動寧夏”十大人物,首屆寧夏“十大新聞人物”,寧夏“三八”紅旗手,全國“為國教子、以德育人”好家長,全國道德模范提名,中華慈善楷模,全國民族團結(jié)先進個人,奧運火炬手……
大幅照片中,留下了馬志英受到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胡錦濤同志接見的瞬間,身著節(jié)日盛裝、頭戴雪白蓋頭的馬志英正把親手制作的繡花鞋墊送到總書記手上。
寧夏人民會堂里,上演了根據(jù)馬志英助學故事創(chuàng)編的花兒歌舞劇《大山的女兒》。
國際社會也對馬志英的義舉報以贊許。2005年,在“全球千名婦女爭評諾貝爾和平獎”活動中,馬志英獲得提名獎。2010年,全球婦女發(fā)展貢獻獎揭曉,五名獲獎者中,馬志英是唯一一名來自中國的婦女。
使我感到最為珍貴的一項榮譽,或許應數(shù)2006年由全國婦聯(lián)、新華社等單位評出的“中國十大杰出母親”,這個稱號與馬志英的本色最為貼近。
頒獎詞也是我所喜歡的:
人們說馬志英是一個有才情的女性,她沒有機會受教育,不能去畫畫可惜了,其實,她已經(jīng)是一位杰出的畫家了,被她救助的那些貧困女童,如今就是她最好的作品。
誰會相信,走上人民大會堂頒獎舞臺的馬志英,身上穿的西裝,竟是臨時借來的。她怎么舍得給自己買件新衣裳呢,長年穿一件大褂,十幾年來最貴的一件上衣只花了二十塊錢。
所有的光環(huán),馬志英都不曾對我講起。她只告訴我,如果哪天去了海原,可以看看圖書室墻上孩子們留下的手工和字畫,那才是她最看重的榮譽?!盁o血緣的好媽媽”,“母愛是人世間最神圣的感情”……每一首小詩、每一封信箋、每一幅水彩畫的背后,都有一個凄美的故事。
榮譽過去了,生活開始了
時逢開學期,但學生們都已不見,院子里很靜。詢問一位值班的工作人員,得知國家“三免一補”等一系列教育政策出臺后,女童失學的情況已越來越少,且周邊學校改為封閉式管理,“女生之家”所發(fā)揮的社會作用正在延展。
在當?shù)兀械膵D女不識字,交話費時連姓名都不會寫;在外打工的老公寄回匯款單,妻子不會簽字,取不出錢來;母親進城給住院的兒子送飯,不認得公交站牌,抱著飯盒在街上亂轉(zhuǎn)……馬志英就在想,何不辦一個婦女培訓班,就算教會姐妹們寫自己的名字也好呀。
從2013年起,馬志英就免費開辦了文化知識、勞動技能培訓班,自費聘請五名老師,先后培訓婦女達一千五百多名,使她們掌握了一技之長,做出的十字繡、繡花鞋墊、手工花還賣了錢,貼補了生計。很多婦女是平生第一次走進教室,年齡最大的有六七十歲。她們笑說,這“女生之家”變成了“婦女之家”。
這些年來,兩口子早已債臺高筑,眼下辦婦女班,巨大的開支又使并無經(jīng)濟來源的馬志英愁眉不展。
2013年底,馬志英借錢來北京看病。
一次偶然機會,她看見牛街有房屋出租,夫妻倆商量后決定開個超市來救救急。這樣既可以維持一個巨大的家庭,同時還可以把家鄉(xiāng)姐妹們的手工藝品展銷出去。身上的五千塊錢很快花盡了,只好冒險借貸八十多萬,把超市開了起來。不想由于缺乏流動資金和經(jīng)驗,一年光陰就虧損了不少。
“怎么不把榮譽照片掛出來?讓顧客知道你們的善舉,爭取更多的支持呀?!蔽已圆挥芍缘匕凑彰襟w思維出了一個主意。
馬志英無力地搖了搖頭。靜默的空氣中散發(fā)著濃重的藥味。
“那么,”我忽然想起,“女生之家還會有女生來嗎?”
馬志英暗淡的神色中立時有了幾分光彩,“現(xiàn)在還有七個孤兒,正要給她們買幾包棉襖棉鞋,買點面粉米油。”她嘆著氣說,“我不舍得送到孤兒院去?!?/p>
“以后呢?”
“我還想著在毛烏素沙漠邊邊上的月牙湖鄉(xiāng),建一個‘兒童快樂家園。那地方多是海原縣鄭旗鄉(xiāng)、羅川鄉(xiāng)搬遷過去的移民,留守兒童很多?!瘪R志英忽然有些失落,“可是目前我還沒有這個能力……”
兩次采訪過后,不知過了多久,說不清是哪一個時間了,再路過牛街時,發(fā)現(xiàn)“西海固夢”超市已停業(yè)關(guān)門。
馬志英去了哪里?她又回到了海原嗎?欠下的那么多債怎么還?她的病會好嗎?“女生之家”未來何去何從,靠什么來維持?那個夢想中的‘兒童快樂家園是否已經(jīng)在沙漠和黃河邊孕育……
風聲穿過車流,帶走了所有的答案,輕飄得就像帶走一片樹葉。endprint